我欲与君相知
第四十三章:东风无力百花残(旧版)

不知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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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里总是头晕目眩,还惧冷,多亏柳枝多方照顾,和凤夕商量着弄进了上进的木炭,方才度过了寒冬,这日卿卿趁李商隐睡下,便悄悄的起身,披了一件出风毛的夹袄,将剩下的霞帔珠子穿好,用包袱包起来,明日托柳枝送给那家。

卿卿伸个懒腰,准备上床休息,却听见李商隐的一声种种叹息,倒将她唬了一跳,忙回头看,发现李商隐不过是梦里发癔,心中不禁叹了口气:“义山,我知道你心里不快,连梦里也这般放心不下么?”如是想着,解下夹袄,睡下不提。

眼见东风回暖,柳枝生发,又是一年旖旎好春光,卿卿此时身上已经大好,从书信上得知姐姐鸾夕已经被安王接走,再无回天之力,倒是也有书信相通,信中说安王也还以礼相待,其余姬妾都被安王辖制的小心翼翼,不敢有非分之行为,倒也相安无事。心中便也稍安,因见李商隐一冬就赋闲在家,陪伴身侧,此时又不断催促李商隐快快进学。

杨氏此中也来寻过几次生事,都被柳枝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一来二去,连李商隐也瞧出了些端倪。

李商隐虽不放心,可也着实怕耽误了学业,毕竟等夏令一过,新一届科举又要兴办,左右只有这一个出路,若是再不谋得一官半职,恐怕卿卿在这府上更难相安。只得硬着头皮和在家等待分派的令狐绹一同出外游学。令狐绹也体恤他们二人,一个月之中倒有半个月在家中进学。

安王府邸。

这一日春光艳好,安王府中又多植桃花,安康公主受邀前往,本不愿来,但惟恐凤夕记挂着鸾夕,又有永道士相托,少不得宣她一起前来。

李溶依旧是往常一身素色章服,笑吟吟的迎上前来,亲昵的揽上安康公主,笑道:“阿姐好大的架子,左请又请的,好容易请来了您的大驾。”说着伸手指向一片桃花,道:“我这府里的桃花,可还喜人?”

安康依言望去,几束桃花傍水而生,果然红的密密匝匝宛若云霞,白的数数零零恰似堆雪,正是:“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便笑道:“果然连曲江的桃花,也多有不及,看着桃花流水,倒让我想起了《桃花源记》,‘夹岸数百步,落英缤纷’之美。”

李溶闻言,一双俊眼眉飞色舞,引众人到一处小厦安坐,因道:“今儿有此美景,不能没有美人佳曲作陪。”说着拍拍手,凤夕凝神看去,果然,鸾夕盛装之下,抱着古琴从桃花之后姗姗而来。

只见她身着嫣红织锦抹胸裙,身披五彩撒花蝉翼纱,一头乌发,尽是珠玉点缀。一身绫罗,环佩叮当,只衬得她面如桃花,眼若秋水,更加娇羞动人,只是身量似乎清减了许多。凤夕见她穿的富贵,容色也还甚好,顿时安心,向着安康公主微微垂了垂首。安康公主也是去了一块儿心病,忙笑道:“这不是我的鸾夕么?果见溶儿会调教人,把个鸾夕调教的更甚三分了。”

鸾夕款款向安康公主行了一礼,复又走到姐姐身前,颔首行了一礼,凤夕笑吟吟的去扶她起来,却见她一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凤夕与她姐妹,心意本是相通,就在旁人尚未察觉之时,早已心领神会。她不敢太露,只得暗暗忍了伤心,重重地握了握鸾夕的手。

鸾夕看了姐姐一眼,轻轻挣脱开手,抱琴坐在琴凳上,轻拨琴弦,方才张口唱道: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

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

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

正是一首卿卿唱过的《陌上桑》,听到此处,凤夕禁不住“吓”了一声,因怕人知道,忙用绢子掩住嘴,却是欲盖拟彰,安康公主虽是莫不关系的坐着,背后却渗出一丝冷汗。这鸾夕的《陌上桑》同卿卿的简直如出一辙,连同那语调、声线,甚至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与她极为神似。鸾夕虽然与卿卿一母同胞,容貌相似,可是一静一动,性格相差甚远,此时这《陌上桑》一出口,令人恍然间觉得是卿卿正在吟唱,连凤夕都有些区分不开。

一曲终了,鸾夕抱琴行礼,垂首嘴角含笑,可眼神中的哀意却是越来越浓。连安康公主都看出了三分,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李溶把鸾夕调教成卿卿的样子,可是为了宣怒于我?”

