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桃花扇桃花笑春风
第六十六章 顾秉谦的故事——起伏(旧版)

萧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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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羞耻之心、是非之心,善恶之心,荣辱之心,但世上无耻之人何其之多。无耻的人并不是不要脸,事实上他们也很要脸,无非是与世人对要脸的评判标准有差异,真正不要脸的人是双标。

顾老的荣辱标准与世人又有所不同。作为儒教的优秀门徒,年过七十的顾老早就达到了从心所欲、没有规矩由着性子胡来的境界。顾老不但不惧世间唾骂,甚至还非常欢迎。世人骂的越狠说明他失去的越多,越说明他做到位了,越说明这条路上的竞争者稀少越能证明他认贼作父的一片虔诚之心,也更容易得到魏总的同情和认可。

顾老义无反顾地一条道走到黑。在某天晚上,顾老冲破了世俗偏见和道德藩篱,带着自己的亲儿子走进了魏总家大宅,看着高高在上的魏总,他满怀深情表白:“从内心深处来讲,我迫切希望有一个您这样优秀的爹爹,户口改到您的名下,但又怕您觉得我年纪大,不愿意认子胡子都白了的儿子。”说到这里,一脸伤感的顾老将身后儿子拉了出来,指着儿子对魏总说:“既然无法满足认您做爹的愿望,请您一定要认我的儿子当孙子,以抚慰我心中深深的遗憾!”

让儿子给魏总当孙子,自己便间接给魏总当了儿子,这便是魏总的曲线救国思想,为了事业也是拼了,各种聪明才智都贡献了出来。

顾老能做出这种事充分说明了一个道理:人的道德与年龄、学识、地位、身份没有任何关系,流氓成了长者无非是个老流氓,渊博的学识也不应该是受人尊重的理由,社会地位高了一样可以道德低下,身份冠冕堂皇的人做起事来一样无底线无下限。因此我们不能苛责一些所谓的专家教授,要求他们必须高尚有道德,大家都是人,凭什么他们不能无耻?为什么要对他们双重标准?

顾老官迷心窍,剑走偏峰,去投靠一个半文盲半残疾的小辈,可谓礼贤下士,虚怀若谷,比得上刘备三顾茅庐,周公握发吐哺。像顾老做的这种事只怕魏总也做不出来,由此可见可以心理残疾比身体残疾更加可怕。

从此之后,世人对顾老的高山仰止之情油然而生,便有人说哪天顾老腾云驾雾白日飞升大家也信了,就凭这股子狠劲天下没有这老家伙干不成的事。

魏总也有些吃惊,他端坐在上,看着这个满脸褶子一片谄媚的国宝级老奴才,看着他旁边那个战战惊惊撅着腚跪在地上的孙子,终于被深深惊艳了一把。这些年他见过太多不要脸的——事实上他见过的无耻之徒比正常人还还多,但这么不要脸还是头回见,无所顾忌,不知羞耻,理所当然,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发自内心和骨髓深处的不要脸,奴骨天成,走狗王者。

顾总父子二人一个深情地望着魏总,虔诚而谦卑,渴盼着魏总答应他们的请求。

魏总老怀甚慰,成就感满满的,早已古波不兴的内心如清风吹皱一塘春水,再次被狠狠感动了一回,读书人怎么样,老官僚怎么样,还不都一个个拜倒在我这个无根之人的石榴裙下。

看到了顾老的诚意,魏总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点警觉,满怀赞誉发自肺腑地送给顾老父子三个字:“真孙子!”然后他接受了这份美意,认下了这个老儿子和同龄的孙子,放心地把首辅之位交给了顾老。

顾老当儿子的做法并不新鲜,“公若不弃吾愿拜为义父”已经是玩了数几年的老梗。但顾老仍是将老梗玩出了新高度,枯枝发新芽,要不为什么顾老是人才,能成大事。

这件事告诉我们几个道理:一是人品与官位、学历不成正品、甚至不成比例;二是付出与收获基本成正比,在小花园里种小种子只能结小小的瓜,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三是想讨领导欢心莫愁无办法无门路,但凡有心,便连姓氏都能当成商品来交易,三姓或多姓家奴是的本质是奴性,是讨领导欢心的拳拳之心,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上进心的小伙伴们加油!

当上首辅后,顾老怀着一颗感恩的黑心,视魏总为唯一的真神,眼中再无皇帝、无律法、无道德、无正义、无人性,视魏总的意愿为行动指南,保持与阉党的高度一致,将内阁变为了东厂办公室,先后虐杀了东林骨干、国家重臣--反阉斗士杨涟、左光斗、周顺昌等人,用卓越的工作业绩回报了魏总的知遇之恩。

在事业蒸蒸日上时,顾老也贪污了大量白银,虽然没保持“修身”初心,却实现了“齐家”愿望。

根据“好人没好报,祸害遗千年”的因果报应定律,顾老身轻体健,精力充沛,生龙活虎,一口气爬山都不费劲,完全不像个七十多余的老头。

就凭这身体条件,只怕在首辅的位置上都能熬到魏总离世。

但凡好物不坚固,彩云易散琉璃脆,魏总的幸福生活随着崇祯的上台戛然而止。朱由校和魏忠贤死了,阉党垮了,树倒狐狲散,顾老作为魏总的铁杆和儿子,被新政府撤销公职,灰溜溜退出了政坛。

