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雍阁记
第三章 千人踩，万人踏（三）（旧版）

青年看着这一出闹戏，看着老太太的刀马上就要劈到女人脸上，手里的伞微微杵了下地，只听传来了‘叮’的一丝微弱的常人听不到的声音，一圈圈透明的光波以伞尖为中心，扩散开来，直至波及到整间房屋。这时只见老太太面露恐惧，神情慌张的杵在地上，动作还保持在拿刀劈下去动作，整个人只有眼球还能轻微转动。嗓子里发出哈啊哈啊的嘶吼声。女人见老太太这般模样咧嘴一笑，也不管脸上泪涕横流，直直朝老太太扑过去。男人快步走过去抱住女人，哑声说道“那是咱娘！”女人恶狠狠地盯着老太太，回声到“从她把我闺女砍死，装进罐子，她就不再是我娘，是一个杀人凶手！杀人偿命，血债血偿，她得为我的大丫偿命！”男人握住女人的肩膀，大力晃动，对着疯癫的女人说道“那她也是我娘，是为了我们老王家传宗接代，现在大丫没了，有了金宝，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女人红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男人，恨声问道“你不知道你哪个好娘，都做了什么！她把我闺女的骨灰头颅埋在进村河边的桥头，让每个人都踩着我们的闺女啊！”男人错愕的看着女人，问道“大丫不是埋在屋后？”他松开握住女人肩膀的手，站不住似的往后顿了两步。

青年抬眼看了看已经一身汗意的老太太，手指在伞把上画了几个隐晦的符文，老太太控制不住的开始发出声来。随着青年的目光，老太太已经抖得像筛子一样，青年说道“花婆子和你说了什么。”老太太答道“花婆子和我说，只要用百年柳树带着满满一枝柳叶的柳树枝在八九点的时候把大丫扒光，让她的亲生父母看着自己的闺女被打，打到所有的叶子都掉了，才算完成祭祀求子的第一步。然后是在柳叶掉光后用染过畜生血的菜刀剁下大丫的十个手指，十个脚趾，都剁下来让血把身子染红之后，用砍柳树枝的斧子砍断大丫的四肢，这是祭祀求子的第二步。等都做完这些一定要让大丫醒着睁开眼睛，再砍下她的头。”老太太说着已经开始满脸泛红，青年看出老太太不是悔过，只是因为时间太长而站不住罢了。

青年低眼继续问道“之后呢。”老太太张张嘴想大骂，结果只能不有自主的说出青年问题的答案。“花婆子和我讲，砍头之后要找一个红色的陶土罐，把头装进去，指头装进去，身子烧成灰都装进去，再放亲生父母一人一碗的血，在第二天太阳升起前把罐子封好埋到村口的桥头，村民都能经过的桥头，让所有人都踩踏过大丫，直到千人踩，万人踏礼成才完成祭祀求子。我才能有我现在的金孙！”

老太太说完，嘴巴蠕动想要骂出声来，青年又问道“花婆子给了你什么。”老太太眼珠转了转，想闭紧嘴巴不说，可是不知道怎么了，张口回答道“花婆子和我讲，用柳树枝是为了抽打大丫的魂，砍掉指头和四肢是为了不让魂魄完整，如果魂魄完整就会有鬼差来勾魂去投胎，投胎了大丫就不能给我要来金孙了。用血染红身体是为了集齐怨气好要金孙，用红土罐是为了囚禁大丫不让她投胎，只得世世代代为我们老王家，为我金孙当牛做马。花婆子说我这么做伤天害理肯定会遭报应，她给我说可以给我一道符，让大丫永远伤害不到我，只要得了金孙之后她要用大丫的魂魄一年。”老太太说着，从里衣的内兜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拿着符纸的手颤颤巍巍的。在老太太惊悚的目光下，青年看了一眼老太太手里的符，只见那符从底下烧了起来。