忽听安王拍手笑道:“好!阿姐觉得如何?”说着笑意之中隐藏了一股子狠意:“可惜这琴只不过是我府上的寻常之物,若要是换了名琴锦瑟,这歌曲可要更胜三分了。”说着仰起头目不转睛得看着安康公主:“你说是不是?阿姐?”

安康公主笑道:“是。”说着不动声色得看了凤夕一眼,示意她不要造次。

只听安王笑道:“我今儿倒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趣事,阿姐可还记得弟弟七岁那年的故事?”

安康何曾知道他说的是那件事,便笑道:“溶儿从小便是鬼灵精怪的,此时又想起那件促狭的事儿了?”说着拿起绢子,轻轻按了按嘴唇。

李溶起身,看着一树桃花,嘴角溢满笑容:“皇姐贵人多忘事,那年从暹罗进贡了一只文彩辉煌的金孔雀。”

安康猛然想起这件事来,嘴角的笑容变得不自在起来:“皇姐年岁越长,倒是不记得了。”

李溶轻笑一声,道:“父皇喜欢,我们几个兄妹自然是喜欢的紧。弟弟当时年幼,还未及得向父皇讨要,便被太子殿下抢先一步讨了过去。”

安康默默点了点头,末了方道:“是。我倒是记起来了。”

“皇姐一定还记得,太子殿下到了晚上就急上窜下得寻他的孔雀,却怎么也寻不到了,连一根翎毛也不见踪影?”李溶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说道:“姐姐可知那只孔雀去了哪里?”

安康手中握着绢子,荫出细细的汗珠:“凑儿那时最耐不住性子,人人都传说他给偷了去。不过也无证据,就连父皇也是一笑而过。凑儿急的争辩,却原来是你么?”

李溶轻笑一声,从桃枝上摘下一朵桃花,放在手心细细的爱抚一番,然后将花瓣一朵一朵得采摘下来,扔到地上:“哥哥确实冤枉了。咱们晚上吃的那一盘狍子肉,便有那孔雀的骨血。”说着回过头来,冷澈的眸子扫过凤夕,凤夕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安康只觉得背后阴风四起,叹了一声:“溶儿,你总是这样。总是抢哥哥的东西。”

李溶将空落落的花蕊,仍在地上,用脚碾了一下,道:“哥哥的东西,难道因为我生的晚,什么东西便都不是我的了么?”说着冷笑了两声:“我偏就要,就算得不到,谁也别想齐整整的得到。”

“啪”得一声,凤夕向后退了一步,裙子钩翻了一盏酒,琥珀色的桂花酿洒了一地,酒香四溢。

李溶见状,笑道:“鸾夕,快给姐姐斟酒,干坐了这半日,想也该开席了。”说罢拍了拍手,婢子流水般的将食盒端了上来。

一阵暖风疾过,将一树桃花吹得飒飒有声,轻薄花瓣不堪重负,纷纷飘零而下,落在潺潺流水之上,打着旋儿飘散开来。

话说此日柳枝因得了卿卿的书信,偏生令狐绪夫人冯氏又为春日节新作的衣衫一项生了许多事,待料理完了,见日已西斜,忙抽出身子来到卿卿下处。

因进了房门,一阵蘅芜香气袭来,柳枝忙笑道:“妹妹这几日身子好了,又调弄这些香了。好多久没闻到了。这个味道很是淡雅。”

