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知
第四十二章:花飞莫遣随流水(旧版)

不知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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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温庭筠笑道:“今儿在这暖雪芦,暖则暖矣,可惜没有瑞雪。”

卿卿笑道:“昔年谢太傅寒雪日内集,与儿女讲论文义。俄而雪骤,公欣然曰:‘白雪纷纷何所似?’兄子胡儿曰:‘撒盐空中差可拟。’兄女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公大笑乐。即公大兄无奕女,左将军王凝之妻也。今儿天公若是做美,座中有如此佳才,必然能得佳作。他日流芳千古,咱们也能做个书中之人。”

杜牧笑道:“义山果然是眼光过人,我看夫人**通今,也不亚于谢家道韫。”

卿卿低头一笑,道:“我常听义山读书,自然也学了一些,在各位大家之前乱说一气,却也羞愧。”李商隐微微一笑,禁不住拉上了卿卿的手。

忽闻柳枝拍手笑道:“万事俱备,东风亦来。”说着指向芦外,众人抬头望去,果然,大雪初至,如同鹅翎般翩然落下。

温庭筠起身笑道:“佳人在畔,才子必有佳作。今儿我们不必献拙,只令义山一人出风头吧。”

令狐绹闻言,忙给李商隐斟了满满一盏暖酒,笑道:“不准推脱。”

杜牧上前按住令狐绹递上的酒杯,笑道:“先不急,听完诗再喝这盏温酒。”

“冷酒可是伤身......”令狐绹见杜牧嬉笑,心中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便将酒杯放下,笑道:“昔日关公温酒斩华雄,不知今日义山可以温酒赋佳词否?”

李商隐也不推脱,起身望向窗外,果见好雪:柳絮侵房,梨花满地。柳絮侵房,六出霜花触指凉;梨花满地,春风不及北风紧,梨花更比芦花白。飘飘洒洒如剪棉衣,荡荡然然如拍鹅氅。忽然手中多了一双柔夷,只见卿卿站在他的身侧,伸手握住他的手,便反手抓住卿卿,微微一笑,道:“我何必推脱。有此佳人,夫复何求。”说着望向窗外沉吟不语。

众人笑看二人,忽听李商隐朗声道:

“旋扑珠帘过粉墙,轻于柳絮重于霜。

已随江令夸琼树,又入卢家妒玉堂。

侵夜可能争桂魄,忍寒应欲试梅妆。

关河冻合东西路,肠断斑骓送陆郎。”

语音刚落,只听杜牧、温庭筠、令狐绹三人拍手叫好。

虞卿卿听到“又入卢家妒玉堂。”一句,大感不详,默默不语,心道:“石城有女子名莫愁,善歌谣,十七岁被征召入宫,成为歌姬,虽得遇屈原、宋玉知己,成寡和之典《阳春白雪》。未婚夫却被楚襄王放逐到千里之遥,‘闻欢下扬州,相送楚山头,探手抱腰看,江水断不流!’唱此悲歌,投入汉江。此实为悲剧。”

李商隐见她默默不语,面有悲色,旋即明白了自己诗中的典故,有些触动了卿卿的心事,刚要排解,只见令狐绹端起酒盏,笑道:“此酒尚温,义山,满饮此杯!”

李商隐推辞不过,举杯一饮而尽。

而后宴乐欢颜,却总有不足之处,不必再提。

回到下处,李商隐自去和令狐绹拜见令狐公,卿卿颇感烦闷,便和衣睡在榻上。

芳韬因见卿卿短了金银丝线,便悄悄地取了母亲的丝线,送与卿卿。敲了一会子门,才见卿卿容貌倦怠的打开门,忙笑道:“夫人正在休息么,我便不再叨扰,这些丝线,您请收下。我这就走了。”

卿卿收下丝线,感激道:“我今儿和他们几个出去,风吹了一下子,身子便懒怠动弹,等哪日大好了,再去谢小姐。”

待收拾好丝线,顿感头晕目眩,便除了发髻,倒在榻上。

忽听外面吵嚷,便起身批了外衣,打开门,见杨氏气势汹汹得带着桂枝站在门外,似来兴师问罪。

卿卿陪笑道:“夫人,这雪刚下来,路上又滑,夫人怎么赶在这时候来了。”

桂枝啐道:“捉贼当然要趁早。”说罢不由分说推开卿卿,扶着杨氏入了内室,侍奉她坐在凳上,径自去翻她的针线,果然寻见了那些金银丝线,便得意的举到卿卿面前,道:“这是什么?”说罢啐她道:“我就说,玉阳山来的骚蹄子,能做出什么好事来?”讨好得放在杨氏手中。

杨氏拿着丝线,检查一番确是她丢的丝线无误。在卿卿面前扬了几下,嗔道:“你还有什么分辨?”

