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
第五十六章 戴卡传人(旧版)

十月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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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轮继续说:“还记得我们先前跟那位老太太的谈话吗?”

我有些疑问道:“老太太,嘶……哪个老太太啊?”

“就是石磨子现在的奶奶。据他回忆,老太太当初是在山道上无意发现石磨子的,他说石磨子当时已经是伤痕累累,奄奄一息。从老人所描述的特征来看,他当时肯定是经历了什么重大的事故,所以看起来才满头是血。……是吗?”左轮这最后一问,很明显是对着面前的石磨子问的。

石磨子轻笑了声。“你很厉害,看来,你已经猜到我所经历的了。……是的!我当时正是从那滑坡后的废墟中爬出来的,怎么,很意外吧?”

在场的人听着,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继续说:“其实,我本来也是一个死人了。但是在房屋被摧垮时,父亲却是及时地用身体为我挡住了上面砸下来的木头。当时,他一直用背强撑着上面的重物,好不容易让底下的我爬了出去。最后,他努力对我挤出一丝笑,叫我不要害怕,然后他就……”

他话并没有说完,像是不愿再说下去了,后面的我想我已经料想到了。

“谁会想到,前一秒一家人还在温馨地说着话,后一秒灾难就来了。”

我听着,觉得这时由刚才的愤怒,渐渐多了一些同情。他面无表情的言语,似乎对以前的伤痛早已麻木。

“在那个雨夜里,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也许是恐惧,已让我不知道再去流眼泪。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我最终感觉四肢无力,昏倒在了地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躺在了温暖舒适的床上,然而身旁出现的却不再是熟悉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父亲在生前就一直教导我,不要跟族外人来往,所以对于陌生人,我当时感到非常害怕,最后干脆装病装傻。每当想到父亲最后那刻说的话时,我就总是一个人在深夜里痛哭。这种感受,你们能理解吗?”

左轮听着,微微点了点头。好一阵儿才又说:“那……之后呢?”

他继续说:“好在,我渐渐发现收容我的人对我很好,慢慢地我放下了戒备心,同样也就叫她奶奶了。我不知道那场事故为什么会发生,也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来找我,也许是亲人都离开了,我非常孤独,就像被所有人抛弃了一样。后来,我才慢慢意识到,之所以没人认出我,是因为我之后满脸的伤疤,其实已经没有谁能认出我了。

那时的我就更自卑了,总是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敢想。时间久了,我习惯了装疯装傻。

我本以为族里就只剩我一个人了,直到那天夜里,我在去往父亲的坟地时,发现了一个人在那坟堆间哭泣。就是那时,我才得知芳儿的存在。我这才意识到,下龙头山人原来还不止我一个活着,我当时很是意外,同时也无比高兴。之后,我也得知了芳儿之前的经历,也知道了当年那场事故的原因,原来,那都是因人而起的。也因此,我跟芳儿就有了这个复仇的计划。”

他说到这里,突然冷笑了一声:“这些人,一生干的坏事太多了,其实很多人都非常地憎恨他们了。他们这是罪有应得,他们早就该下地狱了,杀了他们,其实也就等于是在为民除害。”

左轮继续开问:“这么说来,当时王发牛房上的柴刀,是你特意放的!你故意告诉我们那天看见他早上拿带血的刀子,于是成功地将我们引到他家。”

他点了点头。“没错!”

“你既然千方百计已经成功让我们把注意力投在他身上,却又为何将他在屋内杀了呢?”

“因为,这要达到一个嫁祸的效果,龚双白即是这个对象。”

我暗自心说,这家伙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左轮继续问:“你将死者的部分肢体砍下,甚至用布将尸体裹住,又是为什么呢?”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样回答:

“在我们族里,有一个叫作亡死祭的祭祀法。这种祭祀方法已经被禁止了很久,是一种惩罚罪恶之人的方法。亡死祭需砍掉罪犯或恶人的手或脚,并用布条之类的东西捆住对方,那象征着捆住对方的魂魄。只有通过这种祭祀方法,才能告慰那些被他们害死了的人。”

我听着不寒而栗,砍掉那么多人的手脚,难道仅仅只是为了一个祭祀?

