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与君相知
第四十一章:侵夜可能争桂魄(旧版)

不知蝶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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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记》、《左传》为大经;《诗经》、《周礼》和《仪礼》为中经;《易经》、《尚书》、《公羊传》和《毂梁传》为小经。学业有“通二经”、“通三经”和“通五经”的分别。所谓通二经,要能学好一大、一小二经,或者两个中经;通三经的,要大、中、小各通一经;通五经的大经全通,还要中、小经各能一通。除此之外,所有的学生都要能兼通《孝经》和《论语》。

李商隐常自诩“通五经,识大论”,况且又有令狐公的举荐,所以对此事甚是胸有成竹,到发榜那天,早早约了令狐绹前来看榜。

熙来人往,摩肩擦踵,小子们给二人挤开人群,不顾众人的咒骂,来到前面。

令狐绹中了进士中等第三位,李商隐一眼便看到了,忙道:“恭喜子直(令狐绹字)!”

令狐绹喜不自耐,忙摆手道笑:“若是我在,那义山自然也跑不了。”

李商隐点点头,二人携手向下看去,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都没有“李商隐”三个字。

闻听李商隐默然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人群,令狐绹忙追了出去,笑道:“义山不必懊恼,咱们明年在来。以义山的才学,这进士上等第一名,自然是不在话下。”

李商隐摇头叹了口气,道:“我自持才学过人,诗才尤甚,却不料到是这等结局。”他自然是暗示其中有暗潮涌动,心中不服。

令狐绹一愣,不知如何开解。他自然知道,论才学,他与李商隐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皆因为父亲位居高位,他得了一个“门荫”,想要开解李商隐,却怕他触景生情,不敢多说,只得吩咐小子悄悄回去报喜,不得声张。

令狐楚对于此次儿子中举,原是在他意料之中,而爱徒却不得中举,却令他有些恼颇感意外。见李商隐抑郁难安,只得安慰了几句,命他早早回房休息。

李商隐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院,见窗棂上传出暖黄的烛光,原是卿卿在秉烛赶绣活,心中微微开解了半分,便上前去,推开门,强打笑容:“卿卿!”

卿卿抬头一见李商隐:面白颊瘦,嘴唇惨白,额头有一丝乱发,往日俊采飞扬的双眸,也是晦暗无光,虽然是强打欢笑,但目中流露出的凄苦,已然是不言而喻。心下当即了然,便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前来,伸手将他额上乱发抚平,笑道:“你回来便好!”

李商隐见她起身,一身苏绣襦裙被撑得紧紧的。小腹凸起,面上却依然消瘦,不曾有半分孕色,心中一酸,道:“卿卿,你,你怎么这样清减?”

卿卿“吓?”的一声,自去几上拿起铜镜,端详了几下,自言自语笑道:“却是清减了些,义山不说,我倒也没看出来。”

李商隐心中酸苦,上前抱住她,道:“卿卿,你后悔不后悔?”

虞卿卿回头白了他一眼,嗔道:“我若是后悔,可有后悔药卖?”说罢素手抚上小腹,面上露出甜笑:“如今可是没得后悔啦。”

李商隐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皂荚的淡香盈入口鼻。

半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卿卿欲要开解,却无从说起,此时只听李商隐道:“我这次去,连个末等的功名也没搏上。”

“我知道。”卿卿静静的说了一句。

“令狐子直中了中等第三名进士。”

“我知道。”

李商隐道:“你都知道了。”

卿卿恬然一笑,转过身来,将他环抱在胸前,柔声道:“我当然知道了。虽然令狐公子特意命人不必声张,可这阖府上下,哪个不是兴高采烈的。”

李商隐欲要出口,却被哽在喉中。

“我明白。”卿卿轻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服。你心比天高,才学又好,何曾将这些事情看得眼里。”说罢双手托起李商隐的下巴,柔声道:“你素日将这些功名利禄看得太重了。咱们回河南你的老家去,我侍奉主母,操持家务,你开馆教学,将来咱们的孩子出生,你好好教导他,如何?”