卿卿头上沉重,本不愿多说,却见二人诬赖,言语不明不白,少不得含笑分辨道:“这是小姐今日送来与我的,我还未用。”

杨氏大怒,骂道:“我说呢,每日跟你混在一块儿,能学什么好?如今学来做贼?这是什么好东西。”说着将丝线仍在卿卿的脸上:“几文钱的东西,你也撺掇小姐去偷?”

卿卿本来牙尖嘴利,今日身体不适,头脑也不灵光,却也道:“夫人既然知道这是不值钱的东西,何必动怒。这确实不是我命小姐去偷得。我也不缺这些东西。”

桂枝假意劝道:“夫人,这位李夫人穿戴都胜我们三分,人家怎么会将这些丝线看在眼中?人家见过大世面,是侍奉过皇帝公主的人,怎会这样不知礼数?别是咱们弄错了吧?”

杨氏冷笑一声,道:“是,不知侍奉过多少爷们,咱们眼光短浅,能和她比么?”

卿卿心中恼怒,斥道:“何苦来含沙射影的,我触犯过夫人,夫人有气,我本不应回嘴。”听她说出如此不尊重的话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自持是大家小姐,官宦夫人,怎么能说出这样侮辱人的话来?妇德之说,对你来说难道是子虚乌有么?”

她动了大气,将二人推出门外,将丝线也摔了出去,啐道:“想要辖制了我,你们也还不配!”说着“啪”得一声和上门,坐在榻上生气。

腹中传来隐隐的下坠之感,却也不在意,只是拿起一盏茶,喝了两口,愤愤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还受得她们的气不成。”

待冷静下来,却思虑不妥:“今儿头晕脑胀,做事怎么这样不知进退,这梁子可是结下了。今后义山怎么在府中立足,都是我忍不住气。我素日的脾气,怎么一点也不改。往常有公主撑腰,这时又依靠谁去?”越想越是烦闷,不觉倦意阵阵,和衣睡去。

不知多长时间,听到李商隐已经回来,蹑手蹑脚得除掉衣服,便起身道:“义山,你回来了?”

李商隐笑道:“我把你吵醒了,你乏得厉害么?”

卿卿笑道:“我早就醒了。”

李商隐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卿卿:“是宫中送出的书信,本来以为你睡了,明日再看也不迟。”

卿卿早就想念姐姐,见那书信似乎是大姐凤夕的字迹,忙拆开信,看了两句,笑道:“是大姐的书信,她让我代问你好。”说完继续读了下去。

李商隐见卿卿脸色骤变,额头冷汗涔然而下,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说罢伸手擦掉卿卿额头的冷汗。

卿卿和上书信,牙关打颤,道:“安王要将我的姐姐接到安王府上去。”眼圈一红,眼泪顿时倾盆而泻。

李商隐不明就里,柔声道:“安王垂怜,何必如此做悲?不过,永真人他......”

卿卿一时头晕目眩,她强忍住悲愤,对李商隐道:“实不相瞒,安王要的不是姐姐,是我。”

李商隐一怔:“安王?”

卿卿捶胸捣足,咬牙道:“安王生性残忍,姐姐命不久矣。”说完此话,大腿根部一阵温热,低头一瞧,李商隐惊叫道:“卿卿,卿卿,你?”

卿卿两眼一翻,睡到在榻上。

柳枝早已听了风声,延请了先生,来为卿卿救治。李商隐被柳枝推在外面,不住的遣小丫头进来问询。先生不及诊脉,低头一看这染成鲜红的被褥,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吩咐小子取过针灸,柳枝见状,忙问道:“先生,怎么样?婴孩可还有救?”