深山里，盘腿坐在炕上的花婆子突然捂住胸口，吐了一大口血，目光怨毒的看向王老太家的方向，口中说道“尔等竖子，乃敢坏我好事！找死！”说罢，脚下生风似的冲下山去。王老太眼见着手里的符烧成灰烬，自己好像忽然能动了，瘫倒在地，嘴里喃喃说道“完了，完了，这回好了，什么大师，这他奶奶的不是要我命的活祖宗么！”只见这时花婆子一脚踹开房门，目光阴冷的看着青年，拱手向青年问道“敢问是哪位仙家，不知这换魂大阵不能动么？我老婆子在山里修行几十年从未有人感坏我好事，既然你动了我的阵，那就用你的命来换吧！”说罢，伸出一只干枯似树枝一样枯槁的手，冲青年抓去。

这时，只见原本在空中盘旋不敢进屋的黑红怨气好似洪水找到宣泄口一般哄得冲进屋内，紧紧地缠绕住王老太和花婆子，还有早就呆愣一旁的王老二。花婆子嘴里念叨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残破咒语，也不见对怨气有几分伤害。怨气围绕着青年，忽上忽下的仿佛在恳求着什么似的，青年举起带着戒指的左手，在空中画了个符阵，只见一团血红浓郁到像能滴出血一样的怨气冲进符阵，几瞬之后，渐渐地，地上幻化出了一道残缺的人影。女人定睛看了看，正是自己一年多以前被残杀的闺女。忙冲过去想要保住她，可是触碰到的只有一阵阵的阴冷的风。女孩看了看青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青年手指一点，女孩便可以说出话来。

女孩看了看在一旁哽咽的母亲，转头看向那三人，声音阴冷的说道“你们好啊。我亲爱的奶奶，亲爱的父亲，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们了。你们知道么，我死后不久，刚好有一鬼差经过桥旁，看到我残破的魂魄，觉得我可怜，便带我到阎罗殿见阎王！阎王见我可怜，但也拿不出我的魂，便叫判官给我算了一卦，让我回来耐心等，会有人帮我报仇。你们以为那孩子是地府的游魂？哈哈哈，不！它是妖魔！是地府专惩恶人的撕魂兽！”大丫飘到王老二身边，身旁鬼气吹起盖住娃娃脸的被子角，摸了摸他的脸，俯身在娃娃耳旁说道“醒来吧，我的伙伴，帮我报仇！你又有美食了。”

花婆子挣扎开困住她的怨气，直直冲向门外，谁料门砰的一声关上，无边的黑红色怨气封锁住屋内，仅青年身旁像一块净土。就连那疯癫的女人也缠上了一层薄博的怨气。花婆子盯着女孩说道“我劝你最好还是放了我，不然我师门是不会放过你的！哪怕你下了地府，地府也有人会帮我报仇，让你魂飞魄散！”花婆子身子止不住的抖，颤颤巍巍的说道。心想着自己修为不到家，才会让这女娃子有可乘之机！青年听到花婆子言语，微微皱起了眉，女孩看向青年，像是询问，青年微微点了点头，女孩便转回头去，看着早已愤怒的眼里像是喷出火来的王老太和王老二，把封住她们嘴巴的怨气撤走。

只听两人破口大骂“贱蹄子，我是你祖宗！你敢这么对你奶奶我！我们老王家养了你六年就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快给我解开，我还能原谅你这不孝子孙！”“大丫！快给你老子解开！妈的，一定是你那个死妈把你教坏了，看我不打死她！”两人骂骂咧咧的说着，大丫阴冷的眼睛里更是透出一层层的寒气，反问道“奶奶，你说你是我奶奶，可是你除了和我有血缘关系，你有对我一天好过？你打我，骂我，我娘不在，你就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让我做这做那，大冬天的让我在猪圈里睡？”又看向王老二“你说你是我爹，你不仅打我，还打我娘，还说我是赔钱货，早晚都得嫁出去，还不如让你这个当老子的先爽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我的家人，生我却不养我的家！”

