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劫
第八十六章 献国痋术（旧版）

只见室内满地堆着书册，一片狼藉，赵凌雪盘腿坐在高高的书架中间，嘴里念念有词，一页页地费力翻找，时不时嘟一下嘴揉一揉颈，显然觉得很是无聊。

????周立春回身将捂嘴偷乐的小弟从门边拉走，直到书房正屋里才放开，笑道：“让你大嫂再忙上几天，别去吵她。你这边怎么样？”

????周立秋觉得自己的差事没有办好，脸上的笑容怏怏地又消失了，将大概经过讲了一遍，最后疑惑地评论道：“我觉得这件事挺奇怪的，但凡豢养死士，所行之事必然阴污，肯定是越隐秘、越难追查越好，哪有自己主动先打个标记的？”

????周立春凝眉靠在椅背上，慢慢道：“我想这个标记……也许并不是鸠鹤拔打上去的……”

????周立秋立时听出了言外之意，忙问道：“大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张首辅说他怀疑鸠鹤拔是为当年献国复仇而来，我觉得这个推测应该没错，所以跟他一样，也把能找到的献国相关记载都调出来看了看，”周立春立起身，从侧方边案上拿过一本线装册籍，翻到了其中的一页递向立秋，“那个文绣的图案，是不是这样的？”

????周立秋凑近些一看，页面正中是一幅工笔绘描，的确跟死士文身的图样完全相同，顿时跳了起来，“对对对！就是这个！大哥你哪里找到的？”边说边接过书册先瞅了一眼封皮，上面写着《献国御览》，又翻回内页，阅看描图旁边注释的文字，低声念道：“献王一族也信奉普教，与泯国不同的是，普教分为三大宗派，鬼宗最喜献祭，常以人殉取乐普教神灵，或赐福或降灾，痋宗，以巫毒之术，驱使生灵为其所用，献国便信奉的痋宗。”

????“此书对于献国典制、风土、人物及历代大事的记录，在陛下的藏书院里已是最详尽的一本。”周立春理顺了自己的思路，语调愈加笃定，“据书中所载，献国王廷有一项选才制度，与我大乾很是不同。自初代国主起，都城王宫内便划出一隅，建了一所别苑，名为痋术学堂。每隔七年，会在国中七至十二岁的幼童中甄选出资质最好的五十人，不限男女，身上赐绣，收录其中，由御封的掌尊及各院掌使教习痋术。”

????周立秋的眼神渐渐亮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晁贤惠和区家兄弟身上的文绣，并非鸠鹤拔刺的，而是他们幼时曾经入选的标识……”

????“初入之人，纹绣只有一半。”周立春伸手掩住了描图上的一半，“待学童年满十四岁，会由掌尊亲自测评，加以层层严考，最终仅有不到两成的人能被判定合格留下来，他们身上的纹身也会在此时加绣出另一半。在献国中，这些身上纹有图样的少年，一向被称为……”

????“圣子（女）！”周立秋恍然地在自己腿上拍了一掌，“今天那个区无什么临死之前，就是自称君上驾前圣子……我当时还听不懂呢！”

????周立春轻轻吐了口气，“你这么说就更没错了。成为圣子的少男少女，再行修习四年，便可直接担任王族心腹亲卫或要臣，地位极为尊崇。”

????“那没有被判定合格的人呢？”

????“痋术最开初便甄选严格，即便身上只有半幅纹身，不能成为圣子的人，其资质也远远优于平常人等，际遇想必不会太差。”周立春将书册合上，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只不过既得之，又失之，这些人被退返所来之处，际遇再是不差，心中也难免不足。”

????周立秋支着下颌，仰头思索了片刻，“也不知鸠鹤拔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可以聚起这么多幸存的圣子……”

????“若论当年，能令圣子俯首听命的唯有国君和痋学掌尊，但一场疫灾，皇族一脉已经绝灭，王廷和痋术都已烟消云散，鸠鹤拔到底是以何手段聚起这般声势，咱们猜是猜不出来的。”周立春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口齿之间透出一缕倦意，“好了，能知道这些心里有数就行，都累了一天早些睡吧，后半夜还要起来巡防呢。”

????周立秋见兄长面色有些泛白，眉头不由皱起，正想要提出代他去夜巡，赤那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激动地道：“世子，宫里刚刚传来消息，陛下命人筹措的药物到了！”

????药物是件大事，专职的御医们喜极而泣地报向太医署，唐知禹高兴地把身边的人全派了出去，把宗室朝臣凡是有些地位的立时通知了个遍。

消息传到张青这里时，他刚刚迈进幽冥道外端的铁门。????

紧紧盯着张青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全身僵硬的这位提刑司大人方才吐出一口气来，脚步虚软地走回到牢区的外门边。幽冥道的另一头现出了张樾的身影，他看上去也是一脸灰白，手指犹在微微颤抖，显然跟提刑司一样，被突然出现要看李固的张青给吓得不轻。

????两人隔着狭长的走道各自定神，张樾的面色恢复得要稍快一些，深吸一口气先走了过来，向着提刑司勉强笑道：“京城这些时日存亡难料，人心惶惶。天牢看管人犯难免有些疏失，首辅大人自然比谁都明白，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对提刑司有所苛责，请大人无须担心。”说完也不等回应，躬身行了一礼，快步离去。

????提刑司在幽冥道边又发了一阵呆，这才叫上最心腹的都管跟自己一起，开锁进入内牢李固的囚室前，只颤颤地瞟了一眼，立时便飞快地将视线挪开。

????只见暗沉的微光下，一具人体悬在囚门木栅的顶梁上，紧绕脖颈的是从囚衣上撕下的一条布带，晃晃悠悠还没有完全静止。

????“你记住，今日没有人进来过，先放一晚，明日再上报吧……”提刑司用力闭了闭眼睛，低声吩咐。

????宣帝下令筹措的药物送到第二天，一场滂沱的秋雨从天而降，冲刷过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尽管重重阴霾仍然罩在帝都上空，但绝望的暗影似乎已没有最初那么浓重。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场夺去无数条鲜活生命的地狱鬼火，一定能被死死地扑灭。

????“四小姐，四小姐。”刚从外面转了一圈回来的青黛，欢喜地在临渊府的后园莲池边找到了周立冬，“龙耀龙大夫的药方还真是有效，这两天已经没有死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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