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从姚庄出发（旧版）

村里的大路的路基已经被拉建材的卡车轧坏，一脚高一脚低，有的洼地里还留有脏水，走起路来，尤其是夜间要格外小心才行，保根现在当然无心顾及。

尽管已经进入了寒冬，一阵奔跑之后，保根身上的汗水还是从他的毛孔中冒了出来，不一会儿就和他的秋衣黏在了一起，犹如一张网一样束缚住了他的身体，使他动弹起来都十分费力。他刚刚从村西的路口进到村里就感觉到了有点异样，村里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却无人同他打招呼，待看见家门前站着不少大人孩子时更加发了慌：出啥事引来了这些围观的人？他紧走几步就到了门前，抬头看见了曾经的那两间屋子已经坍塌，正在这时候听见了爷爷的哭声，然后闻到了一股杂物烧焦的味道，乡亲们有的人手里还提着水桶，你一言我一语地哀叹着刚才的情景。

保根不能怪自己的爷爷，虽然失火的原因是老头抽烟燃着了被子，可如果自己要是一直在爷爷身边或者在家里就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还是自己没有照顾好爷爷。但是眼前必须面对的现实是两个人今后住哪的问题，这让保根很是发愁，重新盖两间房谈何容易，他手里跟本没钱，爷爷的那点补助金还不够他的药钱。晚上两个人在厨棚里凑合了一夜，可保根总担心老头的身体扛不住，心里很是着急。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第二天村里的管事人郑叔就来了，看到眼前的一幕后表现出无限的悲伤和同情，并表示愿意以村里的名义在原址上重建两间砖瓦房，可最近村里也没多余资金，等啥时候有钱了立马找人盖起来，现在就先搬到村里的祖庙去暂住一段时间，那里反正也常年荒废了，虽然多处漏雨收拾一下还能住人，比在这个棚子里要好很多，两人一想也只好如此，算是勉强答应。

在祖庙里一切终于安顿好以后，保根爷不满意的是这里没有电，家里原来的那台电视机也在大火中烧坏了，每到晚上就没有办法看新闻联播了，只要到了晚上7点就觉得特别难捱。那天晚上天越阴越沉，雪花如同天上的人洒下来的棉絮一般，一片一片交织在一起，转眼地上就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整个祖庙也完全被大学所覆盖住了，只留下屋顶上的那个小角尖。老头睡不着，就把保根叫到了自己跟前，祖孙俩那一夜谈了很久，旁边用以取暖的柴火续了又续，一只老鼠在神像的身体上爬来爬去，可能是太冷了吧，想要靠近一点火源取取暖，但又害怕旁边的那两个人，只能在神像上来回试探。

第二天保根还没有醒来，就听见窗户外面的麻雀叽叽喳喳地乱叫，等一睁开眼才发现天空白得夺目，爷爷已经做好了饭，保根伸手抓了一个土豆，爷爷突然说咬到了骨头，保根接过来一看竟是爷爷的牙齿，表面上一层黄渍，虫蛀的痕迹甚是明显，也就是在这个早晨保根离开了家门，坐上了西去的火车。

保根下火车时，天色已晚，刚到下午5点多，太阳就已经收起它那淡淡的光，好像也怕冷似的，躲进了面胎一样厚的云层。冷飕飕的风呼呼地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像一个个秃顶老头儿，受不住西北风的袭击，在寒风中摇曳。和车站正面相对的是一排破旧的小房子，根本看不出一点城市的味道，车站口人声嘈杂，有推销旅店的，有叫卖光碟的，还有提供特殊服务的……不一而足，保根不关心这些，他要尽快找到爷爷的那位熟人，好在那过夜。

保根来开封是为了投奔他爷爷的一个战友，来之前什么都已经给他交待清楚了。爷爷也知道保根跟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希望了，自己目前还能够勉强照顾自己就要放孩子去更大的世界里闯荡，才好有个出路。想来想去就想到了当年在一起的那个战友，也就是他的班长，在阻击日军的时候，他曾为了救班长一命而挨了一枪，班长心里一直过意不去要报答他，可他什么也没要，这个时候去求老班长一定可以，而且还听说老班长已经升为了开封地区的领导，这才让保根去了开封。

开封城最大的特点是外在古朴，内在时尚，从外面看确实稍显破旧了一点，然而城里的世界却别有洞天。保根不知道路，这是一个黄包车夫主动迎了上来，在说明了目的地后，黄包车夫干脆地承诺到：“小伙子，走吧，你叔对那个地方太熟了，保准送到，不让你多走一步路，赶紧上车”。保根还没有来得及推辞就被塞进了三轮车里，默默地打量着这个城市，路上行人衣着华丽，突然间他看到一个乞丐被一群人围了起来，正要一看究竟，车子一转弯拐进了一个胡同。车夫倒也不闲着，一路上不停地说着开封的历史名人和文化典故，保根听着觉得很是新鲜，也很感激这个热情的大叔。

说来话长，那时短。三转两转间，不一会儿果真就到了保根爷爷之前所说的地方，保根心里也终于长出了一口气，但是想不到的是车夫非要收保根10块钱，车费5块讲解费也要5块。保根傻眼了，他出门时就带了十多块钱，除去买火车票后，兜里一共还剩不到5块啦，而且这么近点距离咋就能这么贵。他想争辩一下，可车夫刚才那股亲热已经被威严所替代，只能是把兜都掏了出来，证明给那个车夫看，表示自己已经没有多少钱，车夫可能也是看到他来到这里说不定里面有这个外地人的亲戚啥的，万一撞见了不好，就把他仅有的那点零钱都夺了过来塞进了自己的腰包里，骂骂咧咧地走了。

本以为终于要柳暗花明了，没想到是更大的失望已经在路上了，只是保根还没有意识到，他只是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充满了好奇，也更想留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