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陵
第五章（旧版）

时间流转，转眼到了小年夜。

宫里妃嫔都去大郑宫请安，侍候郑妃。郑妃俨然以皇后自居，摆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姿态。

“众位妹妹，转眼就到新年，过了新年，春祭就在眼前。本宫奉大王旨意，指导督促众妹妹明辨礼法，为来年春祭顺利进行做好准备。”郑妃带着腔调道，“尤其是白妃妹妹，初来乍到，不谙大秦法律，更不熟悉大王立下的宫规，要勤加学习才行。”

“姐姐说的是。白妃自当谨遵姐姐懿旨，勤修后宫宫规法度，春祭礼仪。”白妃施礼道。

“妹妹有大家风范，肯体谅姐姐的难处，姐姐有礼了。”郑妃客气道。

白妃还礼。

忽然，一位年长的宫女急匆匆进了正堂，施礼后轻声禀报了什么事情。

郑妃颔首。突然，郑妃脸上露出了邪恶的微笑。

“众位姐妹，今日小年夜，本宫奉了大王的旨意与大家相聚，明辨礼法宫规，本是好事。奈何有人偏要生些事端，连累众位姐妹，连累本宫——”郑妃端坐，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堂下众嫔妃——白妃只觉郑妃看向自己的眼神如霜如刀。

“姐姐乃后宫之主，后宫之事全凭姐姐做主。”韩妃响应道——这韩妃受秦王政宠幸，只有她敢于说话，“不知哪家妹妹做了令姐姐生气之事？”

“生气？”郑妃连连冷笑，继而虎吼，“这是大逆不道，欺君之罪！居然有人敢在本宫的眼前，大王的枕旁养野汉子——”

“野汉子？”韩妃惊呆了。

众嫔妃都吓得魂不附体——她们知道郑妃所说的罪过，或是要诛九族的。

“来人！”郑妃咆哮道，“将这不要脸的妇人制住了。”

郑妃指着白妃，愤怒中带着得意，得意中带着鄙视。

白妃还没反应过来，两个膀大腰粗的宫女就一左一右扯住了她的双手，并反压到身后。一瞬间，白妃觉得自己窒息了。

“你，如实招来！”郑妃不分青红皂白道，“为何你的凤楼之内出现了莫名的男人，还被当值内侍抓了现行？”

“男人？”白妃的头脑中一片空白，她苦苦地挣扎，才好容易说得出话来，“姐姐，您是不是弄错了——白妃绝不是那种人！”

“姐姐？不要脸的娼妇，谁是你的姐姐。”郑妃疾言厉色，“道貌岸然的东西！如今人赃俱获，事实胜于雄辩，你作何解释？我劝你承认了吧，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不。我没有……”白妃挣扎着，申辩着，可是谁来听她的呢。

早有宫内侍人奉了郑妃之命将事情添油加醋地禀告了秦王政。

秦王政听完，初时不信。

直到后宫内侍押解着一名男子到了寝宫的殿堂之上，秦王政一跤跌倒。

“宣郑妃——”秦王政脸色苍白，手软无力。

内侍统领赶忙搀扶秦王政起身，并为秦王政推血过宫，半晌，秦王政才缓过神来。

“大王保重身体。”内侍统领轻声道。

随后，有内侍端上了静心茶。内侍统领将茶奉给秦王政。秦王政看也不看，就将茶杯摔个粉碎。

“孤——孤的宠爱还不够吗！”秦王政发泄道，“该死，该死！”

“大王，切莫伤了身体。这会不会是一个误会？”内侍统领好言安慰。

“怎么会是误会？孤的后宫，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丑事？孤错看了她，错信了她，错全在孤！孤，孤该——”秦王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一会儿，郑妃押解着白妃也进了秦王政的寝宫。

其余嫔妃有胆大一点的，就聚在寝宫外等着，她们都想看看秦王政会如何处置自己的宠妃——如果事实真如郑妃所说。

“这一回白妃在劫难逃了。”韩妃叹惜着道。

“你们不觉得此事蹊跷？”邀月宫月妃在韩妃、昭仁宫昭妃耳边细语。

“这话不要说。”昭妃左右旁顾，提醒道。

“大王，臣妾受大王恩典管理后宫，不料出此变故，臣妾有罪。恳请大王治臣妾管理无方之罪。”郑妃伏地叩首。

秦王政满脸阴云，只是不语。

“臣妾请大王降罪。”郑妃伏地叩首，再次请罪。

“郑妃免礼平生。”秦王政道，“非郑妃罪过，孤不降罪。孤想知道真相——”

“大王，这就是真相。”郑妃指着殿堂上下跪的白妃、男子道。

“好！”秦王政似乎下定了决心，“孤亲自来问。”

秦王政坐下。

“你是何人？”秦王政没看白妃一眼，而是朝殿堂上跪着之男子呵斥道。

“罪民赵高。”男子匍匐于地，答道。

“果然是赵高！”白妃心头一凛，“莫非是红儿……”

正是如此——白妃住进了凤楼，随行来到秦国的下人等却没有全部住进去。如乔公公，赵高……赵高身体虚弱，乔公公及几个内侍在外照顾他。今日小年夜，红儿想给白妃一个惊喜，私下做主，借出宫看望乔公公的机会，将赵高打扮成内侍的样子带进了凤楼。

谁料，赵高被宫中巡逻的内侍一眼看出了破绽，于是，赵高被抓了现行。

以赵高的年纪，已经不算是小孩。

是以郑妃给白妃按上的“偷野汉子”这顶帽子真真切切！

“赵高？”秦王政居然对这名字略有记忆。

夏无且和蒙武都曾在秦王政的耳边提起过赵高这个名字，秦王政大略知道赵高的来历。不过，关于赵高的秘密，夏无且和蒙武均未提及——这是二人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就是赵高——抬起头来。”秦王政冷哼了几声。

