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慎王
第八章 赌局（上）（旧版）

父子世为君长。

——《晋书·四夷·肃慎氏》

叔库父子守在林中，闻听营地内传来的阵阵鼓声，情知大位已定，不禁摇首嗟叹。

“罢了，胜负已定，只得去夫余作个富家翁了。”

得利珲问道：“父亲，此去夫余，须经西岭，我等如何通行？”

叔库答道：“无妨，辛阿尼守在此地，我等先去投奔，尔后再作计较。”

父子两个遂走偏僻小路穿过山顶，直奔西岭而去，不想途中进了罝罘，竟为猎户擒拿。

得利珲大呼：“我等乃是大人，唤辛阿尼来见！”

猎户问道：“你二人可是叔库、得利珲？”

父子二人掩面不应。

猎户拊掌笑道：“辛阿尼大人悬赏百匹貂皮，只为寻你两个。这便好了，~”

接连三日，不见饮食，父子两个吃受不得，伏在地上求见辛阿尼。

不想辛阿尼早已布置守卫，将二人拿个正着，私下收入穴屋，接连三日，不予饮食。叔库父子辛阿尼送入馊食污水，二人大快朵颐，如食粱肉。

食毕，辛阿尼问道：“叔库大人，听闻你财货如山，女子不计，何不让我一饱眼福。”

叔库冷笑一声，叹道：“辛阿尼，我往昔待你如何，今日要受这般折磨！”

“往日你父子待我如犬，今朝我亦如是……”

“罢了，你既是贪恋财货，我一并奉上。事后将我父子送去夫余，如何？”

辛阿尼摇首不言。

叔库疑惑不解，又问：“欲将我父子送往何地？”

“去见老酋长与牙力。”

得利珲皱眉问道：“交是死，不交也是死，岂能便宜你这厮！”

“交来财货，留尔等全尸。”辛阿尼笑着扬起眉梢，“不交，便将你父子养于‘猪坑’，若有人交来财货，大可肆意折磨。诸部恨你父子甚于夫余，彼时欲求全尸而不得也。”

叔库起身大笑，摇首慨叹：“可怜我谋划半生，却要死于鼠辈之手。也罢，只求以全尸下葬，上覆口粮，使我父子死后不必挨饿。”

辛阿尼点头应允，命人取来两个猪首，随后召集精壮，押着叔库父子赶赴东山。

寻至一处隐秘聚落，守卫见来者势众，早已四下逃遁。众人径直入内，其中有穴屋十数座，女子数十人，另有三五孩童往来奔逃。

辛阿尼捉住一个男孩，年约五六岁，回首问于叔库：“可是你子？”

叔库垂首不答。

辛阿尼淡然一笑，喝令众人四下搜掠。半日间，抢得貂皮、铁器、粮谷、海盐不计其数，堆在空地好似小山一般。

辛阿尼仰面慨叹：“如此财货抵得过数年贡赋……”

“足以讨好木尔哈齐，再将铁器制成箭镞，以为起事之用。”叔库方才嘲讽一句，便听见河谷营地传出沉闷的鼓声，继而问道：“今日更有何事？”

“新族长效忠仪式。”

“是尼莽济与柯乌伦罢。”叔库摇头苦笑，“牙力不喜柯乌伦，地下有知，当作何感想。”

“稍候尽管当面问他。”

辛阿尼使个眼色，旋即上来两个壮汉，将叔库父子一并绞杀，又命人挖出两个浅坑，置入尸首，覆上猪首，草草掩埋。而后拣选十数个年轻女子纳为己用，其余妇人并孩童赏与左右为奴。

分拨已毕，众人乃将财货运往聚落，往来搬送十数日方止。

木尔哈齐登位伊始，听从众人建议，派遣使者赶赴城栅，以求赐封。

王城使者也于同日来抵，传来绝密消息：简位居王薨。

牛加无暇东顾，遂纳格勒苏之意，一面赐封木尔哈齐为速末酋长，赏赐银制饰带、陶器与粮谷；一面告谕诸部延迟纳贡，借以抚慰众心。

稳住东边，牛加便着手南下，传令豪民点齐兵马，征集下户输运粮草，待一切布置妥当，命长子楚麻戈与杜佛留守城栅，亲率大军兵发王城。

木尔哈齐听闻城栅异动，虽不知个中原由，也能料定其有战事，心下一喜，以为天赐良机，乃与渥尔后商议联盟之事。

渥尔后怒斥：“才得几日安稳，便要胡思乱想，真个天下大乱，子女何以为生！”

木尔哈齐吃她一通数落，不敢再言，当下蜷在榻上胡乱睡去。夜来被渥尔后撩的性起，翻身将其压在身下。享乐正酣，复又开口劝说：“亡贼大举南下，巢中空虚，正当我用兵之际……”

渥尔后笑骂:“欢愉之时，尚且记得亡贼！”

“若要长久欢愉，必得自立才好，否者，子孙后代且为虏矣。”

“后世之事，自有子孙谋划……”

“当世之事岂能推与后世！我夺大位，只求自立，事成之后，情愿让位于黑叶赫……”

渥尔后一把按住木尔哈齐的胸口，“此话当真？”

“守着大位仍受挟制，不如作个猎户逍遥自在！他日打败亡贼、免了贡赋，我带你重回西岭，将这大位与一众杂事尽数交给黑叶赫。”

“一言为定。”渥尔后搂住木尔哈齐的脖颈，轻声说道：“今夜侍奉舒坦了，明早我去寻兄长商议。”

木尔哈齐大喜过望，周身顿时来了气力，将渥尔后按在榻上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明时方才睡去。

渥尔后顾不得乏累，兴冲冲地穿戴一番，领着托若等人赶奔营地南坡，催促沓尔满来见。

“清晨来寻，所为何事？”

沓尔满与句丽女子闹腾一夜，方才将息便被呼唤出来，心下煞是烦躁。

“兄长，夫余大军异动，必有战事，何不借机联盟、同谋自立？”

沓尔满闻罢，霎时清醒，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这女子，怎地留意此事，木尔哈齐求你来的？”

渥尔后便将昨夜言语说与沓尔满。

“休听他胡言！小子初登大位，身受挟制，尚不知酋长之贵，一朝得势，岂能轻易让位？”

“木尔哈齐性情直率，焉能欺我！”渥尔后低声追问：“兄长只说，可愿助我母子成事？”

“黑叶赫是我甥儿，我岂能推辞。”沓尔满皱眉叹道：“若要成事，必得联合诸部，依照传统：首倡者当为大酋长。一旦事败，夫余必斩其首，秦蛟便是如此。”

“此事若由木尔哈齐倡始，他便是大酋长。败了，人头要被夫余摘去……”

沓尔满颔首称是，“此事好比一赌：若赢，黑叶赫或可登位；败了，莫说木尔哈齐丧命，便是这大位，也一并丢了。”

“使黑叶赫承继大位，乃是我父遗愿，纵是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渥尔后紧握双拳，言道：“昔日，木尔哈齐能胜牙力，如今也能赢得夫余。”

“不可比拟，昔日有人暗中相助，此番……尚无成事者。”

渥尔后凝眉慨叹：“若败，愿赌服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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