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歌
第十三章 孙逸夜入左相府 刘进盏茶引时局（旧版）

大明城池大多分内中外三道城墙，由此分隔开三个城区，最外的城区用于屯兵练兵，中城区为住宅商肆，内城则以矮墙与中城隔之，是为官员宅邸及办公府衙。而刘进的宅邸与其他城池不同，乃是建于中城，靠近南门。据说此处乃是刘进祖宅所在，刘进世代务农，只他这一辈忽的高官得坐，刘进为人忠厚仁孝，便将祖宅周边几所宅子高价买家，扩张修葺多次，虽与周围相比格格不入，但比起内城各官员宅邸已是小巫见大巫了。

孙逸与运粮军一道混入龙阳城内，趁夜溜入中城，行至刘进府上外，轻叩门环，连叩了七八声也未见人开门，正欲作罢，大门忽的打开，开门者不是别人，正是左相刘进。

“你是何人，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孙逸拱手说道：“小人拜见刘相，吾乃公子刘勰温好友，因惹了官司，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刘进上下打量了一番，转身说道：“跟我进来吧。”

二人一路往会客堂去，孙逸紧跟在刘进身后，左右观瞧，心想自己虽与刘勰温旧交，但从未入得刘府，今日眼见宅邸搭建均是平常物料，毫无奢靡之气，不由得心生敬意。

入了会客堂，刘进自点上两盏灯。“府中下人都已休息，若不是老身入眠晚，你怕是进不来了。”

孙逸听罢正欲开口，却被刘进打断。

“三公子如今是何打算啊？”

孙逸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但仍强作镇静。

“刘相莫要开这种玩笑，今晚确是来找大公子的，不是什么三公子。”

“既如此，我便喊他过来，有什么事，就在这堂上讲明吧。”

孙逸此番前来是为了借刘勰温说服刘进投诚，若是没了刘勰温这道桥梁，怕是难以办成劝降之事。于是孙逸便起身讲道：

“今日造次深夜到访，多有冒犯，某改日再来拜见刘相和公子。”

孙逸说罢转身便走，可巧刘勰温夜起，见客堂有灯火，推门便进，与出门的孙逸撞了个满怀，孙逸毕竟武将出身，直接将刘勰温撞倒在地。

“孙逸，你怎么在这？”刘勰温起身定睛观瞧，认出相撞者乃是孙逸，不免惊讶。

孙逸眼见暴露，欲强行离开，却被刘进叫住。

“孙将军，若是关乎云瀚内斗之事，不妨细说。”

孙逸听罢，心想此时离开再入刘府几无可能，如此便辜负了灵动重托，不如便留下看是否有所转机，于是便转身又坐回了座上。

刘勰温此时也掸去身上的尘土，进堂坐在孙逸对面。

“实不相瞒，我乃是云瀚王灵动帐下右将军孙逸，与公子刘勰温旧交，今夜到访是为刘相念在云瀚苍生的份上，里应外合赚开城门，助云瀚王取下龙阳城。”

刘进听罢微微一笑，开口问道：

“我且问你，如今这云瀚有几个王啊？”

孙逸不假思索，张口便讲：“如今云瀚，只三公子灵动为云瀚王。”

“既如此，朝廷的敕封便不作数了？荆州虽反，我仍是云瀚左相，如此不过是少管了一州的军事，我为云瀚左相，那灵琦不是云瀚王吗？”

孙逸正要反驳，又被刘进打断：

“你口口声声讲是为了云瀚苍生，我却只看见灵动大动兵戈，杀伐四野，灵琦一再忍让，困阻之兵也大多是雷殿所派。如今大军已是威逼云瀚首府，故才下定决心与兄弟兵戎相见。”

孙逸被刘进驳斥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刘进看在眼里，起身讲道：

“就算是我愿意帮三公子赚开城门，荆州军定能胜否？据我所知荆州军如今不过十七八万，龙阳现有守军八万，韩世鑫、黄文都是一等一的大将，其威不输马飞、夏飞，二人去掉协防江阳的兵力，还有十四万有余。无论正面交锋抑或是侧面袭击，三公子都未必有把握能胜的。”

就在孙逸迟疑之际，刘进起身说道：“孙将军今夜现在府中休息，好好想想，老夫明时局，若是明日能说服老夫，或可有所转机。”

孙逸见状只得作罢，刘勰温将其带入后房休息，而后返回会客堂。

“父相，真要助南不助北了吗？”刘勰温问道。

刘进看了看刘勰温，一言不发，起身回房休息。

转眼天已大亮，孙逸一早便在会客堂等候，刘进则是日高才起，吃过饭后才来到会客堂，一看孙逸已在堂内，忙拱手致歉：

“老身年岁已高，夜起数次，恨不能长眠，还请孙将军见谅啊。”