先生摇头道:“此时还说什么婴孩?只说她的命吧,已是血崩之兆,先用针灸止住崩下,再假以时日,也难确保不留下气血两亏的阵仗。”

眼见卿卿面如金纸,呼吸甚微,柳枝点点头:“全凭先生了。”回头见几个小丫头在内伺候,因忖度道几个丫头年轻不经事,也帮不上什么忙给,便急道:“半夏,你且去寻几个年长的婆子来。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什么,快出去伺候。”眼见半夏慢慢腾腾,只气得柳枝跺脚道:“还不快去?仔细你的皮!”

半夏见状,也只不好,忙闪身出去,府中经事的婆子多有脸面,半夏也寻不来,只得从厨下寻了杨大娘和几个上夜的婆子。

先生因施了几针,卿卿“嘤咛”一声回转过神来,微微睁开眼睛看了柳枝一眼,产下一个四肢俱全的死婴,又沉沉睡去。

眼见血也止住了,先生叹了口气,道:“也无大碍了。”

柳枝忙福了一福,道:“我给您寻下纸笔。”回头见案上有李商隐的诗词,忙从下面寻了一张白纸,铺展在案上,请先生写下药方。

先生写完药方,细细的说了炮制之法,方才告辞走了。

杨大娘见状,忙寻了一个红包袱将死婴包上,派一个上夜的婆子赶紧出去埋掉,嘱咐道:“可出了二门,埋在外面,咱们府里,可容不得这不祥之物。”

柳枝道:“杨大娘,此时可要劳烦您了,柳枝年轻不懂事,还请您多提点着。”

杨大娘皱起眉头,看了卿卿一眼,道:“也是个可见可怜的孩子。”回头对柳枝道:“你赶紧去扯上红布头,挂在门框上,待卿卿起了,也拿布头子给她系在额头上,这虽然不是足月生产,可这坐小月,也是马虎不得的。况且又是现下这个情形,险得很,就惟恐烙下病灶。”

柳枝感激的行了一礼,放才忙去和丫头们准备红布。

李商隐在门外见丫头忙里忙外,在门框上挂了红布,无人顾及的上他,好容易见柳枝匆匆的捧着一丈红布过来,便上前拽住柳枝的衣袖,急道:“柳枝!卿卿她可好?”

柳枝闻言,眼眶一红,眼泪便掉下来了,低声道:“义山,你千万别乱,她此时小月,心里本就难受,你可千万不能招惹她伤心,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年纪轻轻,以后烧香拜佛,再缘求这个苦命的孩子,也未尝不可。”

李商隐听得一怔:“卿卿她,孩子......”方才明白过来:“孩子没了?”说着垂下眼帘,掩住泪意:“我可否瞧瞧这个苦命的孩子。”

柳枝叹了一口气,道:“义山,孩子不足月,不能收殓安葬,早被杨大娘寻红布包裹着埋在府外了。”

李商隐急道:“这?”攥住柳枝的衣袖紧紧不放。

柳枝甩掉李商隐的手,怒道:“此时还说这么多做什么,你又不懂女人家的规矩,你只去好好瞧瞧卿卿,待她醒了,自然要见你。”

李商隐幡然醒悟,抱拳打个礼,忙向房内冲去。

因见卿卿双颊深陷,眼圈含泪,面色萎黄,心中顿时又悲又苦,禁不住滴下泪来,又怕被卿卿瞧见,徒增伤心,只得拿衣袖胡乱擦了擦。

半晌,卿卿睁开眼睛,看见李商隐眼眶通红,微声道:“义山,我,我对不住你。”

李商隐见状,忙抓住她的手,摇头道:“卿卿,何来这种生分的话?你本是生长在菩萨前面娇生惯养的嫩菡萏,被我这粗俗之人生生摘回陋室,是我照顾不周......”说到此禁不住低声抽泣。

卿卿见他流泪,更是伤心,却少不得忍住伤心,安慰他道:“义山,是我没福。你快别伤心了。”

李商隐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哽咽难言。卿卿勉力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义山,你莫哭了,一个大男人家,如何让人出去笑话?”

柳枝此时正端了汤药,见此情此状,便将汤药放在榻前,悄悄地和上门,退了出去,眼泪禁不住又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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