“罪民领旨。”赵高艰难地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全是血水，或许还夹杂着泪水。血水泪水还啪嗒啪嗒往下滴，很是瘆人。

他的脸上、脖子上是累累伤口，疼得赵高直发抖。可就是这样，赵高也没有哼一声。

“赵高，你可知罪！”秦王政脸色一沉，“是谁带你进了孤的后宫，进孤的后宫所为何事，一一招来，孤说不定会给你个痛快。”

“罪民知罪。”赵高叩首道，“都是罪民一人之过。罪民甘愿领死。”

此时的赵高真想死——自己死了，一了百了。怕只怕自己一死，留下一个烂摊子让白妃、红姐承受，这是赵高不愿意让它发生的事情。

“是谁带你进了孤的后宫，进孤的后宫所为何事？”秦王政咬牙切齿。

“罪民知罪！”赵高并不想连累带他进宫的红姐，还有待他如亲弟的白妃。

“大王，罪行昭昭。”郑妃从旁煽风点火，“大王，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奴才狡诈，剐了才好！请大王裁夺。”

“这——”秦王政迟疑了。

秦王政明白，依大秦的宫规法律，一旦赵高罪名坐实，那白妃将被打入冷宫，或许永世不见天日——秦王政更明白，自己目前断断离不开白妃。

“请大王裁夺！”郑妃进逼道。

“白妃，你有何话说？”秦王政转而对着白妃问话。

为了《华山吟》，为了——秦王政希望白妃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大王，臣妾有罪。”白妃迟疑后，回答道。

秦王政无奈地摇摇头，道：“说吧，孤暂且听之。”

“大王，臣妾令下人带赵高进了内宫，坏了宫中法度，臣妾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是——郑妃姐姐所说之罪，臣妾绝不敢领。赵高——他只是个孩子。”

“孩子？巧言令色。”郑妃嘲弄道，“他是一个男人——大王的后宫，可是男人自由进出之地？白妃，你这样做，致大王于何地？大王如若偏袒，臣妾今后恐难以管理后宫。”

秦王政夹在了中间，难以定夺。

“大王，罪民有话要说，请大王恩准。”赵高突然叩首有声。

“大胆奴才，欺君罔上，扰乱后宫，万死不足。”郑妃呵斥，随后行礼大王，道，“请大王正后宫宫规，臣妾叩首！”

“郑妃，孤自有主意。”秦王政拒绝了郑妃所请，“郑妃请起。相信孤，孤自会给郑妃一个交代。”

“臣妾谢大王！”郑妃无奈道。

“赵高，所请何事，说！”

“大王，罪民只怕自己的身体亵渎了大王——罪民愿意当堂验身。”赵高终于听明白了自己所犯的罪行——他明白自己该怎么做，更明白只能这么做。

白妃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让知情人都隐瞒这件事，只是希望赵高能够过正常人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话。

“验身？”秦王政心中疑惑，不过还是准了赵高所请，“召夏无且。”

内侍召来了夏无且。秦王政令夏无且、内侍统领为赵高验身。

“大王，”内侍统领诧异道，“赵高身体与侍人无异。”

“侍人？”秦王政满腹狐疑，问夏无且，“确实？”

夏无且施礼道：“大王，确实如此。”

秦王政思虑良久，问赵高，“孤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夏无且低头不语。

“大王，罪民不敢隐瞒。罪民家贫，想以此为出身之法。”赵高撒谎道。

秦王政并不全信，不过他没有再追问。

他看着伏地谢罪的白妃，秦王政忽然心痛不已。

“白妃，你受苦了！”秦王政走到白妃面前，伸手搀扶起了白妃，“白妃，都是孤之过。孤不该怀疑白妃的清白——孤差一点犯下大错，白妃肯原谅孤乎？”

“臣妾有错在先。臣妾感恩于大王的信任，不胜感激。”白妃施礼道。

“郑妃，你真的误会白妃了。”秦王政思虑再三，打算息事宁人。

“此事也不怨姐姐。要怪只怪妹妹处事偏颇了些，才会令姐姐误会。”白妃甘愿为秦王政铺路。

郑妃迫于秦王政的压力，施礼谢罪，“看来是臣妾鲁莽了，请大王恕罪。”

“郑妃替孤管理后宫，何罪之有？”秦王政轻描淡写道，“郑妃，退下吧。”

郑妃施礼，怏怏地回了大郑宫。

“都退下吧！”秦王政有些累了。

秦王政独留下了白妃，让白妃坐于榻上，安慰道，“你手儿冰凉，可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孤尚指望你呢！”

“臣妾一定为大王分忧。”白妃点点头。

赵高依然伏地而跪。

“赵高——”秦王政心中转了那么千百回，终于道，“今后，你就在殿上做个内侍吧。”

“草民谢大王恩旨。”赵高道，“草民赵高定当呕心沥血，死而后已。”

赵高就这样成为了秦王政的小内侍。

赵高聪明伶俐，懂得如何做人，又沾点白妃的光，一来二去，在殿上内侍群中活得如鱼得水。从此，白妃对秦王政的举动也有了耳目支撑。不过，白妃即便是知道一些事，也不会在面上摆出来，更不会参与其中，这令秦王政深感愉悦。

这一个新年，秦王政险些失了白妃；而公子扶苏之前离了咸阳宫，加入军队历练，郑妃这头也失去了大张旗鼓过新年的兴致。

这新年，草草就过了——无非是秦王政邀宫中嫔妃、儿女在大殿之上吃了一回家宴，又赐了各家重臣菜肴果品等等。

过了新年。这一日正逢赵高当值，蒙武上殿复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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