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秋月
第二十章 出游（旧版）

Z城与C城相邻，同靠一海，日月同辉，风物却大不相同。

Z城依山傍水，处处小桥流水吴侬软语，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任岚酥倒在Z城的日光中，拣一瓶又淳又香的女儿红灌下，便认不得东南西北，父老乡亲，只觉人人都是梦乡，人人都可入梦，她觉自己身在梦中，是以无所顾忌，但凡看上了什么，必得到手才算完事。

万幸她只看上了些小玩意，人家叫她掏钱，她也觉得有趣，乖乖掏钱，买了些花环挂在身上，配以红彤彤的脸，倒有几分春色，不靠近她的人，万不知她醉到分不清天在水，水在天。

才走了几步，便觉花环累赘，扔了花环东倒西歪，歪在一张长椅上。

椅边是一个窗口，窗台摆满绿植，窗里面灯光昏黄，如泣如诉，正有人鼓瑟吹笙，她便在歌声中迷迷糊糊醒来，找寻几处也没寻见歌声传来的地方，又倒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晒着太阳。

路人不知她醉，竟以为有趣，有几个也学着她的模样，支额斜躺，将长椅当软靠，但躺了一会儿不得要领，便过来研究她，这一研究，就挪不开眼睛，呆呆地盯着她似梦似醒的睡颜发神。

店里的人瞧了半天，瞧出了点名堂，她醉寻歌时跌进来果，一身酒香，跌跌撞撞，差点打翻他一店的埙，她转了几圈后出去，又靠到在长椅上，醉成那样还记得保持优雅，恐也不易。店主留了点心，这不想，便有人凑过来了，却不是男人，多是女人，看了一阵后，似乎她手上的花环被摘了。

店主哭笑不得，吩咐店员看店，去买了新的花环放到她的旁边，以防她发现花环不在，发一通疯，他这小店便保不住了。

他刚放下，那人睁开了眼睛，一双水眸似醒未醒，看了他一眼，又合上，似未看见。他当下决定，守着她会儿，直到她清醒为止。

但天边飘来一朵云，似有雨，他还有家事得处理，便吩咐店员看顾一下，没想到小雨未至，回来却见她缠着别家小郎君，缠得人满面绯红，支吾不成言。

他定睛一看，缠得还是她表弟，她颇有眼光。他走过去，那人还扯着表弟的手，嘴里说着胡话，“小哥哥，跟我回家……”，表弟求救的望他，他终忍不住，哈哈大笑，这大笑吸引了她，她丢开手边的人，朝他走来，晕晕乎乎打量他几眼，似不符合她审美，摇着头歪着步子还去拉呆在原地的表弟。

表弟也不知发的什么疯，似被传染了，人也不走了，任她拉着坐到长椅上，端着他的脸细看，一边啧啧有声，一边上手抚摸，似品极好的绝品，活脱脱的流氓行径。

表哥也无语了，这下两厢情愿，没有他存在的必要了。他走进店里，不时瞅着窗外的两人。

不知她又说了什么胡话，逗得表弟脸红似欲滴血，弯着腰去听。他见两人越靠越近，突生不喜，猛地站起，吓得店员以为弹错，惊惧望他，他点头安抚她，走出去将两人分开，一人拨朝一边，谁也挨不到谁。

表弟惊奇，“表哥，这位是?”，他脸不红心不跳，“你未来表嫂。”，似也不算撒谎，一切皆有可能，看她醉成这样，也不像有男朋友的人。他点点头，表弟红着脸变成红着眼，也不经大脑思考，失意跑走了。

任岚还在假寐。迷迷糊糊间似有什么感应，她睁开眼，见一人从微雨中走来，修眉俊眼，顾盼神飞，见之忘俗，顿时魂都没了，急急忙忙坐起，掀开披着的薄毯，朝那人追去。

那人撑伞走过桥，下桥而去，她追不上，隔着河喊，“小郎君，小郎君，”，小郎君头也没回，继续往前，越走越远，她看着走远的人，一纵步跳上船，还没站稳就喊船家开船，急急忙忙追去，船慢慢追上了小郎君，还未到他身边，她已高声喊“小郎君，小郎君，”引得满河满船的人相看，小郎君这才惊觉，那“小郎君”是在叫他，终回过头。

黛瓦白墙，微雨飞，郎君一眼，千千愁。

任岚上岸，冲着小郎君笑，小郎君也冲着她笑，两人不知为何而笑，笑了一会儿，小郎君将伞举到她头顶，问她，“你是在叫我吗？”，她点头，潋滟春色不自知，“你长得真好看。”，小郎君一呆，心想，你长得才好看呢，听她这么说，立时红了脸，伞便要拿不稳了。

那腼腆一笑，更勾人意动，任岚站都站不稳了，要拉着他才能站稳。

“小郎君，嘿嘿，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好不好……”，小郎君面若桃李，已不胜春风，欲开至荼靡，无所保留。神思昏沉，似被酒香所浸，忙忙点头，“你家在哪里?”。

