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慎王
第七章 反叛（下）（旧版）

其余人等护送木尔哈齐往南奔走。

沿途多有阻拦，尼莽济、布地戈冲锋在前，一个持斧，一个提刀，疾风骤雨般拼命挥砍，杀出一条血路，领着众人仓皇逃窜。

木尔哈齐去后不久，渥尔后诞下一女婴，众奴仆同来庆贺。

托若长舒一口气，仰面感叹：“夫人无恙，终不负酋长之托。”正说时，屋外忽而静寂，乃潜入暗处察看。

只见叔库领着三两随从步入场地，得利珲等上前接迎。

叔库问道：“木尔哈齐何在？”

“往南逃了，想是去了破奚氏族。”

“颜恩何在，怎不截杀？”

“未曾见得。”得利珲摇首答道：“那三个长老也不知所踪。”

“竖子误我，若得柯乌伦，岂能用他！”

叔库又问沓尔满去向。

“沓尔满父子好似知情一般，恰于战前逃走了……”

“这个奸贼，恁般刁滑！差人寻他，只要交出木尔哈齐，情愿与他平分速末！”

得利珲依令行事。

叔库又问：“一众族长何在？”

“慕惇死于乱兵；布地戈随木尔哈齐去了；卑也随俾剌、阿不敦逃入忽罕水，守卫不敢再追，以免惹恼白山、伯咄两部；其余族长皆在此处。”

“俾剌、阿不敦与我无干，留他二人性命，终不致于伤了和气。”

叔库说着，迈步去见达哈干等人。

三个族长正与大萨满坐在一处，身旁尚且有人看守，煞是狼狈。

叔库喝问：“大萨满，骨甲、长弓现在何处？”

“在木尔哈齐手中。”

“子夜未到，怎敢予人？”

大萨满慌忙答道：“是他出手硬夺，与我无干。”

“如此说来，木尔哈齐夺抢酋长之物，形同反叛，人人得而诛之……”

“叔库，今夜原是木尔哈齐登位，你为何兴兵到此？”

达哈干方才起身，又被守卫按坐地上。

“木尔哈齐既未登位，大位便是无主，自是强者争之……”

“我真是瞎了眼，竟撑持你这叛贼！”安格哈气的破口大骂：“我族精壮若在此处，岂容尔等放肆！”

叔库也不应答，转而笑问：“奚楞吉族长，可愿随我共举大事？”

奚楞吉闭目不答。

叔库摇首讪笑，叹道：“也罢，待我斩了木尔哈齐，再向诸位赔罪。”

不远处出来争执声，有人来报：托若等人守着一处穴屋。

叔库径直走去，见托若正持刀对峙，笑道：“里面可是渥尔后？速去禀报，只说兄长来见。”

托若使人入禀。

不一时，渥尔后由女奴搀出。

弥伏因也跟在身侧，睁大眼睛瞪视叔库。

渥尔后问道：“兄长，引兵来此，莫非要欺我母子？”

“妹子说笑了，我为木尔哈齐而来。人在何处？”

“慌乱间不知去向。”

“憘，他往南逃窜，必是投奔了沓尔满。”叔库笑问：“你若劝他归来，我便饶他性命，如何？”

“他必当归来，毋需我言。”

渥尔后说罢，领着弥伏因返回穴屋。

“丧家之犬，谁个怜悯？”

叔库大声笑道：“我已派人游说沓尔满，破晓之前，必执木尔哈齐来见。那时，莫怪兄长无情！”

木尔哈齐一行逃入破奚氏族，至族长聚落外，竟被守卫阻拦。

拜慕毕高声叫嚷：“告诉你家族长，就说酋长来见！”

守卫不敢耽搁，匆忙赶去禀报。

不多时，阿格阿走出，邀众人入内。

木尔哈齐追问：“族长何在？叔库反叛，已然夺了营地！”

“竟有这等事！”

阿格阿大惊失色，忙领众人进得一处穴屋，劝道：“诸位稍候，待我禀报父亲。”

一行劳乏至极，索性瘫在地上休憩。

木尔哈齐心急如焚，止不住地来回踱步。

良久，一个少年撞了进来。

“林罕！”黑叶赫惊叫一声，连忙起身问道：“你兄长何在？”

林罕喘着粗气应道：“速去，叔库差人到此，正劝我父捉拿你等！”

木尔哈齐闻听此言，吓得坐在地上。

尼莽济劝道：“情势紧急，我等退走西南，投奔窟突始氏族。”

木尔哈齐闭目不言。

文册赫恩附耳道：“此子受宠，不如执作人质，强迫沓尔满平叛。”

木尔哈齐摇头不语。

布地戈大吼：“是走是留，速作决断！”

