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重鼓声寒
第 11 章(旧版)

华根林

军事 |  人文 设置
瀑布瀑布
从本章开始听

龚三横看去冬落红,冷冷道:“如今番兵南下,兵灾已去,马厩人众返回老城还再寻栖身之地?”

冬落红道:“天气骤冷,教逃兵荒的越过寒冬来年开春却说,是走是留由着他们自己。”

龚三横道:“冬县尉要赖在屯兵营不走么?”

冬落红道:“敢问龚统领,这处还是先前屯兵营么?”手指公案上椅子又道:“龚统领曾说过,那个保住屯兵营不亡那个坐。不须多说,古因仄应坐这椅子为一府之主,诸般事务当由一府之主问断,逃兵荒人众去留只听他的,他一声走,老少一万七千三百二十六口不做声,连夜起家走路!”这番傍一个恼一个的话最容易引起火来,冬落红乃县衙公人肚里自是晓得,但目下他不得不这般做,他要傍着古因仄抑制龚三横是为逃兵荒人众争得安身立足之地。

冬落红不把龚三横看在眼里,龚三横就焰焰火起,看着古因仄道:“一万几千人居无房舍、耕无田地咋过活?终年住在马厩靠都监府救济?更有泼皮闲汉斗狠、醉酒、奸盗、赌钱,又嫖宿不把钱,坏了民风,恶了邻里,众人不得安生!”

冬落红道:“他们开荒会种田,织网会捕鱼,点火会打铁,叠石会砌造,待以时日自食其力不须都监府救济。却说屯兵营本不是甚么西天佛地净土,也有鱼龙浑杂市侩无赖,如今逃兵荒的也好,屯兵营的人也罢,犯甚么罪按甚么法度问断,该杖刑的杖刑该杀头的杀头,又如何不得安生?若说不得安生,只怪你们无管事的本事。”

梁尚才见两个争执,惟恐龚三横一时性起动起刀来,赶忙上前拦隔,道:“厅堂之上主张相左也是泛常,只不过向来言高不济事,尤其一个统领一个县尉都补天柱地的人物,不该争执,坐了和颜悦色说着不也好么?今番说犹不了,明日接着,又不是救命的事务不能耽搁。”

龚三横气愤填胸,瞪着梁尚才,眼里就骂梁尚才没骨头少血性是个疥螨。

金美妤把几个看在眼里,又恨起龚三横来,天寒地冻教逃兵荒的往那里安身,返城么?返城不知老城底细,毁于战火还依然如旧?龚三横长着狼心狗肺嘞!金美妤肚里骂着,上前道:“龚统领这般易怒必定心火虚、血气浊,有病在身。”拽着龚三横来到公案前,挽了衣袖给龚三横诊起脉来,好一会又道:“龚统领夜来常常盗汗么?”

龚三横道:“盗甚么汗?”

金美妤道:“得闲往熟药局请大医本草金再诊一诊,三五个铜钱的事,耽搁久了三五千铜钱也治不了,听不听由你。”

龚三横道:“我铁打的筋骨一日五餐,一餐五碗,挨着床便倒,一倒便到天明,那里得病?金太医,我看你初为人妇模样,这般咒我我不与你计较,你把心思用在治理熟药局上,少与马厩的人做恶。”

金美妤道:“先谢过龚统领夸我年少,不过金太医十多年前就为人妇,丈夫水浚是北梁关有名的兽医,瓜娃儿也敢饮酒了。龚统领再夸我也不济事,大医一旦被你轰出屯兵营,你这病闲常医士治不了救不活,讳医忌疾往往小病拖成大病最后要命,得闲问一问大医不会死。再者,我一门心思尽在熟药局,与马厩的人做甚恶了?”

龚三横睃金美妤一眼,头脑中狐疑自己端的有病,肚里不安转身对冬落红道:“三日里听你去留消息!”出了都监府。

初俭不信金美妤话,金美妤之所以咒龚三横有病,只是要维持冬落红颜面又为逃兵荒众人说话,便问道:“这汉真有病?”

金美妤道:“问诊的与念经的不同,问诊的救人命,人命关天;念经的巴不得人死,死人就能敛财。”转身也出了府厅,归去熟药局。

本草金唤了一个医人出来熟药局,要去马厩诊病,就见墙壁上写着两行字,却是白灰字用圈圈着,分外扎眼。上面写道:

有钱救得死鬼活,无钱那顾活人死。

本草金左右张一回,路上行人匆匆走过也无可疑的人,倒是墙根有两条狗交头并颈,一条黑狗是雨荍的,一条也黑的是熟药局看院的。

龚三横拽步走来,见了墙壁上字却乐了,唤来医人要擦去。本草金阻挡道:“他再写你再擦?由着他罢了。”

两个入得熟药局,龚三横说了金美妤诊病前后,便道:“入冬以来夜里常常出汗,不时湿渌渌的汗透了贴身衣衫,却才金太医说是盗汗,甚是盗汗?因甚盗汗?”

