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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旧版)

Txh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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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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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中庭里的树叶沙沙晃动,偶尔有干脆的树叶触地的声响。这阵风很快停下,庭院里恢复漆黑荆棘,仅剩的声音只有走廊里来往的脚步声和间或响起的交谈,就是没有好友申请通过的通知。

赵安谏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二楼病房的窗户,窗帘上隐隐透着一点暖光,应该是留了盏呼吸灯。不知道人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

与此同时,拔针的护士收拾好了托盘,向床边的两个人点头致意,轻手轻脚退出了屋子。

女警捧着已经凉掉的水,一口没喝,尽心尽力地值班,等着同事交替。本来她应该是照顾小孩的那个,没想到这个小朋友这么依赖在场的另一个成年人,拗着不肯他离开视线一步。

长期经受痛苦的人会下意识信任和依赖带自己脱离困境的人,这她明白;可眼前的这个不过五六岁的男孩对警方的态度甚至是戒备和恐惧的。

总局的命令也很含糊其辞,要求对这两个人严加看管,大人就算了,小朋友明明应该是受害人,待遇却比肩嫌疑人看护,在漫长且枯燥的监视时间内,很难不胡思乱想些什么。

女警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前的景象。好不容易睡着的男孩蜷缩在床的那侧,带着止血胶布的手在胸前握着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手的主人侧对着她坐在床边的板凳上,侧脸垂眸看着酣睡的男孩,呼吸灯的光芒昏暗,很难看清楚眼神,但年轻的女警却觉得他的目光十分温柔。

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这个叫何信的男人像很熟悉警方工作的难处一样,没有主动和她搭过一次话,也没有不停把视线挪在她身上,仿佛她不存在。偶尔视线交叉,何信会冲她轻轻微笑点头,然后又移向别处。

明明他看起来是不在乎别人的类型,但接水的时候却先给她接了一杯,触到杯壁的那刻她能感觉到水温不热不冷,温和适手,就跟他脸上挂着的浅淡笑意一样。

难不成这样的外表都是伪装,其实冷血无情杀人如麻?女警捏了捏杯子,看着里面漾开波纹。

如果真的是,那估计也是小说里粉丝无数的魅力型反派,说不定有不少无知男女会死心塌地追随这个人,痴情到即使送命也心甘情愿那种。她想。

出神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一句话:“这个孩子之后会送去收容所,然后找一个收养家庭,对吗?”

女警有些意外地抬头对上何信有些肃穆的表情,怔了一下才回答道:“应该是这样,我不太清楚。”

“没关系,谢谢。”何信放松笑道:“听起来您有一个相对圆满的家庭,这很幸运。”

“……谢谢,不过我很好奇您是怎么做出的判断。”女警发觉到不对,隐蔽地按开了录音笔——看来监控的要求确实不是没来由的,哪有两句话就能摸透别人家庭概况的?

“经过培训的人很多都能做到,毕竟现代的法庭上,一个眼神都能成为被攻击点。”录音笔记录下的语气如同茶余饭后的闲谈,准备继续开口时被敲门声打断,于是转而说:

“很遗憾我们在这种情形下相见,实在不太适合讨论学术,有机会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喝杯咖啡?”

“当然。”女警也立刻停止了话题,起身把位置交给交接班的同事。

来的是个年轻的男警,一言不发地坐下,何信眯了眯眼,同样不置一词。屋内的黑色似乎无声无息地浓重了不少,连壁灯的光线似乎也突然被限制了。

等到门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用不符合外貌年龄的深沉声音开口:“他不会再开口了。”

“很明智。”何信轻描淡写地抛下三个字。

等待了十几秒都没等到下文的“警察”紧盯着眼前的人:“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诡辩家。”

“诡辩家”有些感到好笑般弯唇:“你们曾期待长篇大论的夸奖吗?抱歉,我无暇准备。”

“黑塔之内无人渴望无意义的夸奖,更何况是来自黑塔之外。”警帽帽檐下的声音冰冷无情:“你把金狮之子交给了白塔。”

