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囚之成龙兄弟
第一章:无知青年悔恨已晚(成龙兄弟)(旧版)

谭新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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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第二天发生了小林子开庭的事,号内又起了波澜,打断了我一探究竟的切入点。郭怡林案子的庭开得很快,据说是受害者家属在法院有亲戚。郭怡林回来时,脚上已经戴上了脚镣。号里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明白怎么回事。郭怡林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想明白,他笑着和我们说:“莫名其妙的把我带上了脚镣,我也没闹事儿,没打架呀,这是闹的哪出?”他的笑容非常勉强,我清楚的看到,他的腿在哆嗦。

刘利开口打破了宁静,他低沉的声音说:“小林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不能轻判。”

郭怡林还在强笑着,他开口正要说什么,但突然之间毫无征兆的双眼涌出了泪水。他觉得很丢人,急忙用衣袖抹去泪水,但泪水就像爆发的火山,怎么也止不住,他竟哽咽的说不出话。

小林子崩溃的情景,如今事隔多年,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我忍不住轻轻的对他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哇”的一声,他放声大哭。刘管教做了许多提前的工作,挨着郭怡林坐的我们,都被提出来聊号。刘管教作出了充分的思想工作,让张冲主要负责注意看管好郭怡林,避免出现自杀情况,让他们想办法开导郭怡林。我主要负责刘利。那天,号里人聊天说话,没有人去打搅他。那一刻,我想这些人来自天南地北的犯罪,犯的罪也各种各样,什么性格都有,但是对于生命和死亡是有一点是相同的,一颗本能的敬畏之心。

郭怡林没有吃晚饭,晚上也没有睡觉,他坐在铺上。正常看守所里,除了站班犯人,其他犯人必须躺在铺上不能起来,可是对于郭怡林,管教全都给了从宽的默许。

只一夜,郭怡林消瘦了许多,他眼里布满了血丝,脸上苍白,像病入膏肓。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嗓子全肿了,嘴唇也起了一层皮。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欢快与活力,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这天开始,郭怡林失去了年轻人的笑容,他不再强装自己坚强,经常无故流泪,而且变得疑神疑鬼。最直接的例子是,就比如他让管教通知他家人给打生活费,如果这个生活费不是在第一时间打到的,他就会胡思乱想,就会和周围人说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奶奶身体不好,是不是得病死了?他妈会不会被车撞了,说完就哭,完后反复找管教,让管教再联系他的家人。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本叫《基督山伯爵》的书,其中很多情节想不起来了,只有最后一句话,记忆犹新:人生只有四个字,“等待”和“希望”。

我在郭怡林身上理解了这四个字,更深刻理解了希望的力量。

郭怡林的律师告诉他,如果能证明他是后出刀的话,上诉就一定能改判,不会判死刑或死缓。

律师的话点燃了郭怡林内心的希望和火种,他把律师的话反反复复和号里的每一个人说,和每一个人讨论成功的几率,身在绝望深渊中的人,哪怕是见到一根蜘蛛丝,也会全力以赴的抓住,并往上攀爬。

刘利的分析更加增加了郭怡林的信心,郭怡林整天整天的和刘利在一起研究。终于,为了活着,郭怡林放下了最后的尊严。

我们是八号监舍,那个和郭怡林一起杀人的19岁的小孩在七号监舍。放风的时候,我们在笼子里,两号之间只隔着一道墙,可以相互说话。因为,他们的口供是,几乎同时刺中被害人的,而这两刀都是致命的,所以从理论上说,他俩中任何一个承认是自己先出手、先刺中的被害人,另外一个都有可能不用被判死刑。

那天放风,郭怡林先做出了行动。他在放风时,在管教不注意的时候,隔墙喊了他那个同案。郭怡林一下跪在地上,他隔着墙哭着对另一个人说:“王少深,我现在跪着求你,你认了先出刀吧。我比你年轻,以后你爸就是我爸,你妈就是我妈,我只要不死,你爸妈都由我来尽孝,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头用力的磕,响声很大。而墙那边也传来了磕头声。王少深也是哭着说:“我也给你磕头了,你认吧,我只要能活,你放心,我指天发誓,给你家做牛做马,来世给你做牛做马。”两个人就这样相互磕头,相互发誓,相互劝说对方去死。

