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恩仇录
第七章罗刹与修罗3（旧版）

酒液淌在唇上，不管说得再多，这都是没办法成真的妄想。

看起来像在责备夜翼程的不济事，但事实上，这些全是雪菲无法坦然表白的自责。

就算被责备，夜翼程还是一语不发，雪菲只好再拿起酒瓶再灌进一口。

“雪菲大人也是。”令人不敢置信，他居然回嘴反抗了。

雪菲一回过头，就看到夜翼程双手环膝，将自己的脸埋在双腿间，就像准备耐过寒冬的野兽般缩成一团，嘴里喃喃有词嘟嚷着：“现在，不晓得有多少男人，正在为你哭泣呢！”

“哎呀！”

雪菲伸指抵着自己的脸颊，刻意眨了眨眼。

脸上绽出淡淡笑意。

“真是这样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说得并不轻佻，也不是自傲或逞强。所以夜翼程才会难得发出短促且饱含无奈的叹息。

这声叹息，或许是他代替那些醉心于雪菲的男人们所发出的吧。

美丽而又渺茫的微笑，雪菲的这张表情曾让多少男人迷恋上她而无法自拔。

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似乎是雪菲的天性。说她悖德未免太小题大作。不管是刚强的战士、热衷于学习知识的学者、负责料理食材的厨师。每个爱上她的男人，都不只因为雪菲拥有美丽的外表这般庸俗肤浅的理由。

不管何时何地，都是雪菲先主动倾心于对方。

她总享受着爱上异性的滋味，向对方投以微笑，有时也会送出自己编织的手帕。可是，她和被称为“雪狐”的罗刹部落女子有个决定性的不同之处。

每当男人也开始对她产生思慕，准备张手迎接属于两人的幸福到来时。

就像随波逐流被冲回岸上般，雪菲总会静静地从爱情的旋涡中抽身。

有人说雪菲真是个恶女，不过对雪菲浅薄的道德观而言，她迷恋上的并不是“已经有对象的男人”，再说她的情意向来只私下传达给她所思慕的男人知道，所以表面上仍是平静无波，至少没有人当面指责雪菲的不是。

私下的言行举止招人非议的雪菲其实是个对任何事都拿捏得宜的女子，当然她也从没有为自己的主子，也就是寒飘雪带来任何麻烦，况且寒飘雪也默许她对于情爱的轻率态度。

“只要能被他们记得，我就觉得很幸福了。”

会打从心底认为雪菲是个恶女的，世界上大概只有一个人，就是雪菲自己。

“不过，从来没有人敢狠狠地掠夺我啊。”明明从没这么希望过，但雪菲就是这么说了。

“雪菲大人？”

夜翼程抬起头，语气中透雪菲着不解。

“开玩笑的啦。”雪菲笑着回应他的错愕，就在这个时候。

喀嚓！钝重的响声震动了雪菲与夜翼程所坐的地面，同时跃入耳中。

雪菲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竖耳仔细听，果然又听到重物翻倒与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每个声音都很模糊微弱，但确实传入耳中了。

这个时候，身旁的夜翼程已经像弹簧似的从地上一跃起身。看着他跌跌撞撞奔向那扇门，雪菲急忙大喊：“夜翼程！”

不行啊，你不能进到那扇门里，雪菲想这么告诫他。

但此刻自己的声音一定已经传不进他的耳里了吧。雪菲也连忙丢下手中的酒杯，紧追在夜翼程身后。踉跄的脚步完全跟不上夜翼程迅捷得令人惊讶的动作，才一眨眼的工夫，她与夜翼程之间已经拉开一大段距离。

前方的夜翼程把耳朵贴在厚重的门扉上，用粗暴到近乎想破坏整扇门的蛮力用力往大门拍打了好几下。

“夜翼程，你到底！”你疯了吗？雪菲想伸手扳过他的肩膀，可是在手指触碰到他之前，夜翼程已经一股脑地钻进没有上锁的那扇房门里。

没错，他就这么进到了修罗部落族长的寝室里。

在幽暗的灯光笼罩下，寒飘雪和赢万愁应该都在里头才对。居然在大喜之夜做出这么无礼的举动，夜翼程绝不可能平安无事。在那之前，这场婚礼说不定也会被他冒然的举动给毁了。

如果没发生这种事，罗刹部落与修罗部落两个部族就能统合了，而寒飘雪也就。

雪菲绝望地倚在门边，正准备踏进室内时，触目所及的景象令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

身体的末梢神经好似被冻结般，雪菲一动也不能动地僵在原地。

雪。

第一眼看见时，这样的想法瞬间浮上雪菲的脑海，

散落整间寝室的纯白物体，宛若飞舞在半空中的白雪。但那不过是一时不察的幻觉，不是白雪，而是更柔和、更大块且轻巧的鸟类羽毛。

那是被撕裂的寝具。

还有翻倒在地的桌子，和已经碎成千万片的装饰玻璃杯。

夜翼程手里的银色刀刃在迷蒙的亮光中闪耀着。他所持的武器在罗刹部落之中算是十分少见的短刀。除了战场之外，他总是藏在衣物底下不让人看见的手指长度并不正常。在他还在发育期时，冰寒的气候残酷地夺走他的手指神经。那把短刀已与他异常的手指融为一体了。

