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行生物
第2章 沉默的叮咛 2）（旧版）

我的名字叫沈默，住在K市湖湾区，经营一家纹身店。

我5岁那年，父亲就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和我母亲，至今下落不明。

我8岁那年，母亲患了一种奇怪的病，短短几个月便离世了。之后我搬去母亲位于乡村的一间老屋，由外婆照顾。

跟外婆住了两年多，有天我和外婆在田里干活，天下起小雨，外婆就让我先回家。当我踏进屋里，关上门的时候，我听见一丝微弱的哀鸣声，像婴儿哭泣。开始我不知道声音从哪传来的，随后才发现门缝底下卡着一只黑色的小猫，它扭曲得极不自然，发出一阵阵让人怜悯的叫声。

我谨慎地把那只小猫从门缝底下拽出来，将它捧在手心，它给我一种柔软，温热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淋了太久雨水，它非常潮湿，仿佛一团凝结的水，随时会化开似的。

它不再发出叫声。

我想检查一下它的伤势，结果它大概受到惊吓，立即从我手上跳走了，一瘸一拐地奔出大门，消失在雨雾中。

我不知道它能否活下来，我没有再见过它。

从那天起，我身体就出现了一些异常。

具体表现在哪呢？比如说，步行走路，我可以走很久，却不觉得累。跑起步来也更轻松，速度更快。我还跳得非常高，不用爬树，就能摘到我家门前银杏树上的果子。

我的身体素质变好了，好到难以置信的地步。

原来学校的体育课令我头疼，我体能不行，身体迟钝，结果自那以后，我体育课成绩突飞猛进，老师同学都十分惊讶。

因为我是转校生，又不大爱说话，所以我在班中人缘很差。班里有个黑皮肤的胖子，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同学们都喊他大海，大海力气大，脾气火爆，几乎人人怕他，包括老师，他还收了几名小弟，而大海平时最爱做的事，就是不停地修理我。

或许感觉我是转校生，又好欺负吧，也可能我哪个地方让他不爽，总之他一直欺负我，折磨我，我却选择忍气吞声。最让我心寒的是，在大海霸凌我这件事上，班主任居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事情的转变，在我遇到那只小黑猫后一个多月。

那天早晨，第一堂课结束，我跑去厕所小便，因为尿急，我推厕所门使劲了些，结果大海正在小便，被我吓一跳，恶狠狠地朝我吼了一声，几名女生恰巧路过男厕所门前，一听有人在吼，就望向厕所内，看见了还没提起裤子的大海，这尴尬一幕发生后，我感觉我的头裂开了，马上逃离现场，大海直接追出来，指挥几名他的“爪牙”围堵我，把我死死按住。

我十分害怕，因为大海气坏了，他的模样像要吃人，我不知道他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果然，大海让两名高个子同学一前一后抓住我的手和脚，他再把我抬起来，他们三人合力将我抬出阳台，悬空着，大海说要把我从楼上扔下去。

我们班级位于三楼，若被他们从三楼扔下去的话，即便不死也是重伤，可想而知我多么的心惊胆战，然而那时大海处于气头上，对我的苦苦哀求充耳不闻，倒是帮大海抓住我手脚的两名同学，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有些退缩的意思，也有几名围观同学劝大海放过我。

大海毫不理会，执意要把我从三楼扔下去，连老师到场他都不打算罢休，我拼命挣扎，结果抓住我手脚的两名同学可能因为紧张，略有些松懈，我瞬间向下坠落，我心想彻底完了，谁料在我落地一刹那，我的身体突然调整姿势，双手配合双脚，轻轻松松着地了。

那动作，像猫一样。

所有人震惊不已，包括我自己。

三楼的高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我竟可以在没有准备的状态下毫发无伤着地，简直不可思议。

当时我就猜想，我身体的变化，或许是那只被我从门缝救出的小黑猫带来的，猫很难从高处坠落摔死，而我已具备猫这种能力。我甚至有种感觉，好像那只小黑猫并未离开，而是钻进了我的身体。

经此事变，大海受到了严重的处罚，并且在班中名声扫地，谁都不愿再跟他扯上联系，反倒是我，得益于那次惊人表现，居然成为了全校学生的信仰，原先追随大海的同学，也都与我交好，转过头来霸凌大海，我与大海的处境互换了，曾经我受的屈辱，加倍奉还给了大海。

除了身体，我的性情也有变化，捉弄和欺负大海可以给我带来巨大快乐，据说猫也是这样一种动物，猫的外表虽然可爱，实则生性凶残，会不会我也是这样呢？

没多久，大海转学了，我也成功念完了小学。

那段时期，我的听觉，视觉，嗅觉，都变得跟以往不一样。我能看见很远的物体，尤其对动态物体的捕捉，极其敏锐。我也能听见周围细微的声音，比如附近有人小声说话。还有嗅觉，哪怕是淡淡的气味，我都可以闻到。

