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慎王
第六章 夺位（下）（旧版）

一阵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突然，牙力举斧呼喝：“木尔哈齐，速来讨死！”

木尔哈齐误作攻袭，惊悸之下连连后退，惹来满场哄笑。

大萨满喊道：“木尔哈齐，‘遮嘉丹别’由你发起，亦当你先进攻！”

木尔哈齐强颜应道：“无妨，牙力年岁大了，让他攻来！”

人群一阵骚动，不时传来嘲笑声。

“牙力，过去斩了他！”

“这小子禁不住牙力一斧，一两回合便见分晓。”

木尔哈齐听了，越发惊慌，两腿不禁颤栗。

尼莽济大呼：“莫要分神，盯住牙力右手！”

卑特赫也蹲在坑边高喊：“木尔哈齐，斩了牙力，带我等去打亡贼……”

话音未落，牙力大吼一声，迈步冲向木尔哈齐，魁梧的身躯好似踏着疾风一般，转眼间抢到身前，扬斧便剁。

惊呼之下，渥尔后缩首捂住幼子双眼。

卑特赫等也吓得双目紧闭，生怕瞧见鲜血迸出。

木尔哈齐也是惊得牙齿打颤，心肝险些蹦出喉咙，但双眼始终紧盯巨斧，在其挥落瞬间，奋力迈开双腿，缩紧身子从牙力腋窝下钻将过去，顺势一个翻滚，恰好避过紧随而来的第二斧。

“彩——”

拜慕毕等齐声欢呼。

叔库吐了口气，抚着嘴角暗自庆幸。

不等木尔哈齐站定，牙力挥斧追来，又寻个破绽逃了过去，顺势接个翻滚扯开距离。

牙力踏住平整的地面，不禁冷笑一声，仰首大吼；“妹子，费心了，纵是清走猪粪，这小子也撑不过几斧！”言罢，复又冲杀过去。

此番牙力右手挥斧，有意在左面放个破绽，待木尔哈齐逃近时，猛地张手捉拿，不想对面竟涂了猪脂，周身湿滑异常，好似泥鳅一般从指间溜走。转身再寻时，木尔哈齐早已逃开了去。

“猪崽子！”

牙力恼羞成怒，吐了一口唾沫，轮起巨斧发疯似的冲上前去。

木尔哈齐慌了手脚，也顾不得闪躲，转身拔腿就跑。

两个一前一后，竟在猪坑里怒骂追逐。

众人何曾见过这等景象，登时瞠目结舌。

达哈干率先喊叫：“木尔哈齐，跑得什么，莫非要累死牙力？”

颜恩挥拳嚷道：“父亲，木尔哈齐已无招架之力，速去宰杀！”

一众拥趸随之欢呼。

牙力愈发亢奋，迈开大步满场追逐，奈何木尔哈齐年少灵便，始终碰不得分毫。

“木尔哈齐，你这懦夫，逃得甚来！”

牙力体力不支，只得放慢脚步。

“我与莽夫斗智，何必斗力！”

木尔哈齐经过几轮搏杀，以为牙力不过尔尔，心中恐惧一扫而光，脸上颇有骄色。

牙力看在眼里，忽而加重喘息，挪动步子将木尔哈齐逼近角落。

尼莽济大呼：“速去，不可断了退路！”

木尔哈齐如梦方醒，眼见牙力杀来，忽地掷出短刀，尔后仗着猪脂护身，从容往右侧闪躲。

不料牙力迎刀上前，眼角被割出一道豁口，霎时血流如注，眼珠竟也探了出来。

“拿命来！”

耳后一声断喝，木尔哈齐忽而战栗，只觉鬓角发辫被人抓住，余光扫去，恰见巨斧从天而降，慌乱中猛地一挣，竟连着皮肉被人扯去，继而侧身扑倒，侥幸逃过一劫。回首再看，巨斧蓦地飞来，木尔哈齐惊呼一声，匆忙伏地躲避。

牙力心下大喜，正待上前捉拿，忽觉胸口憋闷，双腿失了力道，当即跪倒，紧接着喉头一痒，鲜血喷口而出。

木尔哈齐暗道侥幸，起身拾起短刀，犹是不敢近前，守在远处仔细窥探。

牙力面色涨红，想起今晨女子喂酒时，吞咽过后亦有此感。

莫不是酒里有毒？

牙力抬首看向叔库，见他正昂首狞笑，一时了然。

“恶贼……”

牙力又悔又恨，暗道：纵然死在此处，也不能叫他得逞！

众人不明所以，伏在坑边争相探视。

“牙力吐血了！”

有人失声喊叫。

“牙力身体不适，真个便宜了木尔哈齐！”

“分明是神灵降罚，欲使木尔哈齐夺下……”

