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手记
第四十四章 借一具棺 二（旧版）

眼中的黑暗渐渐褪去，转而变为黑红，我摇摇头，挣扎着爬起来，方才谈话的时候我便已经摸索着用雪山童子符给陈青帝止了血，本来就没有深仇大恨，实在是没有必要再树敌。陈青帝要是死在了这里，国术第一陈饕餮要疯，吴山状元王玄策要疯，白马探花陈庆之要疯，摸金榜眼王虎剩要疯，上海那位倾慕陈饕餮的胭脂虎也会跟着疯，这些都是如今东南沿海大名鼎鼎的黑道人物，更何况还有北京曹野狐、广东黄养神、四川龚小雀、江苏陈圆殊、浙江裴绒绒、山西吴凉、内蒙孙满弓、黑龙江纳兰经纬，牵一发动全身，全都得因为陈青帝的身死动起来。

我草，我刚开始还真不在意这位渡江王，但是现在这么一细细盘算，半个中国的黑道全都跟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有关系啊，我突然感觉浑身有点刺挠，于是忍着脸上的疼痛冲还躺在地上的陈青帝咧嘴笑笑，说道：“大哥，今天这个事，是误会，你明白的吧。”

说着我把一直藏在衣领中的一颗用纸包着的丹药递到陈青帝手中。

陈青帝握住丹药苦笑着，“混账小子，断都断了还能接上不成，放心，走江湖的哪有不受伤的，输给你就是输给你了，更何况还有这颗丹药，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我指了指旁边早已一哄而散的队伍中间的棺材，“陈大哥那你现在是怎么办？继续在这躺着？”

“耽误了有一会儿了，庆之他们马上就来找我了，你要走就走吧。”陈青帝回答道：“棺材的话，唉，你借我也拦不住你了，可怜王大爷，死了还不得清净。”

我摆摆手，“小事。”

说完，我画了一张招魂符，人死后魂魄离体，往往会流连在故乡几日，直到下葬之日再跟随棺椁进入酆都，所以其实每座坟都曾经是一道进入酆都的门。

“魂归来兮，逝者请至！”

符纸无风自燃，一道浅显的身影逐渐凝聚在烟尘中。

是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应该便是陈青帝所说的王大爷了。

“小陈？”王大爷不可思议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陈青帝。

陈青帝闻言，亦是瞪大了眼睛，“王大爷！”

看得出来陈青帝十分激动，强忍着剧痛撑着地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看着眼前的老者。

“没想到我们爷俩还有再见的一天。”王大爷开怀大笑，等他看清陈青帝如今这般境地后又呆滞了，“孩子，你的胳膊呢，你这是又被仇家追杀了吗？”

陈青帝苦笑着摇了摇头，答非所问，语气愈发颤抖，眼中泪水不由得坠落，“王大爷，怪我沉迷在凡尘琐事，若不是在山西耽误了时间，咱们爷俩也不会阴阳两隔而不得见最后一面了。”

王大爷缓缓走向陈青帝，想为他擦去脸上的血迹和泪水，手掌却穿透而过。

陈青帝扭头望了我一眼，我摇摇头，死者与生者本就不可接触，有一方法是燃犀角，犀角烟绕衣带，人能与鬼通，但是此时此地又从哪里去寻犀角。

王大爷虚扶着陈青帝坐在了地上，二人对坐，我识趣地走远了点。

蹲在河边，用河水洗了洗身上脸上的血迹，漱了漱口，把嘴里的血吐了个干净，左脸还是碰不得，疼的要死，本来就没多长时间可活，不知道今天一战又要少活几天。

等我转身准备到洛阳身边去的时候，却发现树下有两人，一站一坐。

坐着的自然是洛阳。

站着那人身材高挑，一身白衣，三十多岁的长相仍旧斯文儒雅，却又带有阴柔，狭长的眼眸、猩红如血的仅仅抿着的薄唇和手中倒持的短刀无一不透露着此人的凉薄。

“你打的？”

白衣等我走近后，看着远处的王大爷与陈青帝，眼中亦是有些震惊，但仍未放下防备，随时准备出刀。

“陈庆之？”