木尔哈齐霍然起身，捉住林罕双手，哀求道：“我一人死不足惜，奈何叔库奸邪，势必屠戮无辜。你与黑叶赫乃是兄弟，焉能见死不救！”

林罕面有难色，低声叹息：“诚恐吃骂。”

黑叶赫拔出随身铁刃，劝道：“你若言之，愿以此刀相赠！”

林罕目光一闪，犹是捉摸不定。

拜慕毕掏出一截挂饰，交与林罕。

“此物赠你母亲，央她求情，如是，你可免于责骂。”

林罕允诺，接过挂饰、铁刃，潜出穴屋。

众人苦等多时，方才瞧见阿格阿踱了回来。

木尔哈齐趋步问道：“如何，族长是何言语？”

“我父劳累一夜，方才睡去，着实不忍……”

“叔库屠戮营地，速末存亡，只在族长一念之间，还望再去通禀！”

阿格阿沉吟再三，方才言道：“愿得酋长一诺。”

“何事？全凭你！”

“待叛乱平息，由破奚氏族接管营地卫戍。”

“欺人太甚！”尼莽济怒道：“卫戍之事，向来由酋长本族担当，尔等趁危夺权，居心何在？”

阿格阿不答，徒以目视木尔哈齐。

木尔哈齐无可奈何，唯有应许。

阿格阿径直去了。

尼莽济跺脚叫骂：“沓尔满狼子野心，日后又是一个牙力！”

木尔哈齐感叹：“刀在人手，岂敢不允。”

“酋长何在？”

嗟叹之时，外面传来沓尔满的呼喊声。

木尔哈齐冲出穴屋，径直扑向沓尔满，执手央求：“叔库反叛，妻儿落入贼手，长兄生死未知，还望兄长救助则个！”

“酋长莫慌，待我发兵平叛！”

沓尔满喝令敲响战鼓，点集精壮。

布地戈道：“族长既有平叛之心，可将叔库使者当众处决，以激励众心。”

“使者？”

沓尔满回首喝问阿格阿：“可有此事？”

阿格阿答道：“是也，父亲尚且熟睡，我命他在此等候……”

“胡闹，这等乱贼留他作甚，拖出来斩了！”

阿格阿得令，命人拽出使者，当众斩首。

沓尔满举兵北进，直扑河谷营地。

尼莽济与布地戈冲在最前，木尔哈齐、文册赫恩、阿格阿等紧随其后。

沿途守卫不战自溃，发喊着退回营地。

叔库闻之，立地率众迎战。

双方相峙于营地南坡。

叔库居高临下，以强弓扎稳阵脚，尔后邀沓尔满答话。

沓尔满高声呵叱：“叔库，你拥兵反叛，还有甚话可讲，要战便战！”

叔库应道：“胜则是，败则错。此役怪我用人不当，以致功败垂成，幸而执有渥尔后、大萨满并一众族长，逼得急了，玉石俱焚！”

“你要如何？”

“速末一分为二，厥稽、窟突始、忽使来、悦稽蒙四族另组部落，与你互不统属……”

“叔库老贼，竟敢离间部落，死后如何面对老酋长！”

木尔哈齐冲出人群高声斥骂。

“竖子，休要逞强，若不是颜恩无能，早就斩了你这鼠辈！”

叔库喝令放箭。

木尔哈齐慌忙闪躲，狼狈至极，引得得利珲等肆意狂笑。

正没奈何，西北方向杀声骤起，营地顿时大乱。

“贼人内讧，速去平叛——”

沓尔满一声令下，众人发喊着冲上高地，一举击溃守军。

叔库父子率众北却，迎面遇着柯乌伦，其后尚且跟着三个族长。

“颜恩误我！”

叔库登时了然，乃高声问道：“侄儿，何苦为难叔父？”

柯乌伦答道：“叔父已无退路，速随我往见酋长，以求活命！”

“想凭叔父邀功，侄儿恁般狡诈！”

“叔库，你怂恿族人反叛，不杀，何以平民愤！”

柯乌伦大呼一声，率众冲杀过去。

叔库招架不得，复又往西逃窜。

柯乌伦纵兵追赶，奈何山林昏暗，左右搜寻不见，只得退回营地。

这边沓尔满解救大萨满并一众族长，又派人接回卑也、阿不敦，好言抚慰一番。

木尔哈齐夫妻团聚，为女儿取名依米可，又使人寻见慕惇遗骸，交由尼莽济处置。

大萨满重启登位仪式，将骨甲、弓矢授予木尔哈齐。

沓尔满、安格哈、达哈干、布地戈、卑也、奚楞吉六位族长依次致意，承认其酋长地位。

部民挥舞手中兵刃，纵情欢呼，其声响彻山林。

是时，正值破晓。

属于木尔哈齐的时代正式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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