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血肉之躯，挥斩魔之刃
第十四章：何必问（旧版）

只因三省心乱如麻，久久不能平静，三省虽然仍端坐于蒲团之上，但却不由得思绪乱飘，其运气打坐自然毫无成效。三省睁开眼，面前依然是袅袅飘香，祖师爷的画像也依然静静盯着他，他便再度运气，做不到心无旁骛，便去想些别的事情，不去再想门派中事，就，想大师兄吧。

那年，青衣司下了好大的雪。几位师弟年方十四五岁，只有大师兄年长一些，已经十七岁，不仅个子比众师弟高，声音也比众师弟粗。师尊命八代弟子集体出门扫雪，那时的三省瘦瘦小小的，抓起柳枝笤帚，那笤帚比他还要高个高三四头。

师弟们的小手冻得通红，扫着扫着，便不断呼气去暖手，三省也不知冷，也不知累，只是抓着硕大的柳条笤帚，木愣愣的扫着雪。扫着扫着，正直少年的师兄弟们顽皮劲儿上来了，笤帚一丢，互相打雪仗；三省仍是在扫雪，大师兄一思把笤帚立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雪球飞到大师兄头上，大师兄也不看戏了，不仅丢了笤帚，手套也脱下来一只，直接团出大雪球，丢向了人群。大师兄年纪正盛，脸上长面疮，有些破相；看着那长满面疮的笑脸，丢了师命奔入大雪中，三省笑了，他希望自己能像大师兄那样，成为一个人人愿意听他说话的人，或像众位师弟那样，成为该到笑时便笑、想要玩闹便玩闹的少年人。

一旁的二师兄忽然给几个师弟打了眼色，三省正在看大师兄那白雪中的高大身影，一团雪球便直接砸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那是二师兄二为干的好事，正在揉眼睛，第二三四个雪球也朝着三省的脸上砸了过来。

“哭咯，哭咯，又要哭咯！”二为师兄一边起哄，一边玩了命的朝三省身上丢雪球。

远处的大师兄不知何时发现，冲了过来，当三省抬起头，几位师兄弟的雪球都砸在了大师兄那高大的身躯上，大师兄正立在自己身前，一边用赤手揉雪球，一边朝二师兄和几位师弟丢。

“三省，别光站着，丢回去！”一思师兄小声冲着三省说道。

“干什么呢你们！”

门派中，有一位五代弟子，已经长了满脸胡子，他修为较差，不肯下山，只留在门中教授弟子经文，此次被师尊委托，看着几个年轻弟子干活。

“你你你，还有你，自己去后山领罚！”五代的师兄大声斥责，大师兄二师兄和其他几位师弟便灰溜溜的捡起笤帚，到后山去了。三省抬起头，他看见了大师兄对着自己露出的那一笑，不由得也笑了。

“你，别嬉皮笑脸了，接着扫雪。”

五代的师兄戳了戳三省，三省立刻收敛笑容，继续扫雪。

三省想着这一幕场景，心不由得静了下来，身上的灵气亦如春风细屡丝般吹拂，自然运作至全身的经脉。

接着，另一幕场景又袭上心头——三省不由得回忆起第一次上青衣司的那一天。

在永州的陲湖油坊，三省裹紧头发，穿着白衣，不断用杵去搅拌缸中的油，油坊老板一走一过便是一巴掌，打的他右耳嗡嗡作响：你敢偷懒，下次就用板子打，知道了吗？三省被打了一巴掌，没有抬头，手上的工夫更没有停。

他不能停。这是油坊老板吩咐过的，挨了打也不能停，否则就挨更毒的打。

炼好的油被倒进一个个小黑缸里，油坊的伙计让他把油缸送到前台的货柜底下，三省没有犹豫的时间，又匆匆捧起油缸往前台走，正好碰见两个客人来买油，之前老板那杵倔横丧的脸孔收起，变得格外客气起来。

那两个客人与三省之前见过的所有客人都不一样，前头的老者一席青色长衫，白胡子白头发，看起来仙气飘飘的；旁边跟着一个十多岁的童子，也穿着青衣，背着把剑，剑柄还带着个阴阳图案。

“你是怎么回事，还在这看什么，赶紧回去干活！”

话语声刚落，老板的大脚便朝着三省的小脸蛋上飞了过来，三省急忙闭上了眼，可半晌没有挨到那一脚，便偷偷睁开眼，那青衣童子用一只食指插进老板的鞋底，把那只鞋戳了个洞，从鞋面上戳出去，老板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来买油的老者俯下身子，将三省拉起，两只捏住了自己的小手腕，后来三省意识到，那或许是在把脉。

“孩子，你多大了？”

“九岁。”

老者捏着他的手腕，把他领出了油铺。

“你是哪里人，哪个村子的，父母叫什么？”

三省只是摇摇头。

“那油坊老板，是你什么人？”

“是我老板，我是被他买来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三省依然摇摇头。

“你愿意跟我走吗？”

“老爷爷，你是谁呀？”

老者捻须微笑起来。

“我？我是个道士，就在那边山上，那山顶上的青色房子就是我的道观。我不打你，也不骂你，你跟我念经修道，有吃的，有住的地方，你看可好？”

三省无知的点了点头。

“你看看，那边那个小哥哥，他是我徒弟，叫一思，比你大不了几岁。从今以后，你就叫他大师兄，管我叫师尊，或者师父。你以后在山上，就叫三省，可好？”

“师父，大师兄。”三省没怎么过脑子，直接开口对着老者和那童子叫道。

童子一笑，露出酒窝；老者则捋着胡子呵呵笑起来，面容慈祥。

“你没有俗家姓名，以后下了山，走动多有不便，那，师父替你起一个，怎么样？”

“好！”

“就叫……何必问，如何。”

“好，师父，我就叫何必问。”师父牵着三省的小手，返回到油铺子里，把一枚油亮的玉佩放在柜台上，将三省抱起，骑在自己的脖子上，带着他上了山。

三省这样想着，闭目运功，嘴角泛起微笑，他全然不觉，自己的青色道袍已然浮动，全身不可见的符文也开始闪耀出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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