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
屋漏逢阴雨（旧版）

保根要离开现在的家去开封的决心下定于一个没有阳光的早晨。

那晚，从大坑边沿跑回家时爷爷已经睡着了，电视上满是雪花点，勉强还能听出里面传出的人声。他拔掉了电源的插头，就钻进了自己的被窝，脑子里还是白天见的那个姑娘，尽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可在他眼里就是那么可爱，明天再去一次？不，不，不，她妈那张嘴太厉害了，白天都已经算客气的啦，再去不知道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呢？可是我……那张破床在跟着他的辗转反侧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响声，身上的被子也因为太过陈旧，已经被他的脚趾给蹬出了黑色的棉絮，突然，一只蝙蝠从窗户飞了出去。

第二天保根起来时头有点疼，就又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儿，直到爷爷进屋叫他吃饭，他才穿上了衣服，纲要穿鞋的时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紧接着就听见了爷爷和郑叔的对话，“根他爷，你家摊上好事了，哈哈”“啥”“别啥啥的啦，就是给你家发钱来啦”“这是1000块钱，你家西边那块地被修路给占用了，地钱和青苗钱都给你了，以后不用再去种地了”“不，不中……”“好啦，好啦，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回来给根也说一声吧”。

保根其实并不关心地和钱的事，他也不需要多少钱，更不想种地。

爷爷进屋后老泪纵横，吱吱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保根赶紧去搀扶住老人的胳膊，老头这才缓了一口气，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吃，只是坐在那，眼神呆滞。保根也心事重重，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眼看着钟表上的指针在嘀嗒嘀嗒地走着，天空由红变亮再变暗，不知谁家的大公鸡叫了一声，小村庄就被夜给笼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保根睡不着，就再次信步走到了那个正在施工的大坑。

今夜月色如水，云淡风轻，借着灯光他看见了一只青蛙，在一个工棚门口，它跳了进去。

里面坐着一对年老的夫妻。他们六十多岁了，跟随当地年轻一辈的老乡出来打工。本来他们是用不着出来打工的，只因为家里有两个个孙子读大学，一年光生活费和学费就要花号几万，儿子身体有残疾出不了苦力，虽然常年在南方沿海务工挣钱依然有限，为了替儿子分忧，他们不顾年龄已大，让然远离故土，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打工，想挣几个钱。平时没事的时候，老两口还一起在附近的工地上捡一些建筑垃圾，虽然卖不了几个钱，却也足够基本的吃喝了，存粮叔每个月的那点工钱都存了起来，为了能跟孙子见上一面，老两口还从手机店买了一部旧手机，虽然很多功能他们都不会使用，可每个月能够孙子视频一次已经是莫大的享受了，唯一不满足的是这里通讯信号不稳定，每次两位老人聊得正高兴的时候，孙子总是说信号差先就这样挂了吧！老人家不知道信号是个啥东西，只知道国家下一步要在这一方面突破一下，好让他们和孙子顺顺畅畅聊一下。

保根曾经和他们说过话，也知道老两口的心善，有好几次还把他留下来一快吃饭。

老两口世世代代住在齐寨村。从他们的描述中，可以感受到那是一个安静美丽的小山村。山区地广人稀，一到晚上，万籁俱寂，宁静得像诗一样美。月光笼罩小村上空，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小村门前流水哗哗，屋后青山巍巍，春天野花飘香，夏天瓜果累累……存粮叔和存粮婶生长于此，对这一片土地必定怀有深厚感情。

刚来那会儿大婶很不适应这里的生活，虽然同样是村庄，这里到处是人和车，整天乱哄哄的，都有了要回家的冲动，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老头这么大岁数了没人照顾又放心不下这才留了下来。但存量大叔从来不让她下工地，只是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而已，夫妻俩住在狭小的工棚里，转个身都碰到头或脚。一台电扇在不停地呼呼着，可棚子里依然十分闷热。每次炒菜，油烟不能出屋，本身劣质油杂志多味道又大，炝得人直打喷嚏，大婶的眼睛始终是泪汪汪的，眼泡已经肿了老高。

那只青蛙在工棚里吃了三只蚊子和两只苍蝇，双目正在注视着眼前的那只大个蟑螂，忽然大婶的手被锅里的热油溅了一下，大婶本能地猛一抽身，不想脚下一滑，坐在了地上，把水桶也给打翻了，青蛙受到了惊吓，跳出来工棚，呱呱叫了两声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保根赶紧跑了过去搀起地下的存粮婶，还好摔得不严重，只要把地上的水用布给吸干了就好，“为什么要受这个罪啊，这么大岁数了……”她嘴里不停地嘀咕着，才又给保根找了个座，并从一个酒箱子里给他拿出了半块干硬的月饼。

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存粮婶子这边刚安顿好，存粮叔还没有回来，突然就跑过来一个同村的小娃叫保根快回家，并告诉他家里出大事了，保根来不及多想就一路小跑地朝家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