见卿卿面色发沉,强笑着应了一声,方才明白自己言语冒失,若不是卿卿小月,此时恐怕还不能用香,便也讪讪得坐下。

卿卿笑道:“姐姐稍坐坐,香炉里的香燃尽了。我有公主赐下的解忧香,姐姐且试试这个。”说着将铜香炉的镂空铜盖打开,见炭火也燃尽了,忙去寻了一小块炭火。燃透了后埋入大半皆香灰之中,用铜质莲花形制小香铲拨散香灰,用香押将香灰慢慢捋平,成小山形状,中间用银叶针扎出一个小孔,方才浣净手,从一个花梨木盒中取了银著,从腰间的莲心鸳鸯香囊中,轻轻夹出一小块塔香,用银铲铲下些许碎末,放置在云母片上,再用香镊夹住云母片,端正得放置在香灰之上,拢上铜盖,半盏茶时间,缕缕香烟袅袅升起。

卿卿将香具收拢在花梨木盒中,笑将香炉捧到柳枝身前的小几上,道:“相传汉代解忧公主始调此香,姐姐觉得如何?”

柳枝拿绢子沾了沾鼻息,方才挽起袖口,伸出一只玉手轻轻扇了两下,冷香阵阵,令人浑然忘俗:“果然此香甚好,只是冷了些,想必里面添加了麝香物事?”

卿卿笑着点点头:“姐姐说的不错,确实是麝香,从离了公主那里,再寻好麝香也寻不到了。”

柳枝闻言眉头微微一簇,柔声道:“卿卿妹妹,你莫不是灰了心?”

卿卿摇摇头,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哪有灰心不灰心的。”

柳枝拉上她的手,只觉骨瘦嶙峋,再细端详她,更见消瘦,两颊深陷,面无血色,若不是有年纪还在撑着,不知要成什么样子。心中更加怜惜,安慰道:“义山的才能,妹妹是知道的,咱们虽不懂朝堂上的事情,可是,就凭他的才学,不愁不熬出头来,到那时求得一官半职,将妹妹迎了去做诰命夫人,妹妹才后悔此时不好好调理身子呢!”

卿卿淡然一笑,低下头去:“只是此时,不能再有个拖累了。”说着垂下眼眸。轻叹了一口气。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柳枝忙从袖拢中取出公主处的书信,递给卿卿:“我把这个浑忘了。”

卿卿告了谢,接过信去,眉间抖了一抖,旋即恢复如常,抬头笑道:“也没什么事,只是报平安罢了。”起身给柳枝倒了一杯茶,手一抖,险些摔在地上,柳枝忙接过来,道:“你若有事,不该瞒着我!”

卿卿惨然一笑,将书信抖开,递给柳枝,柳枝一看之下,颜色大变,忙问:“这,安王如何得知你在咱们府上?”

卿卿苦笑着摇摇头:“不得而知。安王手眼通天,我只不过是一只脚下的蝼蚁。就算到了公主那里,也是向着自家兄弟,这是没错儿的。”说着浑身战栗,上下牙打颤起来。

柳枝心中一酸,忙揽上她,劝道:“你已然嫁作人妇,就算安王是王孙贵胄,也不能夺人之妻!你且宽心,待二少爷回来,我跟他商议便是,总能想出法子来。”

卿卿咬着牙想了半天,猛地抬起头来,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求道:“柳枝姐姐,义山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上了。还求姐姐明日寻小子,将我悄悄的送回曲江。”

柳枝慌忙站起来,向后退了两步,将一个斗彩的瓷瓶儿打翻在地:“卿卿!若是义山回来,我如何交代?”说着摇头道:“我是万万不许的!”

卿卿忙上前拉住柳枝的手,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姐姐不知道,不知道安王此人,何其狠辣。他得不到我,就将我二姐掳了去,整日照着我的样子调教,人不人鬼不鬼的。就算如此,也还饶不了我。他如今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的下落,定然是势在必得。如是得知义山之事,定然是要要他的性命。”说着将玉阳山上栖霞一事细细得说与柳枝听。

柳枝听完,不禁冷汗涔涔,禁不住拿绢子擦了擦眼泪:“我自小生长在这府上,从未出去过,往日间冯氏等主子刁难,我便就觉得寸步难行,不想世上还有这样的事!”说着叹了一口气,将卿卿扶起来:“罢了,我知道你的苦处了。”说着拿绢子掩住泪,柔声道:“我与你的心,是一样的,我也要护着义山。我今日回去,安排好车,待明日五鼓,开了坊门,解了宵禁,就将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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