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尸官差
第三章 怨者入河（旧版）

坐在哄鸣的火车上，我依稀回想着爷爷曾跟我说过的这段往事，记得那时听得非常痴迷。他告诉我，那个叫小伢子的人，其实就是我的太爷爷，反正事情的真实性我并不知道有多少。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太爷爷之后肯定是逃掉了，不然也就不可能再有爷爷，以及现在的我了。

他说那时，还处于民国时期，以前当地人将这种捞尸工作，唤做搅肉汤，或是找水宝，湘西有的地方也叫作捞水打板。而将这种职业捞尸者，称为浮尸官差。

之所以叫官差，我分析，可能是这种职业本就带有某种神秘性，给普通人的感觉，像是充满了某种诡异色彩。所以又有一说法，说那干搅肉汤的，便是直接受命于地狱里的阎罗王，是阎王派来捞取死人尸体的差人，事成之后，他们还得回到黄泉给阎王汇报工作。又有说，有名的赶尸匠，其实也是阎罗王派出的一种官差，它的另一个名字也叫引尸官差，只不过与捞尸者不一样，他们负责的只是赶尸、引尸。这就好比跟现今不同的军种一样，每一种，都有着它自己特定的职务。

那照这样看，我想太爷爷也算得上是一位浮尸官差了。只是，我不太清楚他后面的人生，还有什么故事。

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官差都不是最可怕的，要说那最可怕的一种官差，其实是一种勾魂人，也叫勾魂官差。说这勾魂人，就是专门负责勾人魂魄，取人性命的一种角色。

跟前两者不一样，勾魂人是不能从外表断定的。就好比在这乡下，也许他就是跟你同村住的，甚至就是你屋前屋后的邻居。平日里，看上去都还热情好客，跟一般老百姓没什么区别，但据说这种官职，是阎王直接在梦里受封的。

勾魂人并不是乱勾魂，只有算到哪家有人快到时间时，他们才会悄悄混入其家中，慢慢靠近病人病床，进行勾魂。他们不会讲情面，因而在勾掉亡魂的同时，同样也会有一个新的生命，在另一个地方降临。想着，这就像一个车的座位一样，总会有人上车和下车，入座和让座。这么看起来，阎王似乎还懂得一套自然平衡的法则。

也许有人会说，这看起来不就是人们常说的，那黑白无常的工作嘛？然而事实是，勾魂人要比黑白无常低一个级别，属于地方性属官，这就像是现今的公安局跟地方派出所的关系一样。

这种说法似乎听着有些荒唐，然而我便听过一位朋友，说起过类似的事情。那人当时说，在他们那个地方，有一个老人在病死的几天前里，看见有两个陌生人闯进了他的房间。两人中的其中一个，一手掀开了盖在老人身上的被子，另一个将他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并将他整个人扔在地上，然后那扒下的衣服就被两人给当场烧掉了。

巧的是，他的儿子这时也正从外面回来，当他看见房内的情况时也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家里遭了强盗。老人总说，那两个人就一直站在房内没走，但他的儿子里三层外三层都找了一遍，却怎么也看不见。事发时正处于深冬，而没过几天，那老人便离世了。通过梳理老人那天的讲述，后来就有人给他儿子分析，说那可能就是两个勾魂人，烧掉衣服，其实就是勾魂的预兆。

……

火车的车窗外，景色在不断地向后移去，山晃过了是河，河晃过了又是山，单调而枯燥的风景。也许是觉得太过无聊，我才想着这些听起来有些不着边际且诡异的事件，或者说，也就是一些地方的风俗事迹。

这第一，是为了缓解此刻的无聊，二也是希望能暂时忘却屁股上的酸痛感。因为这趟火车，我坐的时间是真的足够长了。我倒不是迫切着想要到达某个终点，只是这段时间，总觉得有了一种，人生茫然的感觉。感觉自己一直在漂泊，不知道下一站会是哪儿。

这人的一生哪，我总觉得不能老待在一个地方不动，那样就会觉得自己逐渐变得颓废。我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从学生阶段脱离成社会青年了，我要开始认清自己的思想，而不是像从前一样，只是一味地相信各种教育。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火车在终点站停了下来。我拖着行李走下了车，抬头看了看远山处，发现这时的太阳已落下了近一半，那金色正属于夕阳。这样看似绝美的角度，不知是不是故乡的城，在给我这远途而来的迎接。