眼前的人给我一种十分危险的感觉，若是再打，大概要继续纳寿授袦了。

短刀如雷霆般瞬间刺出，却不是对我，是对陈庆之身旁坐着的洛阳。

“找死！”

我脚下稍拧后猛然蹬出，一手探出，握住离洛阳近在咫尺的刀刃，短刀无比锋利，瞬间割开了我的手掌，卡在手骨中。

另一手做掌刀刺向眼前人的胸口。

陈庆之探手出掌缠住我手腕，轻轻一揽，便化解了此番手刀。

“她对你很重要？”

陈庆之问我。

我点点头。

“他对我也很重要。”

言语间，陈庆之手中卡在我手中的短刀微翻，剧痛不已我只能咬紧牙关挤出几个字。

“不要祸及她。”

语毕，我猛然攥紧手中刀刃，牵着陈庆之的胳膊刺向我左肩膀。

“庆之。”一旁的陈青帝和王大爷并肩走过来，摇摇头，说道：“我输给他，你就莫要替我报仇了。”

陈庆之盯着我的眼睛，冷哼一声，抽走我手中离肩膀不过咫尺的短刀。

“而且。”陈青帝顿了顿，抬起仅剩的一条胳膊，“他给了我一颗丹药，不出意外的话，蒹葭有救了。”

陈庆之眯起眼睛盯着我，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他说不出来那个谢字。”陈青帝替他解围道：“一条胳膊换我媳妇儿的命值，谢了小兄弟。”

我摆摆手，扭头看向这位王大爷，拱手弯腰道：“大爷，对不住了。”

王大爷应是听了陈青帝给他讲刚才发生的事情，有些慌乱，急忙道：“不可不可，神仙您有需要拿去便是，我王希济潇洒了一辈子，死都死了，非留着这一副棺材也没必要。”

我指着身上的血迹和头上的白发，苦笑道：“王大爷可见过如此狼狈的神仙？”

王大爷听了我的话，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掏出一张符纸，冲王大爷说道：“大爷您放心，我不白要你的。”

这是一张往生符，棺不入坟，自然也就没了通往酆都地府的门，应先把王大爷送入地府。

我将符纸掷向空中，符纸无风自燃，烟尘缭绕王大爷四周。

两道身影随之出现，两位鬼差始一出现便暴怒，“张扶摇！你毁我龙虎山千年基业，找死！”

说话是说话，但两位鬼差谁也没敢动手。

我撇撇嘴，“此人一切孽障尽皆加于吾身，此去不得有所阻拦。”

“你还胆敢命令我等？”

我眯眯眼，甚是不解，“我是命令你们地府，你们两个也能代表地府？你们俩是谁，张道陵祖师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不得侮辱祖师！”

“你们两个是狗吗？怎么把你们当成张祖师的儿子就是侮辱他了？”我笑道，“我不想再惊动那位了，听了我的话速速送这人去轮回吧。”

那辆黑色马车始终被我记在心里，当日做梦，后来揽下西山中学的冤魂的因果，他都有出现，看样子在地府他的地位算不得底。

极远处的太行山脉中，一个年轻人正为一位做饭的女子打下手，一只纯黑的黑猫在屋外停靠的黑色马车下昏睡。

突然间，年轻人打了个喷嚏，女子扭头横眉，“喷嚏打到菜里还吃不吃了？”

年轻人打了个哈哈，解释道：“天气有些凉了嘛这不是，忍不住。”

黑猫稍稍睁眼，又闭眼睡下。

等鬼差带王大爷走后，陈青帝便准备去把王大爷的尸体火化掉，我等他火化完把骨灰都收起来之后拉住他，招招手把陈庆之也叫过来，“你们混黑道的知道渡江陈家吗？”

陈青帝考虑了一下说道：“如果不是说我的话，按你的思路，我来给王大爷送葬的时候，买那些元宝蜡烛的店，里面有人叫店主陈哥，就在城西郊那里。”

“麻烦陈大哥，回去帮我调查一下？”

陈青帝点点头，看向陈庆之，陈庆之也点点头。

我现场在符纸上写下一串递给陈青帝，“我这还有一份名单，上面的也麻烦陈大哥发动发动力量，看能不能调查一下。”

陈青帝点点头，接过去，瞪大了眼睛，嘴里喃喃道：“洛阳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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