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弯秋月
第二十一章 游船（旧版）

船顺着水流去，一路穿过Z城的小桥与房舍，行到宽阔的湖面，将将停在湖心。

湖中天光潋滟，别无二色，几许身影，倒影湖中，一人执萧，一人横笛，吹那春风曲。曲起风动，吹动风波万里，堪堪推向岸边，将岸边山影光影一卷而来，后又推出。

一白一青两道身影，迎风独立，飘然欲乘风归去。

任岚觉得她酒还没醒，不然怎会得见这般光景。

船停了一会儿后摇走，摇进芦苇荡中。芦苇新发，叶尖碧绿，轻轻拂船而过，飞鸟随船动起飞。

一路萧声、笛声不断。

任岚坐在船中，揪了一片芦苇嫩叶把玩，“许平凡，你不出去“露一手”?”，许平凡揪下几片绿叶，摆到桌上，等她玩完了接着玩。“我不会。”。撒谎完全不打草稿，那手。任岚这才注意他的手，白得发腻，不似寻常人手，见她注意，他把手放往桌下。“你这手，”，她没继续，总不能说“怎生得比女孩子还洁白。”，但一想，这也不是什么不雅的事。时代进步，机械慢慢取代人工，逐步进入智能时代，有这样的手，倒也不稀奇。

见他拘谨，她便仰头望船外，一时春光尽收眼底，春声悉数入耳，不知天上人间。

船又驶了许久，驶进波光粼粼的湖中，两岸莺声燕语，绿柳如烟，已入春浓。

对面来船，画舫精致奢华，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飘带飞飞，丝竹不绝。

“砰”，画舫与他们的小船相碰，激起水花，停下。

一会儿后，一个袅娜身影从艳光大盛的席间站起，朝她们走来，掀开帘子，堪堪站出，“我家公子有请二位公子，上船一叙。”。

“你家公子忒不是人，只请二位，剩下的二位干等?”，凤眼薄唇的女子一愣，正欲反驳，见天光晦暗船舱中，一人斜倚船塌，嘴刁芦苇，眼波流转，一时无言，便听她接着说，“去跟你家公子说，这二位公子请他下船一叙。”。凤眼女子一愣，更不知如何回话，退入船舱中了。

不一会儿后，女子走出，“我家公子请诸位上船一叙。”，便见那女子邪邪一笑，起身，第一个登船。“虽然说一直知道复古很流行，但你这个打扮，又一口一个公子，”，她打量着她，不知怎地，使人不敢直视，脸热。“我都不知道活在古代还是现代了。”，说完也不进船，站在她旁边，等几位进船后，才问她，“你几岁了?”，她老实回答，“十八”，她摇着头进入船，并未再看她一眼。

那灰衣的公子走入船中，引得众人注目，只是一眼便各自退散。待那青衣公子走入船中，将船中一切尽收眼底后，脸色越冷，众人不自觉吸了口气，端起仪态，以恐污了他的眼。那白衣公子走入船中，并未看任何人，众人却不自觉紧盯着他，一时只觉谪仙再世，恍惚中，自己也化身仙娥仙童，飘飘欲仙。

白衣公子随引路者走上二楼，只见白衣一角，慢慢地，便看不见了。

似梦非梦，似醒未醒，无酒自醺，神思灵乱。

一声咳嗽打断了她们的美梦，众人看去，一名白衣少女走来，似灵光一现，满船生辉。

或不能说少女，不知男女，那年轻人眉心一粒朱砂痣，魅惑万千，引人入胜，嘴角却似笑非笑，让人远离。恐不好接近。与那白衣公子恐是一路，一时冲淡许多遐思。

但她并未上楼，反捡了个空位坐下，极其自然地不管不问，拿起桌边的水果，往嘴里送。那最早最嫩的荔枝，经水路漂泊而来，终于送到她口中，方不负此生。便也没有人告诉她，她坐了什么位置。由她去了。

她吃完一颗，甚感快慰，这“公子”当真会享受，挑最红最熟的荔枝，将案头装点，可惜太少。

正吃着，二楼走下一人，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果，软软地摊着，依着几块冰，竟连核也没有。

那人将荔枝放到她桌前，对她微微一笑，回楼上去。

她自顾吃着，除却初时见荔枝端来，眼睛一亮，再无其他。

馋猫。

众人无事，吃着果食，也有好事者，将桌上精美点心，端给上座的她，她微微一笑，也不拒绝，却看着别人桌上酒，眼睛亮晶晶。那人便知她要喝酒，纵容地拿了酒过来，刚打开盖子，酒香四溢，果真好酒。她暗道糟糕，果听楼上一人脚步急匆匆，“萧公子说，您要是喝酒，立马把您扔下船去。”。那捂住酒瓶的手，收回来，从人手中拿过塞子，堵上，将酒推回去，“我不喝酒，谢了。”。

