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第三十九章 张潜礼夜教马飞 曾思良身死增城（旧版）

不多时，一身着七星道袍，手持拂尘的道士入得帅帐之中，霍方定睛观瞧，但见此人华发白髯，面容却如年轻男子一般，不由得心生感叹，于是起身拱手称道：

“不知道长道号为何，修道何座仙山？”

“贫道云游散修，无有道号。”

“既如此，入道家前总也有个俗名吧。”霍方笑道。

道人见霍方发笑，手中拂尘一摆：“贫道本意助元帅脱困，元帅既囿于俗世之理，贫道多有叨扰，万望宽恕。”

道人说罢，起身便要离开，霍方高声说道：“道长稍歇，且与本帅讲讲，本帅因何而困？”

道人立于帐门之下，头也未回，开口讲道：“贫道路过此地，顿觉水汽升腾，掐指算来，几日内必陷洪涝之灾，故入营相告破解之法。”

霍方听罢，急忙快步走来，一手抓住道长袍袖：“道长，速速坐下，细细说来！”

见霍方硬来，道人却也不嗔怪，便随之回得帐中，寻了个空位坐下，正与马飞对视。

“道长且说，有何法可破此洪灾？”

“五行之中，五行金化则生水，兵者属金，故常曰‘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土克金，坚城属土，故常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营寨无坚城之固，当以土掩之法治之。”

霍方听罢，不禁皱起眉头：“道长所言，用兵者无有不知，然曾思良身具神祇，可使天水之法，水自天上而来，又如何以土掩之？”

“贫道不才，习得搬山之法，届时将军可前往邀战，贫道自会在阵中相助。”

霍方听罢将信将疑，而对面的马飞心中亦是疑心重重，似在何处见过此道，却回想不起来。沉默片刻，还是霍方先打破僵局：

“既如此，届时便有劳道长了，若道长不弃，可在营中少住，本帅命备些斋食。”

是夜，马飞辗转难眠，笃定必是见过这道人，便起身披了件绒服出了营帐。虽已渐入春暖，夜里还是有些寒冷，马飞向巡夜的兵卒要了提灯，借微光巡视兵营。却前面有一帐仍亮着光，定睛看去，正是今日那道人所居，便走到帐门外，想偷瞧一眼，只听帐内传出话来：

“既来之，何不入帐一叙？”

马飞听罢也不客气，便直接入得帐内，但见道人正于榻上打坐，左手微张，手心向上置于膝处，右手于胸前掐三山诀。

“道长……”

道人微睁双眼，讲道：“马飞将军前来，所为何事？”

“道长识得我？”

马飞先前便觉得此人面熟，现又直呼姓名，更是坐实此事。

“以将军目力，应该能识得贫道何许人也。”

马飞出身将门，幼时便习枪棒，尤善骑射，曾于飞驰宝驹之上，使连珠箭法，三箭射中三只麻雀；龙兴道前诱敌，马飞箭法无对，以箭破箭之技天下闻名。而马飞有此神技，除去骑术超群外，便是他那一双神目，马飞年七岁时染风寒，高烧多日，痊愈后双目生变，视近物与常人无异，远视之时略一聚焦便如放大一般，可见百米外之蝇头小楷，后告知其父马琰，马琰试之果真如此，便令其修习弓马，成年后果马琰所望，故马飞号称“马上无敌”，非是枪戟之威，乃弓马也。

道人一番话，听得马飞心头一惊，神目之事只有其父马琰知晓，此道又是如何得知？马飞虽未将心中疑惑流于表面，但道人似已有所察觉：

“马将军不必慌张，再仔细瞧瞧，可还记得贫道否？”

马飞细细思索，南下之前自己常去帝京以西的慈云观，但其确定此道并非慈云观之人；后自己领兵向南，与黄宣、灵动斗于梓关之下，自此归顺云瀚，后领先锋部，占武都、破丽安、克芗城，大败灵、韩、黄于龙阳城、鏖战沈剑星于龙门关……想到龙门关，马飞忽的一震，而后盯住那道人，虽半信半疑，然仍开口问道：

“道长莫不是……龙门关前施符水医救我军的张潜礼？”

那道人微微一笑：“马将军不但眼力极佳，记性也是超于常人。”

“云生道长见笑了，当日道长神技实令人难忘，只是昔时见时，颇为放浪形骸，故今日不敢相认。”

“修道之人，参悟大道之理后便随心随性，不受世俗所拘。”

“若是得张道长相助，增城可下矣。”马飞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却被张潜礼喊住。

“马将军，贫道此行不全为增城而来。”