夜翼程的刀正抵着修罗部落的族长。可是在注意到这一幕之前，雪菲早巳被倒在脚边的美丽身影夺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那是她的主人，罗刹部落的寒飘雪。

艳红的液体四散零落，一缕黑发也如同彩绘般垂落在地。深吸一口气，吐出，就在她忍不住要泄出尖叫时。

“雪菲。”沉静的呼唤传进雪菲的耳中。

“雪菲，镇定一点，先把门关上。”

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寒飘雪沉声说着。她的颈间有一道伤痕，还好血似乎已经止住了。

散落在脸颊上的一撮发丝明显被切断了大半长度，显得参差不齐，此刻的她看起来狼狈极了。

没有拉整零乱破碎的睡衣，寒飘雪抬起眼望向头顶上正亮出刀剑互相对峙的两个男人。

“夜翼程。”

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从她口中叫出的不是自己的未婚夫，而是贴身护卫的名字。

夜翼程用力咬紧牙关，握剑的手腕也更加使力。

紧绷的肩头一动也不动，恐怕连呼吸都被他遗忘了吧。赢万愁同样也以短剑挡住迎面袭来的攻击，窥伺着对手的下一步动作。

两个人都没有收回武器的意思，寒飘雪无奈地逸出一声叹息。“夜翼程，你没听到我的声音吗？”

再一次，寒飘雪出聋唤道。

“把剑放下，站到我的身后来。你打算让我躺在这里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句话，夜翼程懊恼地咬了咬牙，这才用力挥弹开赢万愁抵挡的剑身。

粗暴的动作让赢万愁扭曲唇角扯出笑意，睥睨似地从上住下看着夜翼程扶起寒飘雪的模样。

“你把那只狗调教得还不错嘛。”直到这一刻，雪菲才发觉自己一口气始终憋在喉间，都忘了该呼吸。轻轻吐呐的同时，也迅速悄然地反手闽上房门，站定在安尔蒂西后身后。

当雪菲的身影也出现在赢万愁视线里后，他扭曲的笑容中又多了几分嘲笑的意味。

雪菲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她的注意力只放在寒飘雪白皙肌肤上的浅浅伤痕。

如果恶魔之眼真的存在，光靠憎恶的视线就能咒杀对方该有多好……雪菲心想着。

当雪菲脱下自己的外衣覆在寒飘雪身上时，寒飘雪一语不发地接受了。低着头的夜翼程无声无息地站在寒飘雪身后，那双用力握紧仍不停细细颤抖的拳头还是透露出他心里有多么愤慨激动。

雪菲并不打算就这么退出寝室外。

“修罗部落族长，请你解释清楚！”雪菲从喉间挤出因愤怒而颤抖的语句。

赢万愁是寒飘雪的未婚夫。这是由已经死去的双方父亲所决定的，寒飘雪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所以雪菲无权反对。

可是，赢万愁却对寒飘雪动粗！

雪菲告诉自己，决不听他推脱的借口。

而对眼前的三人，修罗部落族长依旧是从容不迫，“居然在我们的初夜闯了进来啊！”还刻意重重叹了一口气。

铁青着一张脸的雪菲气得连表情都扭曲了。

“你这个！”

“雪菲，退下去！”寒飘雪适时出声，遮断了雪菲克制不住就要吐出口的叫骂。

“陛下，可是……！”

寒飘雪垂下色泽淡雅的长长睫毛，从雪菲身旁向前跨出一步。

“没有关系。”

可是，赢万愁却嗤之以鼻地语带嘲讽给了答覆。“不是吧？我打一开始就想把你压在身下，将你给杀了。”

他用轻松惬意的口吻丢出了这句话。

“现在也是一样。罗刹部落的族长，你是想亲自上阵来跟我搏斗呢，还是……”

赢万愁抬起下颚指了指夜翼程的方向。

“要你那只像狗一样忠心护主的贴身侍卫先来跟我打一场呢？”

“如果只是要比武艺互相磨练，我无所谓。”

面对自始至终都相当冷静自若的寒飘雪，赢万愁终于露出不同于嘲笑以外的表情。

“你到底是和平主义者呢，还是空有蛮族的血性？究竟是个女中豪杰？或单纯只是个傻子？我真是搞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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