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风华
3 风起云涌（3）（旧版）

偌大的比武场上，两道身影你来我往，枪鸣声，呐喊声连绵不绝。很久没有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激斗了，比起之前的肉搏还是这种刀光剑影让人振奋，这是几乎所有围观的人的心声。

一滴汗水从季然脸上划过，滴落在地面上，寒光乍现，深黑的枪刃直刺而来，季然连忙后退，举枪打断对方的攻势。

他们已经你来我往不知多长时间了，两人都大汗淋漓，衣服已经被汗水打湿，时间到了现在，他们两个拼的已经不仅仅是用枪的技巧，更重要的是体力，是意志。

挥枪，踏步，跃起，直刺，天地间好像没有风声，世界好像静止不动，一抹寒光乍现，天地失色，日月无光。

这是枪术中极具攻击力的一击，全身力量贯注于枪尖，利用重力和惯性完成的一枪——“摧城”。

季然没有思考，以枪画圆，使这一枪偏离轨道，暴虐的枪风刮得季然的脸生疼，没有一道杂音，连呼吸声都无影无踪，只有那枪划破空气的爆鸣，没有丝毫犹豫，季然迅速把枪插在地上，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整个比武场都出现了裂纹，以枪为支点，将那人踹飞，撞接到在了比武台四个角立着的石柱上。

这是“圆”，被刀客誉为最好的防御，专门克制“摧城”这类直线攻伐，这招在刀术上使用极为广泛，有些精通此术的人甚至能单凭手腕的力量画出近乎完美的弧，不带半点偏差，极具美感。

那人拄着枪，缓缓起身，季然虽然想出手，但他知道，这种事不能着急，就像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样，过早的冲锋只会让自己的破绽暴露的更充分，季然一手扶枪，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对方起身。

他知道，对方的状态应该和他差不多，甚至从目前的表现来看，甚至可能比他还差，但是他不能赌，因为他知道，一个人在绝境中会爆发出多大的杀伤力，他，不想输。

两人交战至今，没有一个人受伤，地上只有汗水，如同经历一场暴雨一般，季然拄着枪，腿不停地颤抖，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似的，但眼神却始终死死地顶住对方，只见那人眼神迷离，或许是汗水浸入眼睛，刺激地他睁不开眼。

这是比武大忌，汗水流入眼睛在比武时是常见的，同时也是危险的，眼睛是人的柔弱部位，也是人视觉的门户，别说习武之人，甚至是正常人的眼镜突然看不见东西会引发内心的惶恐，而习武之人，尤其是在战斗中的习武之人更是危险，招式错乱，乱了气息，严重的甚至会惨死比武台上。

那人也不敢去擦拭，一叶障目，可遮泰山，他知道，当他擦拭的时候，就是季然行动的时候，而这个时候，就是他防守最空虚的时候，哪怕是再疼再痛，他也不能去擦拭。

季然突然暴起，身体前倾，用尽全力提起那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挥动手中的龙城摧虎枪，全力奔跑，直刺而去，如龙咆，如虎哮，让人心生胆怯，那人明白，这或许就是最后的一击，提枪，用力握紧枪的中段，做好防御的准备。

中段，是枪这类武器防御的极限，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但短了也未必是坏事，枪的长短留给敌人，短断留给自己，这是用枪人的共识，但枪握地越短，所用的力气就越大，造成的伤害就越大，而形成的防御却越差，而中段，就是防御的最佳位置。

突然，意外横生一般，季然像是被绊倒似的，跌倒在地，但手中的龙城摧虎枪却并没有改变任何方向，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那人胸膛直扑而去。

这是“舍命”，放弃所有防御，用尽全身力气，只为那最强的一击，这招在所有人眼中都是非常难格挡，想要格挡他或者是躲过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力气，还需要时机，枪的速度是难以想象的，一旦错过打击了枪刃的时机，枪携带的力量足以直接刺进一个人的胸膛，如果力气够大，甚至直接洞穿，近距离的发动无疑才是最要人命的，因为他完全不给你反应的时间，但相应的造成的伤害就越差。

“啊——”那人嘶哑地吼道，一道碰撞声，连带着一抹鲜血溅出，洁净的比武台最终还是被染污，少许的鲜血流进季然之前打出的裂缝里，一时间竟让人触目惊心，季然没有任何力气去抬头看到底结果如何，耳边只有那欢呼声，喝彩声，如同雷动……

疾风怒吼，卷起地上无数落叶，飘飘扬扬，宛如一场绝美的舞蹈，赏心悦目。上阳的夜市还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的不夜之城也绝非浪得虚名，各种街头玩艺，民间小吃纷纷展现自己的光彩，一时间竟将街市围的水泄不通。