“我曾诫告你们,”何信充满揶揄的声音沉下来:“当河流中突然出现障碍,洪水会向随机的方向涌去,受灾者的行为将遵从本能而非公理。

“上一次西奥被执行局带走,我就警告过你们蛰伏,不要试图从执行局里夺人,你们背道而驰之。导致执行局开始疯狂排查。

“以及,我应该很早就通知过你背后的人,我在被执行局监控,暂时保持联络缄默,只要计划不失控到底,金狮之子还是安全的,我就不会出面。

“你们果断抛弃失控的棋子,这是很明智的行为。但如果来质问我是你背后的人的意思,恐怕我们将重新考虑和黑塔的合作,以及……

“你有没有面对面确认金狮的状态,乌鸦?”

随着上膛声响起,黑洞的枪口对准了何信的眉心,他好像让枪口更容易对准似的站起,和蔼随性的笑意回到脸上:“开枪吧。”

“在你制造的这片错觉里,即便现在子弹洞穿我的大脑,也不会有人听到动静,三个小时后我的尸体才会被发现,足够你带着西奥逃离现场。”

看着眼前握枪的手收紧到青筋暴起,何信的笑意更浓,向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

“开枪吧,乌合之众(古中文)。”

“双方各毁一子,棋局亟待继续。”

…………

张青坐在教室后排的位置,看着讲台上正在讲台前侃侃而谈的何信。如果不是刚值过夜班,他可能真的会以为自己回到大学时期了。

事情还要追溯到早上他刚赶过来接班的时候。

本以为只是为了噎住赵安谏的说辞,谁都没想到何信是真的打算去上班。张青面对他格外诚恳的表情,不知道该先疑惑还是先致敬一下他的敬业精神,所以给赵安谏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然后说:“……随他去,不过记得找个人盯着。”

张青本以为他要挂,结果半天又补了一句:“他有上班穿的衣服吗?”

他看着穿在何信身上的蓝白病号服,回了一句:“应该算没有。”

十五分钟以后,一套休闲装经过层层安检送进了病房,衣服上还带着标牌,明显是新买的,不过可能是在路边随便买的,加上是赵安谏这种极品直男过的手,品味难以形容。

即便是张青这样不懂时尚的男人,也知道这套衣服多少跟何信的工作和平常的着装风格有点出入太大了。

哪有法律系的大学讲师会穿花衬衫上课的?

何信拎起袋子里的两件衣服看了看,从里面读出了欲盖弥彰的报复意味,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对“老战友”品味进行无情批判的嫌恶表情,然后还是穿上了。

旁观的张青品鉴了一下,觉得那个神情像极了何信养的猫——昨晚因为没有条件而只给它放了一碗杂牌便宜猫粮的时候,它也露出了一样的神情。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何信如果不做学者,或许是个很合格的诈骗型卖家秀模特。花里胡哨且松垮的衬衫和劣质白色休闲裤在他瘦削但有肌肉的身材和优雅的体态气质衬托下,活活穿出了复古电影男主的感觉,折了两道的衬衫袖口刚好露出一截小臂,颇有些让人移不开眼的意思。

一堂课结束,仍然有个别学生围在讲台边拿着厚厚的教科书请教,等到最后一个学生收起课本,张青才默默走下阶梯站在何信旁边。

按规定说,他本来应该穿警服进行监视——不,作为嫌疑人的人本不允许外出。但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这个“普通”的大学老师确实是犯罪嫌疑人,于是他只能尊重何信的要求,装作来学习的学生。

察觉到意料之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张青抬头,发现是刚刚最后一个问题的男生,正带着莫名其妙的敌意打量着他。

目光相对的一瞬间,男生立刻收回眼神,状似无意地问何信:“老师,我好像没见过这个同学?”

何信一边挎上电脑包,一边很自然地说:“朋友学生,感兴趣过来听节课。”

男生闷闷哦了一声,见他抬步立刻跟上:“老师,我发您邮箱里的论文您看了吗?”

