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窜进耳里,出声者的背后有个偌大的壁炉。寒飘雪睁着彷若冰冻的青蓝眼瞳,凝视背对熊熊烈火的修罗部落族长。
那是个精壮强健的男人。
寒飘雪表现出不似少女的冷静,注意到男人的长相之前,目光已先在对方的身上逡巡一圈。
修罗部落似乎偏好较高的室温,壁炉里的火势烧得猛烈,而他们一族都只穿着怪装。修罗部落族长包裹在衣服底下的身躯,是经过锻链的结实健壮。
虽然有些失礼,但说真的还真教人惊讶。听说战狂修罗部落会使用奇怪的咒术,寒飘雪原以为他们是不擅肉搏战的软弱民族。这并不只是寒飘雪对他们的印象,而是罗刹部落蔑视修罗部落的族群情感。
不过修罗部落的族长却推翻了寒飘雪先入为主的观念,有着一副奔驰在战场上的强壮身躯。
或许是从他父亲,已经逝世的前代修罗部落族长那里继承而来的。“他绝不是个软弱的男人。”过去寒飘雪的父亲常将这句话挂在嘴边。
修罗部落族长有着如焚烧雪地后的黝黑肤色,漆黑的头发和眼睛都充满强大的力量。
他算得上是个美男子。虽然不至于受他迷惑,但寒飘雪心中仍升起一股不为人知的念头。
如果能与他以剑会友。
站在眼前的男人,是自己的未婚夫。
而且,也是罗刹部落一族的宿敌。
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有那么一瞬间,寒飘雪多么希望自己能以不同的方式与他相遇相识。
或许这也是她父亲与他父亲所衷心期盼的吧。
可笑的念头只存在刹那之间。为了抹灭那样的想法,寒飘雪有了劲作。
拔出悬在腰间的剑,以行云流水般优美的动作单膝点地,将手里的剑递向前,搁置在地板上。
在她身后的侍女与贴身护卫也同样把剑搁在地上。
不论男女,这是罗刹部落一族的礼仪。
打从一开始,寒飘雪就下定决心要完成这样的仪式。
“蛮族。”寒飘雪低头垂首,当然也听见了从修罗部落族长口中不屑吐出的这句嘲讽。
屋里被熊熊火焰焚得灼热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但是,寒飘雪的脸色丝毫未变。
因为她早有觉悟,会遭到言语的迫害。
面对抬起头,双眼瞬也不瞬凝视着自己的寒飘雪,修罗部落族长心中究竟怀抱着怎么样的感情?
只见他扭曲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发出比震动耳膜更低沉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我的名宇叫赢万愁。罗刹部落的族长,报上你的名字来。”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寒飘雪的名字。会这么问,只是基于礼仪。
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寒飘雪也以冷淡的声音回应他的问题。
“我名叫寒飘雪。”
“罗刹部落的寒飘雪啊!”
从椅子上站起身,赢万愁咆吼似的喊道:“你将自傲的剑放置在地,是否已有屈服于我这个战狂,成为我妻的觉悟呢!”
流窜在彼此之间紧绷的气压几乎刺痛了肌肤。
修罗部落的族长像头野兽般笑着:“罗刹部落啊,你想把剑拿起来也无所谓喔?”
这般挑衅未免过于露骨。
为了实践上一代的盟约,成群结队为了族长出嫁而来的罗刹部落。
还有聚众迎娶的修罗部落一族。当着这两个族群的面。
赢万愁竟对她说,执起你的剑。
“看来修罗部落的族长。”对照于他的狂傲,寒飘雪的声音更显得冰冷且沉静。“似乎不晓得罗刹部落一族的别名呢。”
赢万愁的眉头微微一动,垂下视线瞥向寒飘雪。在女性之中已算是相当高挑的寒飘雪,与他相比竟还差了一颗头的高度。
“我是罗刹部落,幽雪域的雪狐。我会发自内心拿剑刺杀的。”
正面迎视赢万愁的目光,寒飘雪接着说:“只有我唯一打从心底深爱的男人。”
冰冻的空气变得更加尖锐噬人。
在仿佛会持续到永久的沉默过后。
“说得好啊,蛮族!”这次赢万愁则是发出连空气也为之震荡的大笑声。
接着他走到寒飘雪面前,毫不在乎的以坚硬的鞋底踩在她的剑身上,伸手抬起她美丽的下颚。
“你那险峻严苛的表情的确很适合蛮族族长的称号。那我就迎娶你吧,我的妻子。”
与爱情或怜惜无关,那样的动作甚至不能算温柔。