二楼那位这才上楼。

那女子觉得好笑，又觉分外可爱，便更纵着她了。初进船便闻得香，原来，是酒香。将酒瓶拿过，轻轻打开，倒了一杯给她，“喝一杯，没人知道，尝尝Z城独家酿造，九九女儿红，这可不是外面那种，这埋在底下九九一十八年。”，眼见她要心动，女子加把力，“除了这儿，别的地方可喝不到，错过了这次，就没机会了。”，她似在考虑，挣扎了一会儿，最终，笑起，伸手去端那杯酒。

二楼走下一人。那酒洒在地上，可惜了。

她将酒泼在地上，细嗅酒香，便也算饮了。那人看她一眼，回到楼上。

她将酒杯放到桌上。罢了，罢了，罢了，罢了，九九女儿红，罢了，罢了，罢了，罢了。

女子见她微郁，不再劝，捡了瓜果吃食过来，与她闲聊，“白衣那一位，是你“朋友”啊?”，她浑然不觉话里有话，点头，“青衣那一位呢？”，她点头，对方微惊，接着问，“灰衣那一位呢？”，这下，她听出点门路来了，原是打这主意，顿觉手边东西无味了。不过，心下一转，“灰衣那位啊，不是。”，她摇头。

女子眼波闪动，像看孩童一般看她，她有那么“弱智”吗？她皱起眉，女子不知何处惹她不快，不知如何化解，一时无言。她看看女子，娇媚可人，温雅多情，地地道道Z城美人，唔，配谁都不为过，而且没有“一口一个公子”，想是偶来游玩，与这船中人打成了一片，自得几分脸面，于是，心下便喜，牵得一桩好姻缘，造福几代人，当下便笑开。

许平凡啊许平凡，原来你不凡，艳福还不浅。

女子见她笑，心中一松，面上却不显，但也不再提其他，一时嗑瓜子，吃东西，自是无话。

过了一会儿后，任岚问，“你们怎么不弹琴、唱歌了?”，女子与她依偎一处，笑道，“这画舫的主人，谈事时不喜有杂音”。难怪，众人连嬉笑怒骂也压低着声音。

她扫了一圈，众美极妍，娇俏动人，一个个眼波销魂，要叫她醉倒在这一汪汪多情眸中。她正欲醉，船身一晃，将她晃倒在桌边，似撞上了什么。

船头一女子走出，去查看，不一会儿后，上楼禀报。

那公子终从楼上走下。

长发长袍，温润如玉。

男子匆匆出船，与船外人交谈。

只见二美拥一人，站在船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边。温玉拱手见礼，那边不知如何回，倒是一女朗声道，“我们有急事，往Z城古城区赶，不小心冲撞了您的船，请见谅。”，“您看看，损失多少，悉数赔上。”，女子说着话，眼却往船中飘。温玉见状，做个顺水人情，“都是我们不对，将船只横停，阻了几位的道，不如上船，略备薄酒，以表歉意。”。

那女子点头，“也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船中一时丝竹声动，正是任岚，闲极无聊，拿了乐器乱拨。杂乱无章间，更添几分好奇，引人欲往。

几人随他上船。

偌大的湖面，别说横停一船，便是横停数船，也没有过不去的。偏得走这一段，偏得撞上人船，一撞不算，二撞，三撞。任岚要看看，谁那么虎，找这么崴脚的借口登船。

只见门帘微动，一人随光而来，与她对个正着。

是了，是她能做出的事。

李白微囧，撒泼遇见熟人，备感尴尬。正尴尬间，那人低头，装不熟，她也收回眼睛与要出口的寒暄，随人坐下。

前头加入几人，便有几人，去了后头。一时风起，一时弦动，好不欢快。

四人偶尔眼神交错，恍作不知。

温玉这才看清主座的人，坐不好好坐，躺也不好好躺，没个正行，斜倚屏风，神色懒散。身边一人，正与她嬉笑。与楼上几位公子，气质迥然不同，也不知怎地一路来了。他皱眉，摇头，后回到楼上。

将楼下事件一一交代，几位似未听见，并不打算下楼查看，只是收了声，也不作他聊。

过了一会儿，才见卓然道，“谁想下去看看?”，谁也没说话，便是谁也不想下去了。

温玉无奈，只得下去，与后来这几人，推杯换盏了几轮，送走他们后，方回到楼上。

船外花船开动，慢慢远去，似不甘，又故技重施，一撞，两撞，三撞，撞了几下后离去。

“这个脾气，暴躁得很。”，任岚上楼。也是，还没人这么下李白的脸，人都到船上了，也没个人出来打声招呼，要是在C城，断没有这样的事，不过，这是在Z城，也就只能无关痛痒的发发小脾气，撞撞别人的船了。那精美华丽至极致的船开走，直往远处去时，任岚这才回头。却见一人，脸上若有光，叫人移不开眼。

