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阵风
序章（2）（旧版）

6

太阳从东山，到了西山。

路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尽头，两个影子交汇，就像是两条从不同的高山流下来的河交汇成了一条。其实，还可以有另一种说法，两个影子交汇的地方是河流的源头，就像长江和澜沧江。长江和澜沧江一同从唐古拉山走出，朝不同的方向前进，但最终都汇入了大海。

:“再跟我说说吧？你家那边的还有什么。”

他期待的看着哥哥，似是在等一个童话故事一般。也是，贫穷山村的孩子哪来的童话故事可以听，有的只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民间传说以及外面陌生世界的描述。

哥哥看着路边非常好看的花，眼里充斥着喜悦，好奇等。其实，对于哥哥来说，这里又何曾不是外面的世界。他没回过家，哥哥也是第一次来外婆家，先前，因为太小哥哥一直被家里人守在家里，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横跨一个村子。如今眼前这个世界，对于哥哥来说又是何等的新奇，有趣。

:“我家啊，还有一只大白狗、两头牛、几十只羊、两个房子。一个修在山脚下，还有一个修的要高一点。爷爷说，那栋修的高一点的房子是爸妈结婚时修的，可是，到现在我都没看到爸妈，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

爸爸。

妈妈。

这对于他来说，是两个非常陌生的词汇。在他的记忆里，这两个词汇和他压根不沾边。他也经常听到舅舅他们喊外婆喊做妈，喊外公喊做吧，他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也问过外婆。他问外婆自己有没有爸爸妈妈，每次外婆都会很和蔼的跟他说爸爸妈妈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为了给他买肉吃而努力工作着。他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也有爸爸妈妈，可是这两个词在他的生活中所占的地位好像可有可无。

:“我也不知道我爸爸妈妈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他们。”

:“爷爷说，我爸爸妈妈就是你的爸爸妈妈。”

:“是吗？”

他睁大双眼看着哥哥，好似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可思议，又有多么的令人惊喜。

:“嗯。爷爷还说，你的外公外婆就是我的外公外婆。”

:“真的呀？”

:“爷爷是这么跟我说的。”

走着走着，哥哥突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几米远的地方就是外婆家的猪圈，再往前走五六米就是外婆家的院子，院子的左边是一个废弃的牛棚。牛棚修得很高，搭建牛棚的柱子很大，高高的牛棚有些倾斜，像一个将要倒下的巨人一般。外婆家的房子在院子的右边，被猪圈挡着，要走过猪圈才能看得到。猪圈的旁边有一棵树，树不怎么高，但叶子却很大，此刻，哥哥的目光定格在那棵树上。

:“再给我讲讲，爷爷还跟你说过什么？”

他好奇的追问，而哥哥就像没听到一般，一直死死的盯着那棵树。

:“这是什么树？”

他顺着哥哥指的方向看去，打趣的回到。

:“这是柚子树啊，到了秋天它会长出又大又圆的柚子，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柚子树。”

哥哥念叨着。

:“怎么，你们家那边没柚子树吗？”

:“没有，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树。”

哥哥脑海里幻想着柚子的样子，柚子的味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味道？像弟弟说的酸酸甜甜，酸酸甜甜的吃的，长在树上，橘子吗？

:“我家里也种的有橘子，也是酸酸甜甜的，只是我家里那棵橘子树没它那么高。”

:“橘子啊，有时候外婆去赶集也会买些回来，味道比柚子好些。”

俩人正说着话，小舅手里拿着已经拔了毛的鸡从右边的山上走下来，看到哥俩便笑着说到。

:“回来了，快进屋去坐会，今晚吃好的。”

看到小舅手上拿的鸡，哥俩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往屋里跑去。

:“慢点。”

见俩人跑得飞快，小舅在后面喊到。

哥哥先进的屋，满脸的期待，可在进屋扫视一眼后那满脸的期待又慢慢褪去。他跟在哥哥身后进来，看到哥哥脸色不对劲，急忙问。

:“怎么了？”

:“爷爷回家了。”

哥哥低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些委屈。

这时外婆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落着灰，见到哥俩忍不住抱怨。

:“哎呦，两个小祖宗，怎么才回来啊？”

:“妈，鸡处理好了。”小舅拿着鸡走进屋来，一脸的开心“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说完，他将目光移到兄弟俩身上，看到了哥哥的不对劲。

:“毛，哥哥怎么了？”

:“他说爷爷回家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能疑惑的重复着哥哥的话。

外婆倒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她挥了挥手招呼小舅将鸡拿去厨房，然后慢慢走到哥哥旁边，伸出手温柔的摸着哥哥的头。

:“俊啊，听话，先在外婆这和弟弟玩几天，过几天爷爷就来接你了。不光接你，到时候你和弟弟一起回家，嗯。”

一听到要去哥哥家，他两眼放光，激动的问到。

:“真的吗？我要去哥哥家？”

:“嗯，过几天爷爷来接你们，你和哥哥一起回去。”

:“太好了。”

他高兴的乱跳着，而哥哥还是低着头，一脸的委屈。

:“听话，先和弟弟去玩会，我去给你们炖鸡吃。”

:“嗯。”

哥哥还是低着头，慢慢转身往门外走去，弟弟则在后面一蹦一跳的跟着。待兄弟俩走出屋，小舅也刚好从厨房出来。外婆回头看向小舅，说到。

:“你去带他俩玩会，别走太远，等下做好饭我好叫你们。”

:“知道了。”

说罢，小舅也往屋外走去。

7

夏天的太阳落的很慢，童年的快乐拉得很长。

外婆家的对面，是一座如同一只巨龟一样的小山，山脚下围着一条小溪。小溪的源头在乌龟的头部，在那有一处泉水，水流从泉水流出，被小山拦开分两个方向流去，又在乌龟的尾部汇聚，流进他和哥哥洗澡的那条溪流。

夏天的蝉鸣从那座如同巨龟一样的小山传来，传进兄弟二人的耳中，这是夏天独有的韵味，也是童年独有的记忆。也许现在察觉不到，当十几二十年后，二人长大，每当耳朵听到熟悉的蝉鸣，他们脑海里都会回想起小时候一起在河里洗澡的童年。

:“哥，我好想回家看看，看看家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抬起头望向那座山。

还记得，在某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和外婆坐在家门口，亲眼看见一道雷从天而降，狠狠的劈在那座山上。雷电劈断树枝，枝丫乱串，就像那时的他被雷电吓的不知所错一般。

家，多么陌生的地方;家人，一个从未在脑海里出现过的词汇。此刻他幻想着家的样子，哥哥口中的家应该和外婆这里一样吧，有一条不宽不窄的溪流，有一个牛圈和一头老黄牛，还有和舅舅小姨一样的人……

外婆家之外的另一片天地，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就是那陌生而遥远的地方，那里才是他最终永远停驻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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