孙逸连忙起身回礼：“小将岂敢无礼，昨夜是我叨扰刘相了，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刘进笑着坐在主位，又让随后的刘勰温泡了两杯清茶。趁着泡茶的工夫，刘进问道：

“孙将军，昨夜想的如何？”

“如今天下，王室流离，公孙僭越自立，改明为周。贼臣此举，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先王薨前，传位于三公子，乃继大明云瀚之正统；后伪朝假旨敕封大公子，即是不正。今日三公子之举，是以正统而击不正，意在复兴王朝，正天下视听也！”

孙逸说罢，刘勰温正巧泡好了茶水进得堂内，刘进接过茶水，抬头瞥了刘勰温一眼，转而对孙逸讲道：

“孙将军一夜大悟，若非天资聪颖，想必是有高人指点吧。”

孙逸听了刘进所言，不自觉望了刘勰温一眼，恰巧与其眼神相对。未等孙逸解释，反倒是刘勰温先开口讲道：

“父相先前与儿谈论天下局势，曾言‘正统在南不在北’，既知灵动才是王脉正统，又为何一味侍奉伪朝？”

刘进未理会儿子，而是转头问孙逸：

“既然你说三公子是正统，那我问你，正统就有攻伐兄长，手足相残的道理吗？你刚刚只答了我昨晚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现在有答案了吗？”

“大王曾言讲，灵琦好大喜功，贪而无度，灵式暗弱否德，首鼠两端。必不屑与大王为营，北方二州只能以兵戈而争，断无议和可能……”

刘进听罢，忽得瞪大双眼：“灵动真是这么讲的？”

孙逸未作应答，刘进又起身讲道：“北伐益州，不是好大喜功？手足相残，不是暗弱否德？我看灵家三人，个个都是如此！”

“治乱世不能不战，杀人安人，杀之可也；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以战止战，战之可也。大王几乎未动刀兵，收复临阳、芗城、河西，时逢水患，大王将军粮拨与百姓食之，岂可曰好大喜功、暗弱否德？”孙逸讲道。

刘进听罢微微一笑：“我已听到想听的了，攻伐杀取，是为万民，乃圣人之行也；师出有名，号召天下，乃霸者之行也。”

“既如此，还望刘相多多指点，助大王拿下龙阳！”孙逸讲道。

“我先设法送你出城，你回临阳后告诉灵动，好生备战吧。”

翌日孙逸持刘进手令出了龙阳城，临行前刘进手书一封交予孙逸，令其给到灵动。孙逸回得临阳，将刘进手书交予灵动，灵动打开细细观瞧，只见上写道：

“本月廿一会战于龙阳城南五十里。”

灵动将手书交给金圣杰，金圣杰瞥了一眼，讲道：“今日已是十四，如此看来，刘进应是有万全把握劝动灵琦出城一战。”

“金先生速速整合各军兵力，河西、芗城守军抽调一半到临阳，准备十日后的会战。”

送走了孙逸，刘进即可回府换上官服，命下人预备马车，即刻到了灵琦府外，通禀求见灵琦。灵琦听是刘进到访，即命人将其请入。刘进听得准入的口令，便小步跑进府中，全然不顾近几天雨势稍歇，地砖还颇为湿滑。

“大王，老臣有要事相告！”刘进跑到灵琦面前，气喘吁吁地讲道。

“刘相莫急，何事如此紧急？”灵琦将刘进引入大堂坐下。

“大王，我有旧识在三公子帐内，前日传来密信，讲是南庆犯境，三公子在考虑退兵之事，军心涣散已无北伐之意。大王此时若是下书约战，必一战溃之，顺势南下，云瀚全境得复也。”

“若要与之一战，必要韩、黄两将相助，只怕我说不动他二人出兵……”灵琦此时仍在犹豫不决。

“大王，朝廷要的是胜势而非均势，先前三公子士气正盛，当避其锋芒；如今此消彼长，韩、黄久经沙场，通晓此理，必助此阵不遗余力！”

灵琦听罢刘进所言，便命下人唤韩、黄二人到府。到得府后，刘进又将刚刚所言讲予二人。韩、黄亦觉此乃良机，便答应纠集本部兵马准备会战。刘进写下战书一封，约灵动廿一会战于城南。韩世鑫主动请缨前往送书，旋即乘马飞奔至临阳城北，取下身背后雕弓，将战书穿于箭上，一箭便射中城头箭楼立柱之上，守城军士见状急取下箭来，将书信送于临阳府，灵动接过信一看，登时大笑：

“金先生，大事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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