Z城真是，卧虎藏龙。

在坐列位，卓然不群。

她打量着他，他也打量着她，两人互相打量了一会儿，微微一笑。

传说中Z城有一美男，翩然似仙，名曰卓然，想必，就是眼前这一位了。他身旁那一位，清冷似湖中秋水，必是清云，再旁边那一位，眼似凤尾也似桃花潋滟，必是潘英。

没等她开口，潘英从窗边回头，将眼尾一弯，急急朝她走来，将她一拉，就拉入席中，倒出美酒，递杯喂她，“我也好美酒，今儿总算遇到知音了，你尝尝，陈年老酿，一点不醉人。”，她见他眼波流转，实在销魂，欲饮，但转眼间，一人眉目冷冷，并未看她，她便躲开酒杯，在暗处扯潘英衣袖。

潘英会意，也不劝，收了酒杯，自饮，发出满足声，酣畅淋漓，勾得任岚意动，却又克制。

潘英自来熟般，又倒了一杯，自饮，“你我既是知己，便得认识一下我的另三位知己。”，任岚心道，还有一位?可没听说过啊。“他不在，先介绍这两位给你认识。”，他指着白衣的卓然道“这是卓然，”，又指着青衣的清云道，“这是清云”，接着冲她挑挑眉，“我不用说了吧?你肯定认识。”，任岚配合的点头，“酒中仙，潘英。”。潘英顿生惊喜，没想她真认识，长脸了，得意地冲另两人挑挑眉，另两人看也不看，他也不恼，说道，“你看到了吧，那两人都是不解风情的，你可不能被皮囊欺骗，跟他们玩在一起。”，任岚点头，跟那种仙气飘飘的人，的确没什么好玩的，两个酒鬼，倒能凑做一堆。

潘英更喜，居然如此可爱。他看看长明。一开始以为是同他一般的人，没想到，太有趣了，当下恨不能把人带去古城，痛饮几天几夜，一解酒馋，但看看在坐列位，有意无意警告的眼神，只能打消这念头，叹道，“你以后要常来Z城。”，这才刚认识，就舍不得分离了。

任岚点头，她还有个心心念念的小郎君，肯定会来，想到这里，她假意咳了咳，想把潘英带下去，问一问关于小郎君。这几人沉默死坐，实在无聊。

但卓然与清云点头微笑后，她只得自报家门，“我是任岚”。几人眼波微动，一转即逝。“你们认识我?”，她下意识问道，潘英点头，“我听说过你，你一喝醉就发酒疯，”，说完哈哈大笑，任岚皱起眉，这并不好笑，须臾间，她将眉松开，也腾起笑。

潘英不知她在想什么，冲几人使个眼色，将人带下去。

卓然望着坐在最边上的许平凡，“原来，这就是任岚。”，许平凡回头，点头，微笑。卓然目中似有微光，“的确，很可爱。清云，你怎么看?”，清云拿起手边的笛，并不答话，一曲吹出，满江风波。卓然收回目光，望着长明，冲他点头。

C城是块肥肉，其中还有忘川……。

任岚和潘英回到楼下。船却动了，丝竹声乱耳，让她烦躁。她想套点什么，但看潘英神采奕奕，必不好套话。转看桌上美酒，她有了主意。

任岚一边灌酒，一边套话，灌了半天，潘英却一字不吐，仍神思清明，让她恼火，心下一火，也不灌人了，走到一边，生着闷气。

潘英暗笑，却不表现，自己灌自己酒，灌了一会儿，没得意趣，便凑到她身边，给她灌了一口，她瞪他，但是分明还想喝，目光灼灼，欲诉还休，他便大着胆子灌下去，想她一个酒仙，也不会轻易醉。

船行到古城，进不去，换了小船，楼上几人走下，只见二人互灌，醉生梦死，周围睡到一片。

许平凡扒开拉扯着的二人，将任岚抱起，任岚锤他，“还没喝够，”，手上比划着，“你输，你喝”，说着，说着，渐没声了。

“谁去抱潘英?”，卓然望着乱成一团，再看看许平凡怀里似呓非呓的人，转望着许平凡。

许平凡一边挟一个，走上小船。

“任岚挺聪明，知道灌潘英套话，不知道套出点什么没有?”

许平凡接道，“她一直很聪明”，那造型有种“我儿是清华北大高材生”的味道，看得人无语，他毫不在意后面说了什么。

几人乘小船逆流而上，很快，到达古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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