马飞回过身来，问道：“张道长，还有何事？”

“马将军，可还记得朗天青？”

“朗天青？”马飞思绪瞬间混乱，“你怎会知此人？”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事万物皆是道法自然，得大道者自然也就知晓天下之事。”

马飞眉头紧锁，似是有些后悔今夜前来了。朗天青乃是双王之乱中广夏叛将朗正之子，平叛后郎正被朝廷处死，因马琰与郎正故交，暗地将朗天青收为义子，并改姓为马，马琰收马飞长其三岁，故称之为弟。朗天青时年已十六，常因其父被杀之事对朝廷怀恨在心，后于永安九年十一月，以入山狩猎为由出逃，下落不明。

“吾父待他不薄，他走时竟还留书一封，痛斥吾父如饲笼中鸟般对他，令其认贼作父，真真不识好歹！”

“将军幼时，虽目力惊人，然弓术无论如何修行，总不能精进。广夏朗氏乃弓术大家，将军弓术便是朗天青所教，是也不是？”

马飞听罢正要开口，却又被张潜礼打断：

“将军原性急躁，乃弓术大忌，朗天青以穿针为教，反复打磨将军性情，方令将军弓法有成，然修习之时，将军但有偏差，马老将军不责将军怠惰，反斥朗天青无方。怨气日积月累，方有如此行为。”

马飞被驳得哑口无言，张潜礼又讲道：

“贫道今日之所以提此人，盖因此人将为将军此生之宿敌尔。”

“此言何意，朗天青现在何处？”

“将军与此人，将纠缠相斗一生，其人现在广夏，已投了张心，此时正从军南征。封山傲之所以回朝，皆因北军兵分三路，张心率大军十五万攻飞云关，徐禁率军三万攻季阳关，雷恩领一万众攻岁谷关，朗天青便在攻岁谷关大军之中做副将。”

马飞听罢又追问道：“道长既说云瀚王乃天命所归，那我与朗天青不日便同朝为官，谈何宿敌一说？”

张潜礼并未回答，只是起身说道：

“是夜已深，将军且回吧。”

五日后，曾思良果又请战，霍方率军出阵，张潜礼亦在其右。霍方率先策马向前，曾思良亦出阵相迎，霍方讲道：

“曾将军，几日未见，气色不佳啊？”

“哼，本将不过是染了风寒，现已痊愈，莫要再逞口舌之利也！”

“既如此，本帅也不必与死人多言。”

霍方刚一回马转身，曾思良立即催动神力，霎时间风云变色，霍方见状，急忙忙往本阵而去，又高声喊道：

“张道长快助我军！”

张潜礼在阵中眼见曾思良调动神力，不等霍方呼喊，右手掐起咒诀，口中念念有词，而后手中拂尘一挥，顿感大地震撼，两军阵前的空地中竟生出一棵大树，高十丈有余；而下面松动的土石亦随之腾空而起，在那参天巨树上汇聚，结成一道土筑的屏障。人皆言“泥牛入海，有去无回”，偏那如长河般倾斜而下的天水，却似雨滴落入汪洋大海一般，被土屏障收得一干二净。

曾思良并未因自己的神力无有效果而震惊，只见他双目紧紧盯住那棵巨树，不断回想自己在哪里见过此树，直到霍方的大刀劈下之际，曾思良方才想起，可下一瞬便也人头落地了。

“此一役，有败无胜也……”

曾思良一死，羽林军群龙无首，被南军杀得片甲不留，张庆亦献城投降。霍方进得增城，即命人快马赶往华阴禀告灵动。而张潜礼则寻得马飞，告知自己将要离去。马飞苦苦挽留，望其可与灵动一叙，张潜礼笑道：

“往后还有机会，贫道与云瀚王，或将在帝京再见。”

说罢，张潜礼便拜别马飞，马飞无奈只得放其归去。后霍方亦来寻张潜礼无果，马飞将张潜礼离去之事相告，霍方也只得作罢。

“大王，如今华阴、增城已破，周边小城吾已命黄宣、王子夫二将各领军三万征讨。北上京畿仅有济州一处坚城，探马已报，雷殿在我军收复益州后便不断向济州调遣武官，然济州兵力不过十万，又以新兵为主，末将愿领兵攻之。”

灵动在收到霍方来报后，便率军来的增城女，霍方亦向其汇报军情。灵动听言张潜礼到此施法破了曾思良神力，忙问其现在何处。霍方相告之，灵动可惜未能将其挽留下来一叙，甚是惋惜，而后却话锋一转：

“广夏王现在处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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