“王婆子，我不知道你做过多少坏事，但是独我一个，就够你把地狱十八层都过一遍！阎王大人和我说了，他们俩归我，你，他要亲自审问！”女孩转过身，看向地上躺着的春杏，说道“娘，我也怨你，我也恨你，为什么他们打我骂我的时候你不在。但是我知道这不怪你。我爹打我的时候你也护着我了，这些年只有你爱我，所以我原谅你。”女孩看向青年，青年微微示意。女孩抱起娃娃，喃喃自语道“六个月前，你出生了，我用爷爷的魂魄换了你来帮我，撕魂兽，睁开你的双眼，张开你的嘴巴，帮我惩罚这些罪人吧！”只见那襁褓中的娃娃被一团团的黑雾笼罩，一声声属于野兽的嘶吼声渐渐变大，不多时，女孩身边多了一只妖魔，妖魔类似鬣狗，又有很大不同，这妖魔长了三只头，全身的皮肤呈黑紫色，没有柔软的皮毛却有一身像金属似的钢刺。

女孩伸手拍拍王老太和王老二的脸，强大的怨气瞬间将两人被触碰到的地方腐蚀。两人惨叫着，女孩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任由着撕魂兽一点一点的像王老太对大丫所做的一样，一点一点的折磨着他们。女孩转身对青年说道“大人，等他们接受完惩罚，灵魂被撕扯干净后，我就愿去地府，去地府的化怨池洗尽一身怨气。”说罢站立在旁边目视惩罚那两人的方向，再也没看过春杏一眼。

青年握住黑伞，在地上画了个小圈，只见忽然阴风大振，院子里忽然多出一扇门来，两名身着盔甲手提尖枪手持灵珠的两位鬼差从门后走来，向里屋坐着的青年单膝跪地拜了一拜“大人，吾等前来捉拿花婆子归案，请大人应允。”青年点点头，两位鬼差连魂都没抽直接压着花婆子进了鬼门。先下屋内只有一家四口与青年在内。这院中与桥上满满的怨气也随着大丫一点点的复仇而散去。青年站起身来，没管地上的女人，对着大丫招了招手，“孩子，该走了。”大丫看着早已魂飞魄散的两人只留下两具残缺的尸身，叹了口气看着青年的眼睛说道“大人，我不想做人了，我也不想去投胎，我可以留在地府么？或者在哪都行，求你了，我怕。”

女孩干瘪的灵魂犹如那常年受到虐待的身体一般，整张小脸上，映衬着那本就圆圆的眼睛更是硕大无比。此时却已经蓄满泪水。青年伸出手摸摸她的头，轻轻说道“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先去地府的化怨池洗尽一身怨恨吧。如若有缘，便来寻我。”说罢，虚空一指，一道发光石门出现眼前，荡漾出一圈一圈的光晕。女孩带着撕魂兽不留一丝留恋的走了进去。青年走到院子里，打开黑伞，看着比来时清澈了不少的天空，早已没有了那淡淡黑雾，回头看着早已死透的两人的尸身在阳光下慢慢化为灰烬，女人呆愣的坐在地上，也不知是疯了没有。村民们渐渐走出自家院子，看着湛蓝的天空，说道“终于回来了，就不应该造孽啊...”

青年走出院外，村民们纷纷围上前来“大师，大师你给我算一卦啊，钱啥的都好说！”

“大师”

“大师，你...”

青年仿佛一道影子，谁也触碰不到，走过村头河上的石桥，身影渐渐消失了。村民齐呼神迹。赶忙跪下来磕头祈愿。

转眼，青年举着黑伞走在这青城石板路上，路上的行人纷纷偷瞄着他，青年小指上的戒指发出一道流光，推开朱门，经过满是奇花异草的院子，走上二楼，站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看起来很是古老的纸质书册，翻开新的一页，在上面写到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若使强求造冤孽，便化残魂何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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