家住在乡下，可能最觉得麻烦的就是要不停地转车。所以，下了火车，我便换了一辆去往乡下的巴士。

车内有些拥挤，在开车前几分钟，这种燥热的天气下，使得等不及发车的乘客怨声载道，而等到发车的那一刻，便是一下子从地狱升到了天堂。这过程，我闻着旁边那大爷的旱烟味儿，听着三两的娃闹着叫个不停，加上道路的颠簸感，迎着山风吹着，一时觉得很接乡下的地气。

在这种环境下，竟来了睡意，可能当人在一定的疲惫程度时，连周围的喧嚣也能成了催眠效果的一部分。所以，我便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等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周围好像有些不对。

确切说，好像是之前车里的那种喧闹声，突然间没了！

我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睁开，往前后左右看了看。这时我惊讶发现，自己还在车里，但奇怪的是整辆车里就只有我一个人了，其他的人都不见了。而且，这车已经是停了下来，停在了公路上。

我有些弄不懂现在的情况，于是准备走下车一查究竟。走下车后，我发现这地方有些陌生，车明显没有到达终点，可问题是，这车为什么突然停在这半道上不走了呢？还有，车上的人又都去哪儿了呢？

我这时又往周围看了看，发现前面是一条河，这河我有些印象，连接的村镇很多，这也许就是其中的一段。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有呼喊声，而且好像还有很多人的声音。

我又往前走了一段，没几步便出现了一个陡坡，我忙往那下面看去。而就是这么一看，我发现那岸边站着很多人，看着，似乎就是车里的那些人，不知道他们现在都在那儿干嘛？正好奇时，刚好看见在那最靠河岸处，有一个人，瞬间就跳进了那湍急的河水中去了。

我是当即一惊，给我的第一判断是，那人已经投河自尽了！是因为什么想不通，而投河了？显然，是岸边的人在劝导无果后，最终发生的事情。

这种场面，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紧救人，最有效的也就是跳河救人，但下一秒我又意识到，这明显是不可能的。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眼前这河，水急是出了名的，是那种丢一根毛都能被卷进河底的那种。这种水势，无论水性再怎么好，跳几个都是救不上来的，那人就是根本没救上来的可能性了，即使眼睁睁地看她跳下去，也是无计可施。

果然，紧接着，河岸旁的一个妇人当即就晕倒了，岸边的人已经在拨打紧急电话。有的在查看河面的情况，有的则忙对那晕倒的妇女进行应急施救，我这时也跑了下去。

到了地方一瞧，那刚才跳下去的人，已经是看不到任何踪影了。河水很是汹涌，一般的人，估计站那边儿上都能让俩腿儿直发软。

一番了解才得知，这个跳下水的人，跟岸上的那晕倒的妇人正是母女关系。这一对母女，其实就是我坐的那辆客车上的人。那司机说，车开到一半时，这对母女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就开始吵了起来。后面吵得有些厉害了，那当妈的就将她女儿扇了一耳光，下手好像还有些重，这期间我可能已经睡着了，所以才不知道。

后来，那女孩儿哭着要求停车，司机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反而就把门给打开了，她的母亲也就追了出去。那女孩儿直奔向河岸，中途，两人好像还对峙了那么一会儿，而随着形势的发展，那女孩儿却是越来越往河岸靠去。车上的人看形势有些不对，也都忙下了车，去劝慰。

众人到地方时，发现那女孩离岸边已不到半米，而她的母亲这时才开始说软话，但女孩儿，好像已经是死了心一样，明显已经不仅仅只是赌气了。众人纷纷劝导，但又不敢靠得太近，尽管如此，那女孩儿转身，还是跳了下去。

我很好奇这其中的原因，于是向当时一些靠得近的人打听。情况大概是，那女孩儿好像是辍学了，她母亲便要急着给她去相亲找对象，母女俩好像也正是去往那相亲对象的家。但随即有人就说，看得出，女孩儿是极不情愿的，说对方年龄跟自己相差挺大，她当时的内心肯定是绝望的。那么，这种最终的结果会演化而出，也是可以预料的。

我一时是不由感叹，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婚姻包办这种事儿？

没多久，相关救援人员倒是迅速赶到，问了一些大体情况后，路人们该散的也就散了。说白了，这事情其实已经一目了然了。

再次坐上车的时候，车内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氛围，许也是受刚才那事件的影响，继而，有人开始讨论着对生死的个人观念。我却心想，生死，有些人是悟明白了，有些人却还没来得及明白，就没了命。这是该怪某一个人，还是该怪某一种落后的社会观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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