左轮继续问:这么说来,那次在望郎坡上跟踪我并从后面打晕我的人,也是你?

“是的!因为,你跟普通人不一样,你是警察,你有着特别的警觉性,我就是怕你揭穿当时的芳儿。”

“那么,你是怎么将这些人杀死的?特别是当时有人看守着的王发,你是怎么动的手。”

“先说歪痞子吧!我在潜进他家之前,向他屋里放了猫瞎这种特殊毒烟,只要吸入了这种物质,就会浑身四肢无力,然后瘫倒,到了一定的量,就会让他产生幻觉,那时我才动手。二程在我动手的时候出了些意外,他当时刚好半夜出来小便,然后就去离的最近的水井喝了口水,我是在他身后动的手,但过程出现了一些偏差,在他奄奄一息时,被我强行按在水里淹死了。

王发因为有人看守,我则是通过屋顶进到里面的,外面的人没有发现,过程跟杀歪痞子时一样用到了猫瞎。龚双白是我在墓里动的手,那个时候在你俩面前出现的山鬼,便是我。我当时看见你俩掉进了墓中的大坑,本想着这样也好,虽然我跟你俩没有仇怨,但我知道你们最终会插手到这件事,而且还有可能中断我的计划,对我形成阻碍,所以我才没有救你们上来。

意外的是,我在第二天的时候无意发现你们出现在崖壁上,知道你们有可能找到了出来的路,所以试探着你们的话语。许是出于不忍心吧!我才叫来了村里人,毕竟我跟你们无仇无怨,何况我也不是那种麻木不仁的人。”

我听到这儿,心说他难不成还会有同情心,杀了这么多人,我反正是不太敢相信。

左轮却继续问:“那么,关于田文又的事,你又是怎么了解到的?你所知道的东西,似乎还跟你的身份有关,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呢?”

没想到他还真立马回了一句:“我的名字,叫龙戴卡!”

我听着大吃一惊。“龙戴卡,那……你,你就是那个戴卡?”

他这时又说:

“不,你误会了!我并不是历史上的那位戴卡将军,而是他的第105代后人。我的父亲,就是最后一任族长,当时父亲在最后一刻,把藏在族庙的内室钥匙交给了我,后面的事,都是我在历代先人的记事中知道的。这种记事方式,就像古时的史官一样,我们每代族长都会把族里发生的大小事情记录成册,只有在临终前,才会将这个事情交替给下一代。”

左轮顿了顿说:“那也就是说,你的父亲早就知道了田文又以前做的那些勾当,也知道他就是假运尸人。为什么,他没有将这个事情揭穿呢?这样一来,人们都知道了他的底细,也就会少了很多事情啊!”

我听着也觉得非常有道理。

然而,这个龙戴卡却是苦笑着叹了一声。

“我想,也许父亲早就知道,即使他揭穿了,又有几个人能信他呢?说白了,这已经成了一种风气,已跟当地的风俗紧紧捆绑在了一起,更是成了当地人生活的一部分。这是一种信仰观念,一种精神寄托,一个人是无法跟这些东西抗衡的,这就是社会的一种现象。而且,谁又能保障你揭穿了这伙人,不会再出现下伙人呢?”

说着,他头忽然仰看着天空,又补充道:“也许,父亲他也仅仅是想当个记录人,记录这个时代大家看到的,或者是看不到的,就像古时的史官一样,他干涉不了什么。”

我心里不是很痛快,又忍不住直说道:“你以为你看穿了很多是吧!那我现在问你,当你看着那可怜的芳儿为顶替你而自亡的那刻,你就不觉得,那很心痛吗?你就真忍心她就在那个花季的时刻凋零吗?她是可怜无辜的,你觉得自己这样做还有良心吗?”