而此刻的季府，一片黯淡，只有那微微的几盏明灯闪亮着光芒，下人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自从大少爷被抬回府之后，老爷就大发雷霆，似是触及到了什么逆鳞一样，非常暴躁，甚至有几个下人还因此受到了惩罚，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生怕坏事突然找上门。

祠堂下，微微闪着的几盏明灯更加衬托出祠堂的昏暗，借着月光和烛光才能勉强看清周围的事物，只见冰凉的地板上，不知为何躺着一个看上去浑身倦态的人，以及一旁跪坐着的祭拜之人，还有一旁傲然挺立的长枪。

灵牌上，最主位便是“太武侯”，季若斌，这位凭借一己之力撑起整个季家的男人，直到现在，也依然被无数少年奉为偶像的伟人。他的下面，是“太平侯”，季澜敔，和“司空”，季榅浧，在这个祠堂，即使是一个已经落败了的家族里，供奉着的个个都是名垂青史的文官武将。

“季然，既然醒了，那便支起身子，蜷缩起来成何体统？”季文昌不温不火的说，不带半点感情色彩，犹如念白一样。

季然缓缓睁开眼，皱了皱眉，想要用手支起身子，一阵无言的疼痛传来，险些让他再度趴倒在地，不知是不是之前比武用力过度的缘故，浑身上下如同针扎一般，疼痛难忍，无奈之下只好盘腿而坐，到有一丝放荡不羁之感。

他并不知道季文昌是如何知道他已经醒了，或许是因为季文昌一直在关注着他吧，季然心里这般想。

“季然，你可知错。”急转风雨，如同雷电一般，在季然心里炸响，饶是他自作多情了，但他也不在意，这么多年了，他都经历过了，至于季文昌的话，他只需要一个耳朵听，一个耳朵出就行，不过为了避免事端，他依然会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但心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季然不应声，只是看着季文昌的后背，然后又转向一旁树立着的龙城摧虎枪，异常鲜亮，虽然还是古朴的黑色，但却散发光泽，像是刚被擦拭过一样。

“不要告诉我，你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又是一阵厉声，依然没有回头，但感觉仿佛看透季然一般，将他内心想说的话表达地淋漓尽致。

季然面色一冷，他着实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他认为他现在做的，就像是读书人要读书，众人要吃饭一样，是一件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事，又会有什么错。

又是一阵沉默，季然不回答，季文昌也不再问询，冷风悄悄吹过，烛光不停地摇舞，风声和呼吸声相互映衬着，和谐而静谧。

“季然，我记得你已经15岁了吧。”季文昌打破了着来之不易的寂静，似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对。”季然也难得回了句。

“你可知道，我的祖父，季若斌，16岁官拜百夫长，17岁就参加了武帝的第二次北伐，在战场上大放异彩，战功卓越。”

“知道。”

“这些琐事，不管是你还是长空应该都是通晓一二的，你知道祖父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吗？”

“武帝45年，第五次北伐，遭逢草原人重甲铁骑，为保护武帝撤退，战死于凤鸣山，后被追封为太武侯。”

季然虽然不喜欢读书，但是特别喜欢看名人传记，尤其是武将的传记，他几乎将渊朝历史上所有的武将都了解了一遍，但不知为何，诗词歌赋记不住的他，对于这些奇闻异事倒是可以熟记于心。

季文昌冷笑一声，然后说：“这你倒是清楚，没错，凤鸣山，太武侯丧命之地，季然，你可明白，连太武侯这种经天纬地的旷世奇才都会战死沙场，自古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上了战场你将要面对的是千人，万人，那是真正的刀光火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而你又敢做什么，又可以做什么？你要明白，我们季家已经不复往日的光辉了，你不可能一上来就身居高位，从一个低等的卒子做起，季然，你甘心吗？”

季然没有回答，低下了头，沉思了不知多久，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龙城摧虎枪，一时间他竟然看到一道光影，从来没有见过的脸庞，但全身上下孔武有力，一抹微笑从那人的脸上绽放，季然再看，那道光影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突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季然起身，离开，然后又看向一直没有转身看过他一眼的季文昌，漆黑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光彩，“我会继续走下去，不管前路如何，哪怕是遍地的荆棘，因为那是我选择的路！”

不待季文昌回答，季然便暗自退去，季文昌起身，转向祠堂门口，季然等了不知多少年的一个转身，在季然主动离去后，终于出现了，但他永远都不会再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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