李商隐微微一怔,一瞬间一幅田园乐居图在眼前闪了一闪,顷刻间便被功名利禄、出将入相所淹没了,他不愿做声反驳卿卿,只默然不语。

卿卿眼眶一酸,眼泪便滴了下来,柔声道:“我说什么决然说不进你的心中,反正你愿意怎样,我便随着你。哪怕你到天涯海角幕僚为生,我也随着你。”

李商隐心下大为感动,将头贴在她的腹前,却也听不到什么动静。

卿卿见状,陪笑道:“你可听到什么了,前几日还总是被他拳打脚踢的,今日见了父亲,想是面生的紧,却也老老实实的了。”

李商隐微微一笑:“我却不是这样恶狠狠的为人。”

“孩儿,你的父亲原是这天底下最为温文尔雅的相公,你怕他作甚?”卿卿笑着说了一句。

李商隐靠在她的腹前,听着她的柔声安慰,不觉昏昏沉沉得睡了过去。

秋日长安,本是多雨时节,此时风声一过,窗外寒雨已是阑珊而下。卿卿见李商隐梦中眉头紧皱,心中叹了口气,替他盖上被子,喃喃道:“‘寓形宇内复几时,曷不委心任去留?胡为遑遑欲何之?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先人早就看开,义山,你如此聪敏过人,怎么会看不开呢?”

李商隐数日闷在房中,只是读书写字,卿卿陪在身畔,软语安慰,研磨奉茶,倒也尽享闲适。只是见他郁郁寡欢,心中不知如何开解。及至午时,见饭菜早不如往日丰盛,却也不敢声张,心中明白这必然是府中的下人们见风使舵,不过李商隐心思混浑不放在这上面,吃在口中,是咸是淡,也品尝不出。便是杯盘珍馐,也食之无味。

令狐绹自中了进士,自然许多应酬,亲戚友朋拜谢完了,已然是入冬。眼见东风一日紧似一日,漫天彤云密布,却不见下下雪来。

卿卿正在赶剩下的绣活,这几日侍奉李商隐,倒是耽搁了几日,不过好在只剩下几颗珠子,只等穿完了便是大功告成。因在这令狐府上,东西倒比当日在公主府上更加稀缺,缺了几根金银线,正忖度着如何去求柳枝寻上一些,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

李商隐伏在案上,奋笔疾书,卿卿见他充耳不闻,心中叹了口气,起身揉平裙裾上的褶子,抿了抿鬓角,伸手打开门,却见芳韬身披一个出风毛的猩猩红毛毡,光着一双手捧着一个针线簸箩,一脸笑容地地站在门口。

卿卿一愣,笑道:“小姐快进来暖着,外面风这样冷,别把小姐冻坏了。”说着将她让在房中,将自己的手炉,放在她的怀中。

芳韬因拿起绣活,啧啧称赞,见比前日也未有进展,便奇道:“夫人这几日拖懒了,怎么一点也未见进展?”

卿卿笑道:“少了金银丝线,况且这几日我也不得闲。”说着像书桌努努嘴。

芳韬顺势望去,瞥见李商隐在案上写字,顿时羞红了脸,低头讪讪地说道:“我倒是鲁莽了。”说罢将手炉塞到卿卿手中,低声道:“我改日再来请教。”说着匆匆忙忙闪了出去。

卿卿忙追出去,见她早就跑远了,便回来合上门,听李商隐道:“是谁来了?”

卿卿添了几块炭火,将铜炉挪到李商隐脚边,笑道:“是令狐大人的小姐。”

李商隐放下手中的笔,在铜炉上搓了搓麻木的手,笑道:“你在这里倒也熟络了。枉费我还为你担心。”

卿卿心中一酸,强打笑容道:“是,柳枝姐姐待我是极好的。你不必担心。”

李商隐倒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便笑道:“我在房里,倒把你的小朋友吓跑了。”

卿卿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是大家子小姐,当然不见外男。哪都像我们姐妹,都是没皮没脸的。”

李商隐眉头一皱,道:“你快别说这样的话。一个女孩子家温柔持重是好的,若是如此矫情,便也无趣。豪门宦府之中,竟是这些俗烂的规矩。我便是外男,她不过一个小丫头,我便能吃了她?”