“住口，休要胡言！”

颜恩厉声呵叱，急得蹲在地上，不住地揉搓手掌。

叔库右手轻抚胡须，左手攥紧拳头，心下暗骂：猪崽子，犹豫甚来，上去宰了牙力！眼见木尔哈齐无动于衷，恨不得张口叫骂，一时急得双手颤抖，额间也渗出细汗。

蹲在坑边的拜慕毕看了看叔库，又仔细瞧了瞧牙力，情知毒性发作，乃起身劝说尼莽济：“牙力力竭呕血，速使老五斩来！”

答道：“或是诈伤，不可妄动，以免中了圈套。”

拜慕毕跺脚大喊：“今若不取，悔之晚矣！”

“住口，莫要吵我！”

尼莽济踹开拜慕毕，仍旧盯紧战势。

此时，牙力缓缓起身，扶住双膝大口喘息，余光瞄向不远处的巨斧，一步一步朝前挪动。

木尔哈齐洞穿意图，当下握紧刀柄，快步冲上前去，举刀便斫。

牙力扬起左臂隔挡，右手径直抓向对面脖颈，惊得木尔哈齐抽身后撤，奈何刀刃嵌入臂骨，急切间拔不出来，只得松手躲避。

“斧在身后，取来斫他！”

尼莽济高声疾呼。

木尔哈齐闻之，顺势往后翻滚，挣扎着去寻巨斧。

牙力一击不中，乃从臂骨里抽出短刀，追身砍来。

木尔哈齐拾起巨斧，转身挥斫，恰将牙力右手斩断，连带短刀一并飞将出去。未及欢喜，巨斧便被牙力左手按住，眨眼间夺了过去。

木尔哈齐不假思索，屈身从牙力两腿间钻了过去，飞也似的去寻短刀，彼时断手仍攥着刀柄，慌乱间顾不得许多，索性隔着断手抓住刀柄。

牙力未作停留，回身冲向木尔哈齐。

尼莽济高声提醒，示意避其锋芒。

眼见牙力断臂，木尔哈齐杀心骤起，早将示警抛诸脑后，当下扬刀迎战。

惊呼声中，木尔哈齐侧身闪过巨斧，一刀切中牙力腋窝，鲜血蓦地喷涌，染得眼前一片血红。

咣当一声，巨斧落地。

木尔哈齐大喜过望，再抽刀时，竟被牙力落臂夹住，夺抢之间，后脑反遭断臂击打，登时两眼一黑，倒地晕厥过去。

牙力喘口粗气，用断臂拨落短刀，再要俯身捡拾，眼前忽地一片模糊，双腿无力支撑，硕大的身躯摇晃几下，颓然倒地。

“呵……啊……”

牙力有心无力，唯有不甘的低吼一声，流淌的鲜血顷刻间染红了身下的土地。烈日灼目，牙力阖上双眼，哼唱起那首古老战歌：“肃慎将有一强大部族，追随酋长征战四方……”

“醒也，大位近在眼前，起身斩杀牙力！”

渥尔后等齐声呼唤，奈何木尔哈齐昏迷不醒。

颜恩趁势高喊：“木尔哈齐死矣，牙力当为酋长！”

“是也，大萨满速作评判！”

达哈干等纷纷附和，竟将大萨满团团围住。

叔库见状，暗骂：竖子无能，竟杀不得一头蠢猪，亏我赌上身家性命！当下气得紧握双拳，恨不得下去捶打木尔哈齐。

“胡言乱语，谁个死邪？”文册赫恩冲上前推搡颜恩，喝骂：“生死乃由神意，岂容彘儿搅扰！”

颜恩岂容这般羞辱，复又推搡回去。

卑特赫生怕好友吃亏，也抢过去扯骂，两下登时斗将起来。

“住手！”

慕惇断喝一声，上前拉开众人，怒道：“大位自有归属，你等吵将甚来，旁人尚在此间，也不怕闹了笑话！”

文册赫恩等闻听此言，方才收手。

恰在此时，有人拍手大呼：“醒也，醒也！”

众人转首看去，竟见木尔哈齐缓缓起身，抚着头皮喃喃自语。

尼莽济跺脚大呼：“头仍在，摸得甚来，速去斩了牙力！”

木尔哈齐似梦初觉，忙不迭地四下观瞧，乍见牙力倒在一旁，身侧正放着那柄短刀。当下爬将过去，抓起短刀，正要砍斫却见牙力陡然睁眼，登时吃了一吓，起身欲走，却只听人群中高声嚷叫“手刃牙力，带我等攻讨亡贼！”

木尔哈齐来了勇气，复又举起短刀，用尽全身气力，斩向牙力脖颈。

歌声中辍，牙力双眼终为鲜血覆盖。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