被挤开的张青:“……”

“还没有,昨天在忙,今天抽空给你看。”何信瞥了一眼被挤开的张青,对他勾了勾手:“过来,跟紧,小心迷路。”

充满敌意的目光再次言出法随般落在张青的背上,于是他演了一出充耳不闻。

何信见状腾出手亲切地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道:“你还有课吧?上次作业做得很好,ppt可以再完善一下,明天上课的展示环节交给你开场可以吗?我很期待。”

之后从教学楼到办公楼的路上,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走到人烟稀少的步道之后,何信听到身后突然开口:“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何先……老师。”

他似乎对张青改口的速度甚是满意,于是随口答道:“请说。”

“昨天清点受损物品的时候,我看到您书房里有几本类似语言教学读本的书籍,但上面的语言我却没有见过。我很好奇。”

张青看到何信虽然步调依旧,但神情似乎顿了一下才开口:“这是口供,还是单纯的请教?”

“……只是我个人好奇,如果涉及到保密协议,您可以选择不回答。”

“这不是什么秘密,学术需求而已。”何信说:“我教授的科目和我个人的研究方向叫法理学,你可以通俗地理解为研究法律产生和发展规律的学科。所以在这一学科的研究中,历史就会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

“然而H城的历史太短,生物,语言,法律等等实际上都来自于跟我们同根同源的文明——即荒野之外,现在已经灭亡了的文明。特别是语言,是由过去的古中文、英文、等杂糅而成的新体系,新的语言体系成熟后,大部分文献都被翻译成新体系的文字,以便普及。”

“对于方舟的法学体系来说,除了异能管理法之外的法律,甚至于其中的法律精神,实际上都沿革于旧文明的法学体系,因此现代法理学研究至少有70%都是基于旧文明的历史来进行的。然而翻译总会有理解误差,所以最有益于提高严谨性的方式就是学习旧文明的语言,直接研究文献原文。

“你看到的那些书中有古中文、古英文和拉丁文,是现存旧文献中法律最常见的使用语言,我这么说,你可以明白么?”

“……当然,谢谢您。”

再平实不过的讲解,却有些在张青的意料之外。因为何信一瞬间的古怪神色,他按开了录音笔,但结果录下来的话依旧毫无疑点。

于是他以闲聊般的语气开口:“听说您是退役之后才开始学法律的,却不到四十岁就拿到学位和职称,我一直很钦佩您。”

“谢谢,只是循规蹈矩地学习而已,说不上有什么成就。”何信对他笑笑:“不过直到二十五岁才开始进入普通教育体系,确实比别人晚了不少,所以刚起步的时候难免要艰难一点。”

“……二十五岁?”张青装出讶异的神情:“在进入军校之前,您没有接受义务教育吗?”

“我在收容所长大,除了在养父母家度过的时间,没有接触过社会。”

语气轻描淡写,甚至带着他惯有的一点轻快语调,仿佛是什么寻常琐事。

张青意外地皱眉,自然地流露出因吃惊而短暂沉默的表情,何信侧头瞥了他一眼,表示理解地摆了摆手:“你会意外也很正常,我到高中时期遇到像你们这种报考军警校的普通学生,得知自己原来处在非常规教育体系中的时候,也很意外。”

“…我很抱歉,但容我好奇,收容所里的孩子接受的教育和普通孩子有什么不同呢?”

这次何信没再回头,只简短地回答了一句:“这涉及到保密协议了。”

言尽于此,张青也不打算再问,但何信突然问他:“你和我聊这么多,回去不会被单独询问吗?监视我的小警官?”

“虽然行为规范里是不允许的。”张青犹豫了一下,也展开一个爽朗的笑:“但我想这点默契我们还是有的,对吧,老师?”

高挑的青年偏头端详着他虚假的笑容,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色彩,半晌才弯起唇角:“当然。”

“不过我比较担心你们队长,昨天他抛下现场来探病,最后却什么口供都没拿回去,恐怕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张青心里咯噔一声,只见何信神定气闲地抬手看了看腕表:“以我的了解,这个时候检察院的人应该已经到执行局了。哦,昨天替他勘查现场的调查员,恐怕也要被连带问话。”

很正常的目光转到他身上,年轻的警察却感觉格外毛骨悚然。何信只是略带探究地看着他,问:“容我好奇,您说起了我家的书,难不成现场勘探是您负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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