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先生手记
第二十八章 大天师小师弟（旧版）

渡江到洛阳七百多公里，走了不到五公里，刚出西山镇，洛阳歇菜了。

我们俩从西山中学跑出来，洛阳主动请缨说她来开车，开就开吧，无所谓，反正我无所谓，她不开车就真的只能走着去洛阳了。

然后，然后洛阳上车要求我坐副驾，我按要求坐上副驾，洛阳就开始试脚下面那三个踏板分别是做什么的。

真的是在试。

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天边擦亮了，洛阳载着我上了路。

我把手靠在脑袋后面，问洛阳：“洛阳，为什么我非要坐副驾。”

洛阳虽然是第一次上路，但是显得很熟练，她一只手扶着方向盘，一只手搭在窗口上，身体慵懒地靠在座椅上，“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我想了想，“真话。”

“我想的是，你坐我旁边，万一出车祸咱们俩应该会一起死的吧。”

我嘴角止不住的抽搐，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洛阳，要不你还是说假话骗骗我吧。”

洛阳突然趴在方向盘上大笑起来，我赶紧把她头扶起来，哭丧着脸求洛阳，“祖宗，求求你了，好好开，我真的不想没死在灵调组和张绣手里，结果出车祸死掉了。”

洛阳坐正身子，罕见的没搞怪，“放心吧，你福大命大，不会死的。”

我当时只是点了点头，现在想想，要是当时敏感一点，可能一切都会不同，但没办法，意外总是贯穿人生始末，当你许多年后会想起来，哦，原来当时那个人说的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啊。

只剩唏嘘与遗憾。

与西山镇毗邻的是蒲花镇，蒲花镇是一个古典小镇，这里有渡江市有名的早点三绝：牛肉锅贴、鸡鸣汤包、鸭血粉丝汤。

刚进蒲花镇，看着人们都在快活地吃早饭，洛阳说什么也不走了，就要吃早饭，说她昨天晚上就没吃饭，现在要饿瘪了，除非我想饿死她。

我哭笑不得，吃就吃嘛，其实我也没信心能走到洛阳，灵调组和张绣的围追堵截，我自己的话无所谓，以命换命，可是还带着洛阳嘛。

既然反正都不一定能走到，还不如享受一下生活。

洛阳拉着我在一家锅贴铺子外面坐了下来，洛阳说她对生活品质很有要求，不坐店里面，非要端着来河边吃，然后我就成跑腿的了。

洛阳就坐在河边的石桌旁边，两只手撑着脸看着我来回跑。

我是先去锅贴铺子点了锅贴，再去旁边点鸡鸣汤包，又跑到一条街以外点鸭血粉丝汤，然后等人家做好了，再一份一份端到洛阳面前。

用洛阳的话说，反正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一定要把想吃的和该吃的都吃了。

我也在洛阳对面坐下来，洛阳问我：“张扶摇，你还有多少钱啊。”

钱？

我草。

如遭雷击。

我没带钱！

洛阳也傻了，刚塞到嘴里粉丝汤顺着嘴角就往下滴。

我不仅没钱，我连纸都没有，最后只能从里面衣服上撕下来一块衣角给洛阳擦嘴。

“那你怎么买的这么多东西啊。”洛阳胳膊张开虚绕石桌问我。

对啊，没钱我是怎么买的，我细细想了想，“叔叔阿姨们都说回去还碟子和碗的时候再给钱就行。”

洛阳用衣角擦完嘴角，咂咂嘴，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有股腥味，是鸭血没做好吗，不应该啊。”

我灿烂地笑笑，“是我昨天流的血，还没来得及洗。”

“张扶摇！你要死！”

洛阳大怒，拍桌而起。

我飞快地从座位上跳起往后退去，不跑真的会被洛阳打的。

洛阳狠厉厉地威胁我，“快过来吃饭！吃完饭还得干活呢。”

我问她，“干什么活啊，不是有车吗？”

洛阳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然后就猛地站起来，开始不停地拍我的头，“干什么活，你说干什么，当然是给叔叔阿姨们刷盘子抵账了！”

我抓住洛阳的手放在桌子上，让她坐在我旁边，然后下巴冲她刚才做的方向扬了扬，摇摇头缓缓说道：“不用了，结账的来了。”

又来了三个人。

三人皆是身着明黄道袍，两侧两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抱持拂尘，为首的则是一位背剑年轻人，身材高挑，剑眉星目，袍上绣有高山与白云，巨龙低头隐于云雾，猛虎闭眼漫步下山。

龙虎山来人。

三人在我们俩的桌子前站定，我未起身，只是伸手邀请他们坐下，“赶了一夜路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吧。”

