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流星向青空许愿
第七章 阳台上离月亮最近的猫（旧版）

1

他哭了——趴在小坡的中间，靠路边的位置。他的身边有课树，没有樱花。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因为他的影子与那棵树的重合了。如同天空不需要每一厘米都充满星星，只需足够，便是满天繁星。

这样的我说起来或许会让人生怪罢：我是他，他是我。这并不算奇怪的事情。请想象一下你自己在和他人一起欢乐大笑的时候的自己的感情。是否很愉快？是的。反过来说，当人在独自一人且陷入巨大的悲伤的时候，那个人心里就会被负面的感情所掩盖。而我，不过是伤心得无所适从的他的悲伤中分离出来的一个存在。“旁观者”——可以此称呼。以防误会，再说明一次：我是他悲伤时会从他的感情中分离出来的一部分；我并没有变成飘在空中看着他的模样的灵魂状态，我依然在他的身体中，“旁观者”只是相对于他现在的状态与普通情况下的差异而言。因此“我是他”——这话没错。只不过为了接下来的说明，我姑且当自己和他为两个人。

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比较特异的存在。因为或许许多人悲伤的时候脑袋是空的，而或许他正是少数会悲伤得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想法的人。那么且听我讲些关于他的，以及他与她之间的故事罢。

很久以前，还住在田舍老家的他曾养过一只猫。他曾喜欢它。

那只猫是只小猫，是他的祖母从外面带回的，似乎是花了钱从邻里手中买来的。——邻里的那母猫生了好几只，养不下。它是橙色的呢还是黑色或白色的呢？是刚出生数日还是已养了一二月呢？这些都不记得，也不重要。他记得，它很粘人，从不怕生。

但是，它消失了。是他害的。

由于祖父定下的规矩、家里不许养宠物，因而从未照顾过猫咪的他，刚开始照顾那小猫时完全没有经验。他会喂它吃的，但不敢碰它：他胆小，生怕它带了病会被感染，或会突然间咬他。于是他的喜欢仅仅是看着喜欢，从不伸手去触碰。他无数次拒绝它的接近，以至于他夜晚会将本应由他照顾的那小猫关到房间外的阳台。可怜的小猫！才出生没多久罢，凌晨三四点时总要扒在他房间那窗口玻璃外叫唤，叫唤躺屋里的它眼中的妈妈；夜晚的门外很冷罢，它努力地沿窗爬动、不停地使劲地叫唤！——所有这一切挣扎，换来的却是因被吵醒而愤怒的他的一声声恶言相向！

于是，它消失了——仅在了三四天。家人说，它出门后再也找不到。离去的它，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呢？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再伤心它也不会再回来。

它本有家，它却选择没有家。只因为他不曾给过它家。

那时，后悔无力的他的心中，愤怒的种子开始种下。

2

他并非一直朋友很少。他曾有过数个玩伴。他们曾一起玩耍打闹，一起下田摸虾，一起做过许多事情。在那之前，他是没有朋友的。即便幼稚园有许多孩子，他也是从来躲在角落的那一个。所以说，能曾有过玩伴这件事，是那时的他为数不多的幸福的回忆。所以即便他们后来“背叛”了他，他也没有怪罪他们。

那是一个阳光满溢的上午，街道上公园里都是令人舒服的感觉。那时的他们，正在公园里玩“躲猫猫”。

“……3，2，1。到我了！”

刚睁开眼的他就看到他们几个围着一群孩子在一起。

里面块头最大的那个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的‘超级高田’的人了。”

他也胆怯地凑过去，却没想到被其中一人毫不留情地推倒在地。

“这里不需要胆小鬼。”他们一起大笑，包括那几个原玩伴。

他第一次感受了强烈的屈辱与失败。他愤怒地朝那个大块头冲去，却被一脚踹得往后翻滚在地。

“胆小鬼。”“废物。”“笨蛋。”“矮子。”——他们的肆意指责在他心里形成了强烈的冲击。

他想要变强，想要有朝一日，对打倒他的那些人全部反击回去。他一次次愤怒地朝树挥拳，在学校的运动场上一圈圈地跑。树干的褶皱总轻易地划破他的皮肤、疼得他流泪，跑步总是跑得要虚脱，但他依然坚持了。即便如此，他也一次又一次地从与他们的对战中倒下，因为对方人也很多。但是，终于有一天，他赢了。他亲手打倒了那个个头比他打得多的家伙，把那群人都揍得不敢再靠近他。

他也从此走入了愤怒的深渊。

直到她的出现。

3

第一次知道他，是听到有人在讨论他的事情：有个笨蛋，总是在运动场上跑。在那之前，或许注意过，或许没注意过，因为那时的自己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特别的兴趣。