我们号没人去阻拦小林子,这不是别的事情,这是关乎一个人的生死。我们只能默默的旁观,没有资格发言。可隔壁监舍传出曾胖子的嘲笑声,他一嘲笑就有人跟着起哄了。

“操蛋完货,不就是死吗?有什么了不起,人生自古谁无死,老子也快枪决了,也没你俩那熊样。”

很显然喊这话的也是一个死刑犯。

这时,刘利急了,不知是冲曾胖子的笑声还是另一个死囚的风凉话。他用扣在脚脖处的大铁环用力磕墙,大声喊:“七号的两个王八蛋,给老子听着,你们要是来八号,我就勒死你俩。”

一石惊起千层浪,七号那两位立刻就有个回应。一时间,放风场里骂声不断。死囚都用死来威胁对方,而别的监舍竟然真有不怕事儿大的,火上浇油的喊好起哄,整个看守所都乱了。四五个管教一起跑过来大声呵斥,双方却根本不买账,继续大声的对骂。

在旁人的眼里,这只是一出闹剧,大家都是当一场热闹来看,但我却没觉得这是笑话,我的心被狠狠的震动了。这就是死囚,他们或者怕死,或者不怕死,但最终的结局都是死,知道自己必死的人是可怕的。他们和正常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以毫无负担地在死前杀死任何人,他们在放风场对骂,扬言杀死对方。我心里清楚,那话是真的,那些话是他们真实想法,这次对骂是一次狠狠的发泄。

放风结束,来到号里,郭怡林额头也磕出了血。大家帮他止血,没有人取笑他,大家都帮他出主意。

这出闹剧最后收尾的比较低调。管教分别找七号和我们八号的人聊号,详细了解情况,没有对闹事的犯人做出任何处理和处罚,而是分别找他们聊了很长时间。这就是对死囚的待遇,管教也不想去为难他们,只想安稳他们的情绪。

管教和我聊号时,询问我对事情的看法,我回答:“他们太压抑了,这只是一个发泄,应该找人多陪他们聊天,开导他们,让他们的思想轻松一些。”于是,我便成了陪聊天减压的那个人。

这对刘利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可不知是不是受郭怡林的影响,他的情绪很低沉,他让我给他讲个故事,以前也经常让我讲故事。

我决定给刘利讲一个准备了好久,也是现学的故事:

如果评价整个明朝历史,排第一的人物不是朱元璋,不是张居正,不是唐伯虎,不是于谦,而是一个名叫王守仁的人,他另一个名字叫王阳明,他是心学的创始人。后世的张居正、陶行知,甚至蒋介石,还有日本的许多高级将领和学术家都崇尚王阳明。王阳明年轻时专研朱熹的格物理论,寻找朱熹的道,也就是“存天理、去人欲”,“理”与“欲”是朱熹理论的核心,只有悟透了“存天理、去人欲”,才能找到朱熹的道。王阳明苦苦追寻,却一直未能找到。他读遍四书五经,行遍千山万水,还是没有找到。

有一天,王阳明慕名去一个寺庙,拜访一位远近闻名的高僧,听他讲法。两人在静室中禅坐,高僧讲了很多,可王阳明觉得高僧讲的道理他都懂,没有特别的地方,提不起兴趣,最后两人无话可说,静静的相对而坐。就在这片寂静中,王阳明突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个问题。

他轻声问禅师:“你有家吗?”

禅师说:“有。”

“家中还有何人?”

禅师说:“父母都在。”

王阳明沉默了一下说:“想他们吗?”

禅师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叹息一声说:“怎么不想?”说完,低下了头似乎很惭愧。

这一刻,王阳明觉醒了。他突然明白,所谓“欲”就在人心里,“去人欲”是去不掉的,只要人活着欲就一直在心中。

王明阳大声对禅师说:“思念亲人,乃人之常情,有何愧疚?你应该回家去看看父母。”

禅师抬头起身,看向王阳明,深鞠一躬,第二天便下山还俗了。

讲完这个故事,刘利沉默着。在这一刻,我终于问出在我心中徘徊许久的问题。我借用故事里的话。“你有家吗?有妻子吗?你想他们吗?你为什么选择抢劫杀人?文丽是谁?”

刘利好奇的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文丽?”

“你说梦话的时候喊的。”

他沉默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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