虽然我异于常人，但我懂得隐藏自己，我会尽量避免在人面前表现出我的特别之处，即便与我最亲的外婆，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我的秘密。

我们村没有中学，所以念完小学后，我和外婆就搬去了县城，在那租一间房，继续念中学。

之后一件令我印象深刻的事，发生在我13岁生日当天。

那天我早早上床睡觉了，结果睡到半夜，我被一阵凉风吹醒，朦朦胧胧间我睁开眼睛，发现我床边的窗户开了。

我们租的房子很小，只有一间房，外婆睡楼下，我睡阁楼，我边上就是阁楼窗户。由于房子不太透气，我晚上习惯开着窗睡，可我不会把窗户开那么大，导致夜间凉风呼呼向里吹。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窗外爬了进来。

我直起上半身，准备关窗时，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

有五只小猫，幽幽地坐在我的被子上，围成一个半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因为是大冬天，我盖的被子很厚，所以一时没有察觉，我猜它们是从窗户爬进来的。

我就疑惑，深更半夜的，天又那么冷，这些猫从哪来呢？

我静静观察它们。

它们给我的感觉很严肃，不像是猫，倒像是人，几个忽然来到家中的陌生人。

那天外婆给我买了一块大蛋糕，为我庆祝生日，我吃不完，就把剩下蛋糕放在床头柜上。这些猫纷纷开动起来，把蛋糕吃得干干净净。我印象中，猫是不吃蛋糕的，为何它们要吃呢？

它们会不会是一群饿极了的流浪猫，所以跑进人家中，随便什么都吃。

此前我对任何动物都不存在好感，但对这几只猫，却感觉十分亲切，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

我把它们养在家里。

从那天起，我便有了收养流浪猫的习惯，一直到今天。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自己的异能，有了新的认识。

那是在我15岁，离中考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打从开始养猫，我的学习成绩就不太理想，外婆有些着急，给我报了一个补习班，因此每周六晚上，我都要从家骑自行车去补习班，骑很长一段路。

那晚很冷，天在下雪，我参加完补习，一如往常地骑车回家，谁知途经一个路口时，正巧从树枝上落下一团雪，呼在我脸上，同时一辆横穿过来的红色轿车，从我侧边撞来，把我撞飞了。

如果我不是被脸上的雪遮挡住视线，那么以我的反应，应该可以避开这辆车。结果我被撞飞好几米远，我的自行车也散架了。

我全身麻木，感觉到一点疼。我记得我倒地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慢速抬头，随即发现那辆车就停在我跟前，司机是一个女人，特别紧张，她可能在犹豫要不要送我去医院。

最终他选择肇事逃逸。

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那一下猛烈撞击，如果换作正常人，多数是活不成了，司机应该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干脆离开。路口没有监控，也没有目击者，她这样做我能理解。

我躺了几分钟吧，然后慢慢爬起来，我很讶异，因为我忽然就感觉不怎么疼了。我被那辆车撞飞后先是全身麻木，再是传来一点疼痛，到不怎么疼，才几分钟时间。

我发现我的特别能力不止有灵活的身体和敏锐的感官，还有顽强的生命力。那时我想，我被大海从三楼扔下去，就算不能站稳，应该也会毫发无伤吧。

接下来的日子十分平淡，等上完高中，我便决定不上学了，我觉得上学是在浪费时间。我从小痴迷摄影，我喜欢拍相片时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感觉把所拍的场景据为己有了，所以毕业后我选择去学摄影。

在此期间，外婆意外地决定搬去养老院住，还把农村老房留给我，说是不给我添麻烦，我没有挽留她，因为我也想一个人住，那样更方便，深究原因的话，我觉得外婆是有一点害怕我。

从我遇到那只小黑猫开始，我的身体和性情就发生极大转变，一个长年与我生活一块的亲人，不可能察觉不到，但外婆一次也没提过，这样反而奇怪，因此我确定，外婆想避开我。

外婆搬去养老院一年后，我接到养老院打来电话，说外婆因脑梗塞去世了，养老院已替她料理了后事。我问为什么没有及时通知我，养老院说这是外婆生前的意思。

当我听闻外婆死讯时，我不怎么难过，并非是我跟外婆没有感情，她是我最亲的人，只不过我的信念动摇了，对于生死的界定变得模糊，我认为人类的生命其实是一场骗局，生与死难以区分，我甚至怀疑，世上究竟有没有出现过外婆这个人，或许是我的记忆在欺骗我？

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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