卿卿听出他心中的不快,便柔声道:“你这便是气话。”

李商隐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卿卿妹子,义山在吗?”柳枝在门外轻轻叩门。

卿卿笑道:“这豪门宦府之中,也有和咱们一般的人。”说着忙去打开门。只见令狐绹也穿着大氅,站在柳枝身后。卿卿忙行了一礼,让进二人。

李商隐一愣,还未及说话,只听柳枝上前拉住他说道:“还在这里写什么劳什子,快快和卿卿穿了大氅,咱们出去。”

卿卿忙笑道:“这大冷天的,又去哪里?”

令狐绹笑道:“咱们城外暖雪庐,约几位好友一块儿赏雪作诗,别闷在家里。”说罢打开窗户,一阵寒风吹过,让卿卿打了个激灵:“你看,这天,眼看一场好雪就要下来了。”

卿卿见李商隐沉默不语,忙笑道:“我正闷的难受,义山,咱们就凑凑热闹。”说罢对柳枝笑道:“我也去附庸风雅,不知可带不带我。”

柳枝看了看她的肚子,点头笑道:“许是许的,只是你要多多穿了衣服,暖炉炭火,早就预备好了。”

“义山!”见李商隐情状,令狐绹笑道:“温八叉和牧之也在,若不是听说你去,二人必然不来的。你可不要让我失信于人。”

听得“温八叉”三字,卿卿和柳枝不禁抿起嘴来。

果见李商隐道:“二位也在?”倒是动摇了几分。

卿卿感激的向柳枝点点头,心知他们为了开解李商隐,果然是费尽心思,连这二人也请了来,见李商隐心思动摇,忙去柜子中取了大毛衣服,拉上李商隐笑道:“咱们去吧。”

李商隐不忍拂卿卿的意愿,便点了点头。

一路上,李商隐倒也开怀了许多,和令狐绹谈论侍书。倒是柳枝和卿卿,二人一时掀开帘子,品评路人的着装,一时又唧唧喳喳的说笑,十分欢愉。

暖雪芦正坐落在杜牧的樊川别墅之中,这里有亭林之美,卉木幽邃,杜牧生长在官宦世家,家资颇丰,此时虽父亲过失,早已不复当初,但相较李商隐而言,还是颇为富足。

此时正值初冬,草木凋零,只剩下亭台楼阁,孤零零的几座树立在这里,鸥鹭莺燕,杳无音迹。卿卿倒也有些失望。

“义山!”温庭筠的声音一马当先传了来。令狐绹命人停住马车,见温庭筠穿着鸦色大氅,站在风口上,吹得面庞皆红,便笑道:“温八叉,你可是心急!”

李商隐随后下了马车,扶下柳枝和卿卿,笑道:“温兄!别来无恙?”

温庭筠笑道:“义山,为了见你,我可是三十里快马加急。”说着上前拉住李商隐和令狐绹的手,道:“快些吧,酒也温好了,饭菜也已经上桌,就等着你们了。”

卿卿和柳枝忙给他行了一礼,温庭筠见二人,皆是如花美眷,回了一礼,柳枝倒罢了,只是卿卿身着玉色狐裘披风,容貌极美,体态婀娜,便笑道:“这便是义山的金屋之娇?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李商隐微微一窘,笑道:“蓬门寒舍,哪里谈得上金屋?”

只见温庭筠容长脸,长相不佳,咧嘴一笑,牙齿还豁了一块,卿卿禁不住抿住嘴笑了出来。

一进暖雪芦,一股热气袭来。几个小子们忙给几人送上暖炉,引众人入座。

互相平了礼,杜牧吩咐道:“多加炭火,放在李夫人身畔。”因见卿卿身怀有孕,便着意吩咐:“挑那上好的炭火,别有烟熏气。”转头笑对李商隐道:“你这些时日悄没声息的,都鼓捣些什么?”

卿卿早就听闻杜牧是位人杰,父亲是三朝宰相,家学渊源,弱冠之岁便通晓子集,前不久一首《阿房宫赋》让他斐名长安,李商隐出身寒微,与他结交,却也让她倍感欣慰:“果然这些人都不是一些嫌贫爱富之徒,怪不得义山能与他们真心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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