“我……我痛!”他这时突然大吼了一声。“我当然心痛,我怎么能不感到痛,我当时是几乎绝望地想大声痛哭。”

“错!”我也大吼了一声,“你要是还有良知,就不会让她顶替你,她也就不会死,而你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承认,你不就是一个胆小鬼,你难道还有理由辩驳吗?”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你说我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来?我跟你说,当你就在她面前看着她倒在血泊时,却又不能上前,更不能承认就是自己杀的人时,那种感觉,你能理解吗?”

我这时听得有些恍惚。“你……你说什么?不能承认自己杀人,这什么意思?”

他大呼了一口气。“我跟芳儿早就约定了,在最后一个田文又未被杀掉之前,我们誓死也不能暴露自己。也许你们不知道,这个杀人计划,最初还是芳儿她自己先提出来的。她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她早就预料到,她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跟左轮都大吃一惊,还没急着反问,他却又接着说:

“她像是得了什么病,这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还是我从她口里逼出来的。我那天见她倒在地上,口里流着鲜血,她当时几乎已经奄奄一息了。之后又出现了好几次同样的症状,后来我才意识到不妙。……只可惜,他没有听吴大爷的话,她不该回来了,她出现的那刻我也是非常意外。”说完他又深深叹了一口。

左轮沉默了一阵儿,这时却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你错了!”

他这时不禁看了一眼左轮,显得有些意外。

左轮又接着说:“是,也许复仇计划最初是她提出来的,但是在后面,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自己错了。”

“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但我一直记得这个约定,这个复仇计划就是一定要杀死那几个害死全族人的罪人。”

说完,他脸上的神情依然很坚定。

左轮没有直接反驳,而是这么道:

“她当时说了一句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她希望自己那一死之后,一切的痛苦,一切的孤苦,都将烟消云散。她希望自己死后,不会再有人死亡,不会再有人步自己的后尘,不会再有千千万万个复仇的她。她即是悔恨,同时也是在劝导当场的你,更是想给你一次重新悔过的机会。因为,她也是希望你不要再步她的后尘,也是希望你就此收手。”

对方听着,这时没有说话,但似乎也开始意识到了什么。

左轮继续说:“她的仇恨是建立在失去的基础上的,但当意识到这种复仇方式仍换不回失去的东西时,复仇就变得没有意义了,而是多了一种罪过。因为复仇结果,可能不但得不偿失,反而会多出更多个芳儿,这将是一个无限的恩怨循环。她在倒下时流出的眼泪,早已说明了你们间的那个约定是错误的,但她又不能当场告诉你,因为那样会让我们怀疑到你。这就是她与你不同的地方,她意识到恨,终会蒙蔽了人的双眼。这,其实也是她的成长!”

听到这些,对方的神情开始微微出现变化,就像是顿时开始彻悟了一样。

他这时又看向左轮,缓缓说了一句:“真是……真是这样吗?她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左轮点了点头:“没错,你这样无止境地复仇,到头来得到了什么呢?你感觉到仇人死后的快乐了吗?”

他显得有些无措。“可是,我当初并没有意识到啊,她真是这样想的?她真能这么轻易地就化解了这样的痛吗?”他有些自言自语了起来,“……也许,我应该自己去承认的,那样……那样的话芳儿也就不会死了。”

在左轮面前,他忽然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儿,变得不知所措。

“其实,这也是我不想再藏下去的理由。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这事完结了,报了仇,我自己是死是活也不管了。如果有人要找我抵命,那我会随时等着他的。”

?然而也正是这个时候,在人群身后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叫唤声。众人连忙回过头去看,发现那人竟是石磨子的奶奶。不!现在应该叫他龙戴卡了,是龙戴卡的奶奶。

那老人有些慌忙地走了过来,她对围观的人看了看,似乎还弄不清楚当前是什么情况。

这时,她对眼前的龙戴卡问:

“磨子,你怎么了?你怎么在这儿,一大早的你去哪儿了?”

听着老人的话,龙戴卡眼里竟开始有些闪烁,但没有开口。

于是,老人换了一种方式说道:“走……跟奶奶回家。你一定是饿坏了,奶奶在家里给你做了好吃的,听奶奶的回去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她说完,脸上依带着慈祥看着他,她耳边的那两根银发,顺着微风拽了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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