本草金看问一番,道:“床第之欢过密。”

龚三横道:“小人未婚。”

本草金道:“与婚姻有勾连又无勾连,有婆娘的未见得每晚有床第之欢,无婆娘的未见得晚上不想婆娘,想着想着便有了床第之欢。喝三月童尿去去火气,不问男娃女娃须晨起第一泡尿,泡姜枣趁温热服。”

龚三横道:“再无良药?”

本草金道:“壁壳虫泡酒,但伤肾,未婚者不宜。”

龚三横听了恶心,闷闷不乐离了熟药局。

金美妤归来,本草金道:“因甚撺掇那军汉来问医?”

金美妤道:“我不把他说死便饶过了他!这寒冷天气他要把逃兵荒众人逐出屯兵营,屯兵营又不是他龚三横的屯兵营却是我大宋屯兵营,宋人不问那一个尽皆居住。”

本草金笑道:“他咋盗汗来?”

金美妤道:“这天气那一家不烧炕,炕热出汗乃寻常事。”

本草金道:“爷教他喝童子尿治病。”

父女两个会心笑了,笑一时心境又暗淡了。

龚三横喝未喝童尿不得而知,或许关了门暗里喝,或许未喝。但都监府内依然暮气沉沉,梁尚才望着公案上椅子嗟叹,道:“这椅子难坐呵。”

冬落红也望去椅子,眼里那般坚定道:“再难也须有人坐,不问谁坐这椅子头一件是马厩万余人如何过冬?隆冬时节天气穷恶十分寒冷,马厩一干人众依靠草垛御寒,不须时日恐要冻死老的又要冻伤小的。”

梁尚才道:“教他们望各家各户赁屋居住着?”

古因仄道:“屯兵营十之八九寡妇人家,不是不想要钱却怕赁来薅恼日后轰不走。又且这干人那来钱财赁屋?府库不贮着衣被么,资助些马厩众人,各家各户再捐送些,维持他们度过寒冬。”

梁尚才听了一怔,这小儿要打府库主意,那里这般容易,口里哼一声,唤了卫勍出了公厅。

是晚,冬落红铺下一瓶酒三盆案酒菜赚得梁尚才来马厩小酌过夜。梁尚才睡惯了重茵暖炕那里经得住马厩透风天气,浑身寒颤,冻得上牙把下齿咬得紧,口里叫苦不迭,不到子时便爬出马厩悄悄溜回了石郭。

古因仄趁着月夜来到往生堂,却才坐定,初枔道:“好不过龚三横、冬落红他们冲撞,你其中渔利。”初枔近来常去初家寨深沟里与石窿内埋着的鬼魂说话,说了屯兵营众生又说府堂,说了牢房又说了做鬼与做人一样厚道是根,行善是本,石窿里鬼泣声就不再凄厉却是委婉了。

古因仄不知情,面色沉重道:“我一个十七后生挑不动五万余口身家性命的担子。”

初枔道:“甘罗十二拜为上卿,姜子牙七十辅佐姬昌,自古有志者不问年少年长。你十七年庚正是立地顶天的汉又如何挑不动五万人口身家性命的担子?却说又不要你一个挑,有龚三横、梁尚才等都监府一干人,有冬落红、金美妤逃兵荒的一干人,还有古氏、初氏一干人,怕甚?依我,你只要笼络人心,为民做事,依法治理,律己不污秽,问断公正不偏倚,定然挑起一座屯兵营。别的不说只说笼络人心,番兵过后屯兵营不亡,军民人心所向向你古因仄。不过,时日一长也难,你不如龚三横、梁尚才、卫勍、铁实敦、梁兕、初翀几个,他们在屯兵营经营多年,尽皆左顾右盼的勾连。马厩住着一万七千余人不是小微数,你须笼住他们人心,那是容易,因冬落红要依靠你不被龚三横逐出屯兵营。”

古因仄道:“冬落红无心屯兵营事务。”

初枔思忖片刻,道:“你认得冬其望么?乃冬落红之子,人唤三衙内。冬其望大哥战死北梁关,二哥在老城县衙做吏,他随爷逃兵荒在外却也一俊朗小哥,十五六年纪,经过事务,人也豁达,明日教古因盈把他叫来一齐蛊惑原住军民捐助衣物,从此把他拖下水,不愁冬落红不问事。”

古因仄道:“你们少和逃兵荒的来往,他们说走便去,一旦有甚么牵扯不清,你们寻人不着又哭诉无门。”

初枔道:“你担心谁,古因盈还我?”

几个吃着点心饮着茶来到夜深。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

自动订阅最新章节
APP听书(免费)
精品有声·人气声优·离线畅听
活动注册飞卢会员赠200点券![立即注册]
上一页 下一页 目录
书架 加入书架 设置
{{load_tips()}}
{{tt_title}}
00:00
00:00
< 上一章
< 上一章
下一章 >
下一章 >
章节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