对这个结果,顾老没什么意见,他是个非常识时务的人,权势富贵皆是浮云,该享有福享了,该作的孽作了,已经潇洒走了一回,是该安度晚年了。面对朝廷的追责,顾老顺应形势,不吵不闹,从我做起,坚决配合,一方面散尽千金,一方面自赎自贬为民,表达出了坚决支持朝廷的顺从态度。

当初为了当官对阉党俯首贴耳百依百顺,现在为了平安对朝廷低眉顺眼唯命是从,顾老还是那个聪明、识时务、能屈能申且收放自如的顾老。

终于,官方的处理结束了,顾老被削职为民,富贵如浮云。还好顾老身体不错,有家财万贯,有大把时光,有娇妻美妾,有儿孙绕膝,以后完全可以提笼架鸟,松花酬醇酒,山泉泡淡茶,远离勾心斗角,笑看秋月春风,看潮来潮去云卷云舒,享受真正的人生。

唯一令顾老不安的是首都的反阉形势越来越紧,动静越来越大,一朝事阉终身追责,欠下的债终是要还的。最让顾老害怕的是当初在台上没积德,光顾着做黑心事挣昧心钱,没想着留后路,得罪了不少人。这报应来的太猛烈了,搞不好辛辛苦苦贪污一生攒下的这点家业很快会化为乌有,晚年的幸福生活也将变为镜花水月。

一想到被自己迫害的那些人的斑斑血迹和森森白骨,顾老的心在颤抖,他深居简出不敢露头。必须出门时他便换上旧衣服甚至是下人的衣服,趁着天阴或天黑出门。以前只怕人看不见,前呼后拥鸣金开道,跟螃蟹一样横着走;现在却跟尽量不引起人们的注意,哏黄花鱼一样溜着边,暗暗祈祷着变成小透明尽快淡出人们的视线。

只是事与愿违,顾老太优秀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不允许他低调,不求名来名自扬。首辅即使退了休仍是退了休的首辅,刻意的低调无法掩盖其光芒,特别是他家的院子很大,老婆又多又年轻还漂亮,这些都很打眼。每回出门时,顾老的余光总能发现路上或者家门口总有不少炽热的目光,总有不少人盯着他和他的家业流口水。

顾总意识到得搬家了,天子脚下熟人太多人多眼杂,他决定回乡下避避风头。

79岁这年,顾老看了看黄历,挑了个好日子,带着家人回到阔别已久的昆山老家。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

唯有门前太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人生无常,旦夕祸福,这短短一段时间,从炙手可热势绝伦到零落栖迟一杯酒,顾老生出了无限感慨。当年寒窗苦读之时,也曾痛恨贪官污吏,也曾讨伐官场黑暗,也曾立志为天下穷人造福。没想到当官后,心中无理想,眼中无百姓,一门心思只想着往更高的位置爬。如今孑然一身归来,忽然发现一切皆是镜花水月,繁华如梦,是是非非不堪回首。

面对这样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拋开事实不谈只讲人情,当年那些曾受阉党迫害的人是该对顾老算旧帐拉清单,还是应该大度宽容继往不究?

小说和电视中经常有这样的情节:一个胸怀血海深仇的青年,历尽千难万险练成神功,归来找自己的死对头算帐,却发现死对头这时已成为毫无还手之力的待宰羔羊。这时,青年总会如人们所期望地宽容大度,以德报怨,放下恩仇潇洒离去。而敌人则是感恩流涕,心悦诚服,懊悔当年的所作所为。

我们常常夸奖宽恕是种美德,放下才是高尚,并希望别人都有这种美德。但有的人认为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认为呼吁宽恕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认为宽恕比睚眦必报更可怕,对社会的危害更大,坏人之所以为恶不是因为没有是非观,而是因为不怕遭到报应。如果每个坏人都能得到十倍的报复,其做坏事时必然不敢再肆无忌惮。

顾老自然希望曾经迫害过的东林党人拥有宽容的美德,用真诚和爱来感化他,让他能安度晚年。

只是顾老纯真的愿望最终是一场美丽的梦想,一群不懂宽容的敌人在黑暗中悄悄盯上了他。

不是这群人非跟顾老过不去,只怪顾老太扎眼了,根源出在了这次搬家上。没搬家前,顾老一直觉得北京不安全,其实这只他做贼心虚,情况远非那么糟糕。他是名人大官没错,但北京城名和他同级的人物多下了,双手沾满罪恶的阉党成员如牛毛,他只是其中一个。一粒沙藏在一堆沙中是很难被单独拎出来的,这便是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

而到了昆山则不然。昆山最大的官是县委书记,比顾老家的门人还低着好几级。顾老再低调在昆山也是轰动一方的大人物,放个屁在昆山绝对是惊雷。因此,顾老来昆山本是想韬光掩晦,在有心人看来是嚣张,是挑衅,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其实昆山的政治生态还算稳定,没什么太强烈的反阉活动,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俗乐其业,不怎么关心帝力,但它挨了个好邻居——正西北方向的邻县是太仓,而太仓是全国反阉百强县,顾老算是出了虎穴进了狼窝。

顾老尽量低调盼着退出历史舞台之时,邻县的正溥正在渴望高调吸睛走上历史舞台,老阉僚碰上小愤青,二人的相遇必然会擦出火花。

后生可畏,拳怕少壮,顾老将来的命运走势完全可以预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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