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星向青空许愿
第五章 回荡落樱树边的暖之歌（旧版）

“如果你想救一个人没成功，反倒被对方揭穿了自己的弱点，你怎么办？”

“那我可能会一边考虑改正缺点，一边再去救他一次。”

“可是你的弱点没有改正，还会被他攻击！”

“在这里，重要的不是‘自己’。如果真要救一个人的话，就不要考虑除了‘救’以外的任何事。”

“我……会按照自己的方式做出行动！”

1

“连你也……！”

低头的悠真一大步越过那花瓣、踏入楼梯间。他盯了一眼带有锈迹的门把，手指抖动了下，仿佛要做什么。但他没有做，而是反手往墙壁捶了一拳——“咚”。转过身要离开的他，刚走两步又被无意间踢到的异物轻易激怒。他怒然低头：原来是笔记本——他的。他开口吐了一口气，俯下身一把捞起，便三步并做两步下楼去了。

“那个女人，是我的敌人！——而擅自以她为敌的我则是懦弱的废物！”

回教室的他，带了一路的死鱼眼。刚走到教室门口，里面男女欢笑的声音便肆意扑来。一瞬间，黑色从那眼中掠过。他往那声音的源头盯去，发现是奏前和一个不知哪个班级的女生在聊天。奏前看到悠真，朝他打了个招呼，接着又和女生聊起。

“我想休息，你们可以安静吗。”悠真只这么一说，便自顾自地趴桌子上不动了。

奏前见状，小声地和女生说了两句，随即两人笑着离开教室。下午上课前，奏前回到教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悠真的位置。

下午的课程继续。午后第一节课下课后，奏前来到悠真位置，一屁股靠在桌子上，一下子把腐旧的木桌压出了一阵“悲鸣”。

“喂，真阿悠，今天怎么了？怎么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我的桌子说很痛，能挪开一下那里的屁股吗？”

“放心！我今天没上大的，不臭……开玩笑、开玩笑。”奏前被悠真的死鱼眼瞪住后，立刻起身笑嘻嘻地道歉。“说真的，你今天怎么了？”

悠真没有理他，别过头只顾望着窗外。

“哟，不说话？看我挠！”说着，他给悠真挠起了痒痒。这招果然见效，只见悠真皱着眉头不得不开始摆手反抗。“又不是小孩子了，快停下！”“不停不停。真阿悠就是小孩子，我才不停呢。”一阵折腾后，悠真终于松口认输。

“你说，如果你想救一个人没成功，反倒被对方揭穿了自己的弱点，你怎么办？”

“啊，原来如此。真阿悠你是因为第一次谈恋爱失败……啊哈哈，抱歉。这种事情确实不能在这里说出来。”

“别胡说了，快回答我！”悠真凶狠地拧着奏前的上臂问道。

“痛痛……这个嘛……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可能会一边考虑改正缺点，一边再去救她一次吧。”

“弱点呢？你的弱点没有改正，还会被他攻击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哎哟，别激动……这种事情要看情况。不过一般如果是救人的话，那在这里重要的就不是‘自己’。真要救一个人，就不该考虑除了‘救’以外的任何事。怎么样，这个回答满意不？”

悠真沉默了。他没有认同奏前的话。“我就是因为那种白痴的想法所以败给她了！”“要是救一个人是这么简单就能做到的事，我就不用问你了。”——这两句话中的任意一句，他都没有说出来。同时，他没有继续和奏前说话的意思。这让对方只好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两句便回座位去了。——他似乎误会了什么，但没关系。他不会成为我的挚友；除了我的挚友外随便谁怎么看我都跟我无关。而，我的挚友是……

此时，不知是否因为天空完全被云遮住，经过午间的休息后恢复了原貌的冷风忽然吹入教室。原本开启的一两扇窗很快被人关上。那股风吹到那本黑色笔记本上，将冒出头的书签带猛然吹动了些。而那书签带引着笔记本封面上的某些字吸引了正要继续沉思的悠真的注意。

“这是……”

黑色的封面中的更黑之字，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突然，“悠真，语文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班长及语文科代表的向梦佳。

梦佳传达完毕后，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留下了目光依旧停留在笔记本上、拳头不断在颤抖的悠真。

“我还有必须做的事情！”

2

宛如被海绵充斥般充满了热的流的空气，像被淹没一样凝固成冰的色的世界。随着他的呼与吸，曲折流转在他身体周围的空气各处中的波纹便会随之发生相应的延伸与干涉。无数种形状在瞬间诞生，又在瞬间消亡。——诞生的，仿佛在创造着新的物体：其中落下的，化作了水滴，倒映着整个空旷的练习场上唯一的那个他的身影；之中和热流碰撞的，绽放为白光，从他肌肤上的每一颗细胞中射出。而消亡的，正在他那嶙峋的拳骨之中被紧紧地攥住。突然，像是闻到了什么般，他的耳朵动了动。他肘撑地面翻过身，面朝大地，手指紧抓着泥土，四肢在地上挣扎好一番后，终于站了起来。流不尽的汗水在他浑浊的筋肉上蜿蜒流淌，做不尽的练习依然将再一次没有感情地重现，而应不尽的意志却徒然间在他那嘶哑的咽喉中咆哮而出——“我绝不认输！！”巨大的回响在天空中震荡开。顿时，空无一人的幽蓝色世界，变得有了红，有了黄，有了七色；有了光，有了影，有了日月；有了他，有了她，与他们：

