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90 章（旧版）

钱老爹仰面看一时天气道：“若起风下雪，滞留后山还赶路返城？这年节就在眼前，赶不上新年初一，怕也赶不上十五元宵。”

向阳花道：“车家第一次走这条道路，不熟，遇着风雪停几日，等风静雪止安稳了再赶路。”

向泰平道：“恁么大买卖，我父女两个不去看一眼？”

向阳花道：“我要去草市上兜一兜，选处地址开杂货店，下回车家再来时直把货物卸在店里，省得一车车市卖，延误返程。”

向泰平道：“也罢。”教庚宸跟着向阳花，就引钱老爹和车家去了马厩，安排车队起程。

向阳花又做梦了，这回与上回一样，不是美梦却是厄梦。那日一早他肩挑了两篾竹筐菜蔬往草市市卖，左近卖菜的不止一个欺生，教他蹲去旮旯里。向阳花与他们讲理，他们却不讲理。向阳花恼怒了，横一条扁担打去，打的左右抱头鼠窜，又一地狼藉。偌大草市怎教你一个外来户占了便宜，众人合力擒住向阳花押去都监府，惊得一厅人不知所措，只好收监在牢里。牢子古因盈、姜英子见了只是冷笑不止，并无只言片语。那牢霸不问你少主还员外，有钱没钱，只看你鲜嫩就乐了，教你脱了衣服，赤身裸体与人看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无府堂的人来问津。

向阳花引着庚宸又来到草市，看着街头巷尾，肚里暗忖该不该来屯兵营，该来的道理这大买卖亲身走趟也好，不该来的道理是与古因仄正尴尬，该等一时再来，却又等不得，等他娶妻生子再来为时已晚。见在已立了买卖文书，这买卖文书使他心喜的，喜的是不曾听过这低的生铁价钱，老城时他多方问过生铁价钱，多在十文之上，照此与古因仄、龚三横人等和睦相处便和气生财。谁教他望向府拜亲，却是自己勒逼的，我勒逼他他就去了？我一路勒逼他娶我他咋不娶，岂有此理，他要安生我就不是向阳花，管你屯兵营，还一府都总管！想着想着，头脑就陷入了死窿。

抬头看是六寡妇七彩霓裳铺，一步走了进去，墙上绢缎，柜里绸绵、线纱、彩带，一壁挂着衣裳，坐着一个裁缝老儿，顾客盈门说三道四。

六寡妇忙不迭把向阳花迎上楼，楼上堆着布匹，却是寻常织布，靠里安一张床，床头摞着书，床前放着翘脚的杌子，两张椅子靠着墙，一面摆着梳妆木台，多少零乱不是居家过活地方。六寡妇道：“早起赶趁，早饭焐在锅里，吃了？”

向阳花道：“被古因仄叫去都监府，写了生铁买卖文书。”

六寡妇就喜道：“好事也！”拽了向阳花下来胡梯又道：“焦家粥店好滋味。”分付女使看好店便出到店外，正撞着梁尚才走来，几个来到焦家粥铺，唤来店二哥铺排粥碗。焦家粥各各多样，肉粥、菜粥、豆粥、鱼粥、蛋粥、面糊等等由你喜好。吃客说长勺锅里舀，皇帝不上朝。

向阳花要了一碗菜粥，却是大海碗那里吃得了，与六寡妇分了。六寡妇见庚宸一壁厢站着，晓得不敢与向阳花同桌共餐，叫店二哥铺下八个肉饼、一碗肉粥又一桌坐了。庚宸拾起饼就吃，眨眼之间八个饼落肚，又吃了一碗粥，那是惬意。

向阳花又吃了一个菜团便肚饱了，梁尚才算了早点钱，引着几个出来店外，与向阳花道：“草市将歇行，各家各户要迎新年，你们主仆返还老城也赶忙不及，叫了向爷就石郭我几个团一处过年，不比老城勾栏瓦子、沿街关扑那般闹热，却也别是一番景象，譬如蹴球，军民最喜这个。向阳花不喜蹴球，那是老城瓦子里为取悦游人，男子脸上搽着粉，头上插着花，身穿绣花衣，勾栏里蹴耍，全无汉子彪悍。”

当下向阳花心想着开店，与六寡妇道：“老妗晓得这街上有闲店也无？下回车家来时把货屯在店里便赶往后装载生铁，不耽搁时日。”

六寡妇道：“那来这么大店铺？”

梁尚才道：“沿街向山里有几眼破败窑口，先前是甲仗库，后迁址与银库合一处，弃之久矣，只是难通车马，须修桥补路。”前面引路，走一时出了闹市，又走过一程坑坑洼洼来到一处山脚下，四五眼坍塌窑口，积雪斑斑驳驳，卷地风里甚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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