“我家在，在，在……”，任岚想了会儿，她想不起来在哪里了，摇头，“我家在，在，在……”，她继续摇头，“我不记得了?”，小郎君唇红齿白，还未开口，便被一人推开。

那人也算斯文，动作却并不文雅，将他推开便要带人走，她嘴里还在喊，“小郎君，小郎君”。小郎君冲冠一怒，上去拉住男子，“你是谁?”。

男子回他，“你又是谁?”。

两人四目相对，心虚地各退一步。

长明与秦玉，许平凡三人划船至此，见得便是这幅场面。

一个耍酒疯的满口“小郎君”，一个斯文男士与文雅青年当街互瞪，还没等看个究竟，那喊着“小郎君”的人急急扑来，差点扑到水里。

许平凡急忙接住她，也差点被扑到水里。

任岚还在想家在哪里，要把小郎君带去哪里，摇头晃脑间，天地忽隐忽现，忽见一人，白衣动，迎风而来，虚虚一眼，万古愁。

她急急扑来，“这个哥哥，原是见过的……”，扑上去后，人就睡过去了。

三人只得带她上岸，与岸上两人相对，两人见三人，也不推脱，于是，六人进了酒楼，点一桌好菜，借酒浇愁。

五人互相介绍后，都在心里腹诽，这又招惹了什么了。

长明静默不语，许平凡喂任岚吃醒酒茶，任岚已醒，继续装醉。秦玉端着架子，高冷远人，小郎君看着任岚，心想她还记不记得要带我回家，店家一个头几个大，这场面莫名诡异。

几人正吃着，店家的表弟去而复返，红着眼找他的表哥算账，竟然骗他，老远便见得他们在二楼，一路风风火火奔上楼，眼里含泪，“表哥，你骗我，她根本不是表嫂，你骗我。”。他指着任岚，看了一会儿，竟掉下泪，任岚埋头装睡，恨不能睡死过去。

店家一见着表弟就知坏事，将锅轻轻松松甩给任岚，“怎么不是?她之前答应了我的。”，坐中几人盯他，他改口，“但她喝醉了，算不……，算不得数罢了。”。

表弟看着众人，幼小的心似也在懵懂无知间感受到了什么，隐生伤痕，抹着眼泪跑走了，店家趁机喊“表弟”，跟着追去，走了。

小郎君欲哭无泪，他该怎么说?怎么想?她醒过来肯定不记得了，但没等他想，一个人替他想好了。

许平凡抬起眼，淡淡看他，“她喝醉了，如果说了什么话，不要放在心上。”。小郎君悲从心来:本是一眼万年，奈何，自作多情。

小郎君苦笑着离开，末了还把饭钱结了，不可谓不用心。

任岚继续装睡，秦玉一点情面也不留，“还不醒?要装到什么时候?”。

许平凡倒乐得她装睡，再装下去，这一路都得抱她回去，拍着她的背，作无事状。

任岚也知装不下去了，动动头装作刚刚醒来。

长明临窗，望着微雨，望着不远处眺望的“小郎君”，“我们不来，你打算怎么办?把你招惹这几个“小郎君”带回家?”，他转头，却见那人将肩一缩，又将头埋下去，是不管身后事了。无奈。“早不许你喝酒，偏不听，一醉就发疯，一疯就不管不顾，我看，我们都不管你为好，你继续喝，我们走。”，说完站起来，真要下楼去了，长袍微动，似云似仙。

任岚还是没有抬头，嗫嚅道，“下次不喝了……。”

“还有下次?”，秦玉“没救”地摇头，人却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也下楼去了。

任岚歪头，看着许平凡，“你也要走?”。许平凡摇头，“我不走，”，说完给她倒了一杯酒，她喜出望外，刚伸手要端，半空又放下。“怎么不喝?不是最喜欢它了吗？”，许平凡目光灼灼，似欲灼穿人心。

“不喝，不喝，”，边说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解酒。

长明与秦玉走入河岸店中，那一对表兄弟还在怄气，表弟坐在一边，瞪着他表哥，仿佛他表哥十恶不赦，见这两人走来，方匆匆躲进内室，敲敲在门缝里打量。

长得真好看啊……

长明挑了一支洞箫，试了试音，买下。秦玉挑了一支竹笛，买下。

“多谢店家看顾她，她惯来是这样，一喝酒就发疯，打扰了。”，长明笑道。店家呆了一呆，不敢直视他的眼，低头道，“没有，也就一会儿。”，末了，看一眼外面的“小郎君”，心虚道，“其实，我们都没有恶意。”。长明点头，“多谢了。”。

买完东西走出店，许平凡带着任岚下楼。

“小郎君”痴痴盼盼，似欲说点什么，任岚也欲言又止，触及长明的目光，忙低下头，随他们走进船里，船便摇开水去了。

“小郎君”望着船离去，久久不能回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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