世界，苏醒了。

他“唰”地从座位上站起。

“对不起，老师！我在课上擅自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犯这种错了，所以，请原谅我和我的笔记本！”

他“噗通”地跪在地上。

那黑色皮革外套的笔记本自始至终被他紧抱在怀中，即便到他走出办公室也没有被松开。

3

缠着绷带的纤细的手向前伸出，手中的几瓣樱花随风而飘落，樱花坠入大地的一瞬周围的灯光刚好亮起。

——一棵硕大的白色生命之树骤然耸立在她的面前！

樱花满树开，樱瓣随风落：或许樱开，也是樱落。

“好美！”

本是忧伤的她被那一瞬惊得动容。

然而下一刻，泪如潮涌。

——她抹着停不下的泪、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注意到什么的她倏然回头。

急促赶到的他看到她的可怜模样的瞬间呆住了。

“你怎么会来这里？”女孩迅速转回头把泪抹干，同时，恢复了无感的表情。

“当然是来找你的了。没想到……学校还有这种地方。”还喘着气的悠真在女孩身后约三米远的地方停下，“跑了一圈学校都没看到，天还这么黑，差点以为你已经走了。”

“我还没那么快走……呐，你知道樱花树下埋着什么吗？”她问道。她伸出手，似乎在迎接这些飘落的樱花瓣。

“不知道。”他回答。

“你知道，樱花为何会开得这般美丽动人，让人难以置信吗？”她望着地上的一瓣瓣雪白色，又问道。

“不知道。”悠真答完，问道，“你的手……还好吗？”

“也是。我们才见第二次面，你怎么会知道呢？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知道樱花，更不知道我……我的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说着，她带着一丝得意地朝他展示了下被扎成蝴蝶结的绷带。“对了，留在那儿的面包，我看你没回来就吃了。不过也可能是你吃不下不要了丢在那儿的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谢了。哼哼。”——她似乎笑了一声。

“我确实不知道你的事情，但我依然有话要对你说！”他说道。

“你说吧。”她揉了揉鼻子，回答道。

“你是我的敌……”

“阿嚏——”她边掏出纸巾边说道：“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你感冒了。”悠真说完，顿了顿，向女孩走去。

“没事的，你继续……喂，你过来干什么！”

她发觉悠真的靠近，紧张地连连后退，却接到了朝她扔来的校服外套。

“你想多了。我不会主动靠近我讨厌的人。——虽然我更讨厌自己。”悠真侧过眼神回答道。

“你讨厌我就不要对我假仁假义！”她突然生气地回答道，同时将衣服往他扔回去。

刹那间，他捞起衣服，将它披到了反应不及的女孩身上。

“披上！不然我会更加憎恶我自己的！——好吗？！拜托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目光闪烁着说不出话。

看着她终于将外套披在身上，他才后退两步，继续说道：“首先，你是我的敌人，我讨厌你。但是，因此我更讨厌讨厌你的我自己！——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觉得我早已改正自己的缺点，但是现在还是那副模样——这就是现在的现实！我忍受不了我的懦弱，我不会容忍我的懦弱继续懦弱！所以我必须找到你！”

“所以——你能帮助我吗？！”他忽然低下头请求道。

“已经迟了。今天是我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她摇摇头说道。

“‘最后一天’——什么……意思？”

“‘最后一天’就是在学校的最后一天。还会有别的意思吗？”

她笑了，笑容带着莫名的悲伤。

“难道……以后不会回来了吗？”

“或许会，或许永远都不会。——谁知道呢？”

她望着地上的某些破碎的樱花瓣，自嘲道。

“怎么会……”

“好了，我差不多该走了。谢谢你的衣服。今天遇到你说不定是某种命运的安排呢。再见。”

她将外套披回在他的身上，然后离开。

“就这么什么都做不了、白白地看着她离开吗？我……我……我又……！”

他愤怒得握拳透掌。

那一瞬间，某个残缺不全画面在他的脑海一闪而过。

是站在落樱树下的某个她的笑容——即便笑容再往上的部分已看不清。

“我最喜欢你了。”她说道。

那应是他最喜欢的一处记忆。因为，眼泪正从他的眼眶不断滑落。

“所以，要成为我的英雄哦，——绝对地。”她继续说道。

“我不仅是要成为英雄，更是要……”——笔记本封面的话也随之出现。

“慢着！”他吼道。

女孩不知为何停下了脚步。——她本已决定不再回头。

“我会……”

他边说着，边走到早已泪流满面的女孩面前。

“我会成为你的第一作家！”他说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会成为你的第一作家！”他紧紧地抱着她说道，“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第一的作家！听清楚了吗？！不清楚我会继续重复！我会成为你的第一作家，然后把你的所有人生一字不漏地记下来！所以在那之前——在我到达那一步之前，给我好好活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也突然变得越来越温柔，温柔得甚至让她怀疑是否产生了某种错觉。

“你要是敢擅自死掉，我死也不会饶了你的。”

——他哭着说出那句话的情景，还清晰地留在刚走出校门的她的脑海中。

她望向天空。

广阔的夜空依旧灰蒙蒙一片，没有因为谁的温柔而变得温柔。

“谢谢。”

她依然朝那里——又或许是穿过云层后挂在彼方的某颗星星——说道，然后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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