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牢山是蒲花镇西边的一座小山,隶属于老山山脉的一小支支脉,山上山下落差不过四五百米,以前人们不给这个地方叫空牢山,而是满牢山,至于为什么满为什么空,人们传谈甚少。
我和洛阳到了空牢山下,没见到陈恣意和另外两位龙虎山道长,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中年男人。
男人黑发束玉簪,两鬓斑白,面洁无须,高大健硕的身材撑起一整身灰色运动服,双手负后,昂头闭眼而立。
洛阳拽拽我的衣袖,悄声问我:“这是谁啊?”
我摇摇头,上前一步,拱手低头道:“敢问前辈是灵调组的人吗?”
男人稍一垂头,睁开眼睛,伸手一抛,缓缓笑道:“你可以问问他,但是他多半是不会张嘴了。”
两颗死后仍怒目圆睁的头颅被扔到我眼前。
头颅被血污覆盖,不知道是谁的,我抬头看向身前的中年男人。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鲜红欲滴的眼睛,隐隐约约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红眼僵尸。
僵尸王张绣。
我咬咬牙,又低头问道:“前辈为何在这里等我?”
张绣不再负手,开始踱步朝我走来,“你真是有趣,使得人家女儿魂飞魄散,还问为什么?”
我猛然抬头,张绣的女儿?张勉?张勉是张绣的女儿?就算是他的女儿,那也不是我做的啊。
张绣将至,却是停下了脚步,他突然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你我同样被汤孝梨下令追杀,你会这么狼狈吗?”
我摇摇头,把洛阳推到一旁。
张绣狞笑,身影消失在原地。
“因为你弱啊。”
声音在山脚下传荡,久久不散,他身影却是已经贴近我。
张绣扭腰拉开拳架,一拳猛然轰出,凿在我胸口上。
我来不及闪躲,径直倒飞出去。
大口大口的鲜血止不住的喷出来,身体好像寸寸崩裂,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又倒在地上。
这就是活了两千年的老妖怪吗,我连还手的份都没有,张绣不管身旁的洛阳,继续朝我走来。
“张勉的命,你要还,陈山水也要还。”
“整个阳间都要还!”
张绣身形瞬间从地上拔起,又在空中瞬间停滞,他双拳合起,遮天蔽日的黑色尸气从他身上喷涌而出,又汇聚在他拳上。
随后便如一道惊雷劈下。
“我去你妈的。”我咬着牙站起,凭什么你要杀我,我就必须要死,你追我打我,我都无所谓,但你要杀我?
我摇摇头,快过年了,我还要回家见老师和爸妈呢,我还要再和陈老师喝酒呢,我还要和黄师兄师徒俩一起睡觉呢。
我还要把洛阳带到她想去的地方呢!
我狰狞地朝空中的张绣喊道:“来啊!来啊!”
“来啊!”
随后一拳朝天轰出!
砰!
纯粹的拳对拳,我双腿瞬间陷入地里,向后滑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极深的沟壑。
张绣落地站定后不再追击,只见他一手负后,一手探出,掌心向上,水桶粗的尸气向掌心汇聚,变成一张黑色的符咒。
“漫天野怪,遍野魍魉,举头同视,俯首同听,上山开门,下水关窗,奉我张绣敕令,不奉者皆尽杀之。”
语毕,张绣一掌隔空拍出,黑色符咒飞快地向我飞来。
我此时双腿深陷在地里,避无可避,黑符越近,耳畔的鬼魂嘶叫声越是惨烈,没听说过僵尸使用道法,张绣应该也很少用,不然应该会传出来的,不至于现在一点都不知道。
听听,多吓人,不听他话的鬼还要被杀掉,多吓人。
不知道这符咒是干什么的,威力肯定小不了,张绣活了两千年,用张六丁六甲诛邪符把山头削平我都信。
我四肢已经完全动不了了,两条胳膊垂在地上,算了,就这样吧,想到这,我腰也一软,躺在了地上。
黑符越来越近,我眼皮越来越重,能看见的东西越来越少,直到一身白裙占满了我的视野。
黑符穿透白裙的身体,而后消散。
洛阳。
被黑符穿透的洛阳,双膝跪地,手捂着胸口,艰难地喘着粗气。
我无力地嘶喊,“张绣,放了洛阳,我替她死!我的命换你女儿的命!”
张绣慢慢走过来,手掌按在我脸上,把我的头按进泥土,血红色的双眼死死盯着我,狞笑道:“小子,你命贱,换不了张勉。”
洛阳已经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我也快了,因为从张绣掌心里涌出的尸气正在从我的七窍钻入我的身体,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被撑爆了。
“有留给家人的遗言吗?”张绣松开了手问我,“告诉我,我杀他们之前会替你传达的。”
我笑笑,“我的遗言,和张勉的遗言,你想听哪个。”
张绣拍了拍我的肩膀,原本积郁在体内的淤血有些许化开,“先说张勉的。”
我扬扬头,示意前面倒在地上的洛阳。
“小子,你最好没骗我。”张绣也朝我笑笑,挥挥手,尸气裹挟着洛阳飘过来,落在我旁边,“哟,还没死。”
随后也拍了拍洛阳。
洛阳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慢悠悠地睁开眼睛,看着我诧异道:“张扶摇,我们不是死了吗,你为什么还栽在土里。”
我嘴角抽搐,服了,一睁眼就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我手机在兜里,录音了,你自己掏出来听吧,看看坏了没,坏了怪你自己下手太狠了。”
张绣循着我的视线拿出手机,万幸还能用,我生怕手机坏了,张绣把我活剥了。
“你留在这也没什么意义,我送你去投胎,有什么遗言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尽力去帮你转达给你家人。”
“麻烦你告诉我爸爸,我很想她,让他不要太伤心,勉勉下辈子还做他女儿。”
稚嫩的女声从手机里传出,张绣听了便开始愣神,一滴眼泪从他眼里滑落,滴在地上,良久之后,张绣盘腿坐在地上,问我,“你的遗言呢。”
“我的啊,你就告诉我爸妈我出去玩了,大概很久都不会回去了。”
“还有,告诉我老师,就说,杀张扶摇者,汤孝梨麾下灵调组,地府与十方方士。”
张绣气笑了,“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杀你了?”
我摇摇头笑起来,“前辈,多谢了。”
两人对视而笑,愈笑愈烈,直至癫狂。
张绣起身,一把把我从土里提溜出来,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急忙指着洛阳喊道:“前辈,前辈,那黑符?”
张绣抬手作势要打,“得寸进尺是不是?”
“她是替你遭罪,那是你的事。”
张绣一步踏空,尸气任其踩踏,又回头道:“小子,我先去渡江找陈家算账,你要去哪儿自求多福吧。”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木匣子和纸条,扔给张绣,“给我老师!”
老师给我的,说能保命的木匣子。
纸条上是我家的地址。
张绣接过,点点头,如惊雷划破夜空,滔天的黑色尸气瞬间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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