他攫获下颚的手指力道粗暴而强悍,几乎在寒飘雪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痕迹。
就仿佛,没错,仿佛打从心底憎恨一般。
“替罗刹部落一族的人们准备房间,准备举办宴会!”赢万愁又以睥睨的目光看了寒飘雪一眼,脸上依然挂着野兽般的笑容。“你就和我同睡一间房,没有异议吧?我的妻子。”
义愤填膺指的就是这种烕觉吧。
总算是尝到这种滋味了,雪菲心想。
修罗部落所举办的宴会相当盛大豪华。但那不过是正受到狂风暴雨肆虐,没有一丝温暖的极寒之地。真是场扫兴又可笑的宴会闹剧。
不愉快的负面情咸灼烧着雪菲的五脏六腑。
拒绝那些暍醉酒的男人邀约,雪菲独自走在长廊上。
每当能稍微歇口气时,脑子就会自动亿起,更让雪菲感到不快。
修罗部落的族长,就算颠覆了罗刹部落先入为主的观念,不,雪菲知道自己没办法舍弃那些既定观念,更知道他是个无法让人小看的男人,所以才教人不愉快。
他根本不爱寒飘雪。
没有人稀罕他的爱情。况且寒飘雪也没这个想法,雪菲是早就知道的。这场婚礼并不是以爱当基础,或许这么做也算是背离神的行为吧。
这也是一种战争,寒飘雪曾这么说过。
是属于她一个人的——战争。
雪菲虽然只在仪式上拿过剑,但遇上这场战役,雪菲觉得自己或许也能尽一份心力——无论如何,她都想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帮上忙。
可是,寒飘雪依然不借助任何人的力量,决定单枪匹马亲赴战场。
身为一个女人,还有比与不爱的男人共处一室更绝望悲惨的地狱吗?
在铺着毛皮绒毯的长廊那头,就是赢万愁的寝室。如今,那也是寒飘雪的寝室了。
狠狠瞪向那一扇厚重的门扉,雪菲注意到某个黑影,心里不由得讶异。
在寒冷的长廊一角。以木头雕刻出的恶心雕像旁,有个像被丢弃的垃圾般抱膝呆坐的男人,雪菲认得那个身影。那阴郁的身影,只要见过就无法轻易遗忘。
“夜翼程?”
他或许想一个人独处,不过既然看见了,雪菲就无法故意视而不见。不,或许能视而不见,但不管对象是谁都无所谓,此刻的雪菲只想有个让自己发泄一下心里的怒气。
抱膝而坐的身影动也不动。
“真是笨蛋!”看着散落在他身旁的烈酒瓶,雪菲懒洋洋地将肩膀倚在墙上,无奈地吐出这句话。盘踞胸口的憎恶已变形成悲痛,渐渐深然了体内的红色血液。
雪菲仍嗫嚅着,温柔的语气宛如母亲。“明明是不会喝酒的人,真是个笨蛋。”
坐在他身旁的雪菲也同样伸手环抱双膝,眼前是一扇宽广的窗户,苍白的夜色映入视野之中。
轻叹了口气,雪菲拾起倒在脚边的酒瓶,直接以唇就着瓶口仰首饮下浓郁的酒液。
虽然失去生下自己的双亲与家庭,雪菲仍在这片山野的看顾下成长茁壮。对于饮酒或多或少也有些能耐,但过去从没这种不知节制拿酒掹灌的经验。连雪菲都忍不住为自己此刻的粗鲁举动感到诧异。
却也因此更深刻地感受到胸臆间的炙烈疼楚,雪菲忍不住闭上眼睛。
“至少,今天也让我当个笨蛋吧。”
山脉的夜晚冰冷且苍白。而今天,汹涌的心痛似乎把风声也一并隐蔽了。
“放轻松一点吧,罗刹部落。”
出声的同时,赢万愁也执起搁在身旁矮桌上的酒杯。
肃穆地跟在他身后的寒飘雪就伫立在寝室门边。
“怎么了,我不是要你放轻松一点吗?”
修罗部落族长的这句话似乎是认真的。自己所说的话就是绝对命令,修罗部落的男人皆是如此吗?或只有赢万愁特别专横,寒飘雪在心里咕哝着,但表面上仍是一贯的平静。
“原来罗刹部落的女人都像蜡做的人偶呢。”毫不隐藏那感到索然乏味的目光,赢万愁说道:“还是害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吗?身为蛮族的族长,我还以为你有多刚强呢。原来还是有女人纤弱的一面哪。”
寒飘雪仍是没有答话。
“真是无趣,到那边坐着。”赢万愁指示的,是放在房间中央的简朴床铺。寒飘雪依言坐定,那迅速敏捷的动作依然透雪菲着馒雅。
“说些什么来听听吧。”啜饮一口杯中物,在修罗部落族长的命令下,寒飘雪也轻启形状优美的唇:“婚礼之前,必须让北方的岗哨完全开放。修罗部落与罗刹部落之间已经不需要再进行查问,也无需再驻兵防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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