那时的我，确实是个“無関心”的人。人际关系马马虎虎，也算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同学；学习是够勉强完成作业的程度；对社团活动也是适当应对一下就好的想法。一直过着普通的、什么特别都没有的生活。对于这种生活方式，我并没有特别喜欢，却也没有讨厌，觉得总之“适当”就可以了。对，我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子。

因此，当我听到朋友也在谈起他的事情的时候，只是“喔，那种笨蛋也存在啊”地想了一下，甚至连看一眼他的兴趣都没有。不过，普通情况下，只要无关自己，谁会去注意一个笨蛋的一举一动呢？话虽如此，我还是看到他的样子了。

我的爷爷以前似乎是一个相当厉害的足球教练，而且至今还对足球很有热情。大概因此，早已经退休的他才会继续受到学校的邀请且痛快地接受了教练的职务吧。本来小学的足球的话，是根本不需要他出手的。现在想来，爷爷他应该一直在等待着什么。而他也终于等到了。是的，就是那个被人们和我认为是“笨蛋”的他——小林朝阳。

那一天，因为没事干而跟着爷爷去训练场的我偶然看到了他的身影。他不难辨认，因为大家总是一起训练，只有他总是待在圈子的外面，偶尔会有个男孩和他走一起，即便如此他也经常一个人。但是奇怪的是他从不会觉得自己孤独似的，被别人邀请也是一副倔强不屑的样子。他一直是那副认真过头的模样。虽然后来还是和他们成了好朋友、能和大家一起笑着踢球了。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特别好奇他的事情。只是看球的时候会多看他两眼而已。但是，正如爷爷所说的“他正如他的名——朝阳一样，是能实现我愿望的人”般，在球场上的他，真地渐渐地成为了“奇迹”般的人物。无论和其他的何种程度的队伍比赛，只要是有他在，这边的球队就永远不会输。你相信“憧憬”这个词吗？我相信。因为看着球场上不断把球踢进对方球门的他的身姿的我，渐渐地对他产生了“憧憬”。明明是很困难的局面，他总能几乎凭借自身一个人的力量去打破；明明这个世界不会有什么奇迹的，他却用行动一次次地告诉我“有”。很不思议的感觉。我自己的话，是个运动很差的人，像跑步之类的稍微一会儿就跑不动了。但是我却会开始相信“奇迹”。或许不是相信“奇迹”本身，而是相信他吧。

或许正因如此，才会出现那次事件。

那是一次和另一个学校的比赛结束。回家路上，我听到了身边的一些其他学校的学生在说关于他的一些事情，就好奇靠近听了。是关于他的不好的事情。他们说，他的父亲做了什么犯罪的事情，他自己也到处打架，是个坏孩子之类的。真的很过分。他们根本不知道背后的他为了足球付出了多少努力。本来我打算什么都不说的，但当我发现他就走在不远处，什么话都不说，甚至连生气的样子都丝毫不见的时候，我为他生气了。很不思议，但是那时的我觉得不这么做不行。我站到他们面前，跟他们解释朝阳对足球的付出的时候，被他们推开了。或许在我眼中，我只是不走运被人碰到摔了一跤的程度而已。但是，他却没有那么认为。他直接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叫他对我道歉。好奇怪，为什么比起他们对他的过分的嘲笑，他却更关心他们对我做出的这种小事呢？他们叫他放手，他不放；他们往他脸上使劲地打，他没有还手。即便被打到鼻青脸肿，他也没有松开对方的衣领。从头到尾只是重复着“给她道歉”这句话。即便我想拉着他走、哭着对他说“算了”，他也没有退后。他是个会将自己的意志贯彻到最后的男子。——那时的我，终于明白了爷爷的话，明白了自己憧憬他的理由。最终，他们或许是怕把他打到医院吧，还是向我道歉了。伤痕累累的他才放手。快要倒下的他居然还向我道歉，说对不起，是他害我受伤了。——明明是我该说的话！他还说，这是个约定，他绝不会再让我因为他的事情而受伤。我回答他说，我会在场边一直看着他的帅气的表现的。他似乎笑了。他说：一定要一直看着我的表现喔，因为很久之前开始就喜欢你了。说完才倒下。真是个狡猾的笨蛋，笨蛋的……我的英雄呢。

而现在，该轮到我来救你了。不是吗？

“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光，”

她双手捧起了他哭泣的脸庞。

“我的英雄。”

落在坡上的夕阳瞬间绽放出灿烂的光芒，指引树边的二人的影子走向无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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