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91 章（旧版）

六寡妇道：“见今赶忙不及，明年开春再说，坏几钱问都监府买在户下。”

梁尚才道：“无问津者便罢，但有人来问，不是几钱的事，五眼窑口少也要二百两。”

六寡妇道：“你这都监府莫不是坐地欺客，刁难商户？五眼破窑口多不过一百两。”

梁尚才道：“你这老婆晓得甚么？都监府多你一二百两银子不多，少你一二百两银子不少，若是便宜了谁人不要，有他向阳花？须高过市价数倍教闲常人望其怯步，方才得到几眼破窑口。你这老婆读书读迂了，只知风情不知市侩，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卖布裁衣的店家，读书做甚？”

六寡妇笑道：“开阔胸襟，做大买卖。”

梁尚才道：“开阔胸襟不如脱了衣裳勾人，还开阔胸襟呢？开阔胸襟就是坦胸露乳。你见草市上那一个胸襟开阔了，只是早晚惦记别人手里的银子装入自己的兜里罢了。不说你草市，早先都监府人又那一个胸襟开阔，尽当面好言语，背地里冷刀箭，我不是头脑活泛，又仗着我姐丈势要早被人轰出都监府，还身居要职。”转身与向阳花道：“年关岁尾，都监府忙不迭，老舅先去，开店的事又不在一时，来年再说。”就转身走了。

时至腊月末，主管资财的梁尚才最忙碌，须扶倾济困、盘查纳入支出、奖赏有功人员、官吏加俸加禄等等，那一件都动用钱粮，那一件也不是小事，稍有疏忽托大便有人寻上门来，问个理亏词穷。

向阳花看去梁尚才，回头对六寡妇道：“你们年庚不相仿。”

六寡妇道：“屯兵营寡妇比蛆多，那里觅得年庚相仿又意合情投的人，见在只怕他不肯娶我，听说去了趟后山就上了王家酒馆王寡妇的炕，不知真假。”

向阳花道：“老舅在屯兵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多少人把眼觑他，有些恶言恶语也情理之中，莫信他人胡说，你们不如早一日结亲，拖延时日再拖出尴尬来，与谁都不好。”

六寡妇道：“他推脱不抢古因仄彩头，待正月末或二月初结亲。”肚里不悦，却又没奈何，抬眼望去山沟，山沟如他心境比他心境还荒凉。

古因仄立下生铁买卖文书肚里安稳了许多，当下写一封书把铁铖，告诉了生铁价钱。唤来直守土兵王民军，去马厩把这封书与向泰平，带去铁铖，来到演武场，看生兵演练刀枪武艺。

卫勍道：“还有闲心看则个？”

古因仄看去远山，两峰相望，似老夫妻相背而行，老汉肩上一只望月蟾，老妻背着一捆柴。

天晚，雨荍归来居处，梁尚才早烧了几碗菜和向阳花、六寡妇厨下等着他。雨荍坐定把向阳花看一遍道：“我见钱老爹引着骡马车队从熟药局门前路过，投后山去了，你们谈妥生铁价钱了？你不走一趟后山看个究竟？一路上尽山水好景致，美不胜收，东山石像又教你动魄惊心，缅怀殉国先烈。”

梁尚才道：“就在这里过年罢。”

六寡妇拾起箸来，边吃边道：“新年在即，家家户户都添置新衣，买年货，你舅甥两个倒好，一个熟药局早晚坐堂问诊治病，一个都监府纳入支出，不过年了？有钱没钱也得买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耍的，再不济也得洗洗漱漱不是？”

雨荍道：“你安排是了。”起身去往卧房里取来一锭大银又一串铜钱把六寡妇道：“你把你两个小儿接来，我把我太公、师父请来，向阳花把他爷和仆人唤来，还有龚三横，团聚在一处人多闹热。”

向阳花也取来一锭银子与六寡妇，六寡妇推辞不收，向阳花道：“不是钱么？”

雨荍接过向阳花手里银子把六寡妇道：“不要为员外省钱，多买些酒肉过个奢侈年。”

梁尚才苦笑道：“还是勤俭些好，见在外面风声四起，说老舅拿府库钱财勾搭六寡妇入户，六寡妇在这，我拿几钱勾搭你了？只不过坏几个铜钱吃过几顿饭而矣，我也都监府公干，每月六两银子，吃顿饭的钱还有几个。”说着，面色暗下来，睃一眼六寡妇又道：“等古因仄结亲之后，你搬来这里居住，点一串爆竹，敲一通锣鼓告诉左右邻居是了。”

六寡妇道：“只怕老子老娘不肯，咋也请宗亲坐一坐，吃几杯水酒，五七十人又不须几钱，前后十多两银子算顶着脑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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