为首之人点头，坐在我对面，另外两人则选择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

他不说话，直接拿起了洛阳的汤匙，小口小口啜饮着闻名渡江的粉丝汤，不多时，粉丝汤已经见底，他接过身后之人递来的手帕擦擦嘴，说道：“果然名不虚传，龙虎山陈恣意。”

龙虎山七脉，七大天师各修一脉。

大天师赵懋修符箓，道行极深，直追祖师张道陵，曾一纸黄符镇压钱塘江大潮决堤。

天师赵丹霞修通幽，以生人身份就位地府鬼差，阳间仅此一位，其地位可与黑白无常持平。

天师赵湘京修驱神，七天师中年岁最大的老人，常年不现于人眼前，最后一次出手是在1956年，耗阳寿二十年请元始天尊座下白鹤童子诛杀长江以南近三千鬼怪，助汤孝梨汤组长安定全国。

天师赵狮秀修雷法，金光咒与五雷破霄正法臻于化境，性格暴戾，世人皆以狮子天师称之，最喜以雷法虐杀鬼怪，曾酒后以雷法镇杀厉鬼，致使其魂飞魄散，后于龙虎山莲花壁面壁三年。

天师赵明廷修丹药，未有战绩传世。

天师赵雍燕修鸟兽，未有战绩传世。

外姓天师陈恣意修剑术，配剑灯火，集龙虎山青萍剑法与蜀山绝学万剑诀于一身，七年前江西九江石钟山诞生旱魃，灵调组奔赴之际，年仅十八岁的陈恣意已先下山再上山将其斩杀，有民众言当日石钟山剑光滔天草木皆伏，陈恣意下山之时黄袍尽碎，与旱魃交手之地小山头被削去半米。

陈恣意与李玉斧差不多，幼年时被大天师赵懋带上山，后来赵懋代师收徒，陈恣意成为龙虎山大天师的小师弟，因剑道天赋极高，随赵懋拜访蜀山之时，拔出名剑灯火，蜀山掌教魏斩勘笑言“道法本便出于一处，又何必拘泥家姓之别”，后魏斩勘传陈恣意万剑诀。

我望着陈恣意，背后不禁渗出冷汗，汗水流入伤口，隐隐作痛，只能拱拱手道：“张扶摇。”

随后又指着洛阳，“洛阳。”

洛阳看看他又看看我，问我：“他是说咱们两个名不虚传吗？”

我没脸张嘴，陈恣意讥笑道：“我是说鸭血粉丝汤。”

洛阳撇撇嘴，“哦！”

陈恣意把手帕递到身后，手拄在膝盖上，看着我们俩说道：“你们两个，为什么不跑啊？你们犯这么大事，不害怕吗？”

洛阳张嘴就要怼回去，我按了按她的手，回答陈恣意，“我们为什么要跑，我们为什么要怕？”

“怕的应该是你们吧，反正我们俩身上已经有一千条人命了，现在再搭个四五十条的彩头，我们无所谓，你们呢，应该急到不会尿裤子吧。”

陈恣意身后的一位老者对我说的嗤之以鼻，“牙尖嘴利！”

我笑笑，“老头儿，看你也差不多就五六十年道行吧，放老子家那边，你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陈恣意看着旁边来来去去的人群，叹了口气，“我也不怕，我龙虎山对汤孝梨有恩，别说五十条人命，就算五百人，汤孝梨也不敢杀我，只是回山受师兄的罚罢了，至于五千条，我相信别说你现在，就算你全盛时期也做不到吧。”

“对人命视如草芥，这就是泱泱正派吗？”

陈恣意摇摇头，“我就那么一说，我在乎这点人的性命，所以我来了只吃了一碗粉丝汤，而不是劈了你。”

我拉起洛阳的手就要起身，没想到陈恣意真的敢动手！

陈恣意依旧是双手拄在双膝上，歪头看着我们俩，小声呢喃起来。

“奇哉大道，壮哉大道，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以永生。”

万剑诀！

陈恣意摆正头，“万剑诀，敕！”

瞬间数十把空气凝聚成的小剑，朝我刺来。

他妈跟谁俩呢，真以为我整不过你吗？

我把洛阳拉到身后，盯着陈恣意道：“子不语。”

顿了顿，我选择说出下面四个字。

“怪力乱神！”

小剑瞬间消融，陈恣意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他身后的两位老者道袍无风鼓荡，后退三步。

我张嘴把嘴里的淤血慢慢吐在袖子上，然后把碟子和碗都推到陈恣意眼前，“你付帐，汤包和锅贴就在街对面，粉丝汤在隔壁街。”

随后便拉着洛阳转身离开，身后传来陈恣意的声音。

“西山镇西边的空牢山脚下，我等你，我劝你快一点，赵鼎秀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过两个小时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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