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龙汐
第四章 菲泽莉娅：银海生花（旧版）

麋鹿堡的餐桌重新出现新鲜番茄时距新年已是两周有余，当然了，也并非完全新鲜。这是美索里最后一季收获，在粮仓中储存许久，又在路上饱受颠簸，这些水果蔬菜除了运进麦纳斯特，还有很大一部分被送到吉沃特居民和各大商贩手里，据芬朵说下一支商队又要半个月才能进城。菲儿剥开一只绿皮橘子，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采摘下来，发酵这么久还没成熟。她把一瓣塞进夏苓嘴里，一瓣塞进艾拉嘴里，嚯，是甜的。

与之匹配，这日子也如水果一般甜。

俾斯特先生的盛宴日礼物昨天随船到达了，奥伯伦金叉号一名水手将它在码头交到菲儿手中——是一枚包装在斛枫木礼盒中的精巧戒指。

“谁送给你的？”把自己裹在厚实皮衣和羊毛斗篷中的夏苓小心试戴。

菲儿的脸红扑扑，围巾垂下一大截：“我的家族叔叔，是他在拉弥恩为我挑选的礼物。”

“真好啊！”夏苓褪下戒指，菲儿将它戴在无名指。

接下来，过几天是朋友们为菲儿筹备的生日聚会。

唐铎斯蒙着菲儿的眼睛将她带入蓝孔雀堡一间阁楼。夏比盖尔最先欢呼，他用力拍着桌子：“菲泽莉娅！菲泽莉娅！祝你生日快乐！”然后是其他朋友的应和。

菲儿睁开眼，泰德泰里妮抱着她的猫站在面前：“快，无花果，祝贺我们菲泽莉娅十七岁！”

“喵呜！”

哈哈哈，无花果看起来可没像其他人那么高兴。

“生日快乐，菲泽莉娅，”奥古斯塔的伏米尔和泰勒·琴来打招呼，他们被邀请。

“生日快乐，菲泽莉娅！”佳丽也来握手。这儿的人全来自暮光城。

“快来呀！”夏比盖尔坐在椅子上招唤，泰德泰里妮挽住菲儿一起，“夏比盖尔！你快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光了！”

热闹持续一个下午。傍晚时分菲儿向众人致歉：“啊～菲泽莉娅真的得先离开了。”她和琴拥抱，“我有、别的事情，今天不得不结束。”

“我送你吧。”唐铎斯拿起外套，泰德泰里妮也站起来。因为礼物太多，菲儿一个人拿不了。

菲泽莉娅和朋友们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夏比盖尔跟佳丽打牌，抽空大声回答。

他们下楼，抱着夏比盖尔送的一袋夹心面包、卢卡斯的靴子、泰德泰里妮的棉垫，还有水杯、帽子和兔绒耳罩。

“爱德华邀请了你。”走过转角时泰德泰里妮陈述到。

“是呀，”菲儿怀里塞着夏比盖尔送的水果面包，“爱德华邀请了我。”琴转告这个消息时，大家都听到了。

“你要去吗？”

“这有什么关系呢？”菲儿摇摇头，唐铎斯提醒她小心台阶。

只是一场聚会而已。

回到菲尼克斯城堡，菲儿换好衣服再次出门。时间尚早，但夜幕已开始降临，不过值得庆幸路边的火把也亮起来，它们相隔数尺一直延伸到主堡前的花圃。从这儿离正门就只有三四分钟路程了，抬眼望去，西边的赫尔浦斯堡灯火通明，与东头饲鹰塔形成鲜明对比，不知今夜是谁在鹰舍值班呢？

门口有两个卫兵，他们蹲着取暖。“还有四个时辰关门，别错过时间。”其中一人拨弄火盆，经过时提醒。

虽然并不打算回来，但菲儿还是小声道谢。

走出校园，夜色下有一辆马车，孤零零地杵在路边。

“您好。”菲泽莉娅与车夫打招呼，她踩着矮凳跳上去，掀开门帘然后大声说到：“哈，我没迟到！”

“哦，真棒，是不是要我夸奖说：我们的菲儿很准时，下次也一定要再接再厉？”

车里面坐着的正是菲泽莉娅两位最亲密室友。看啊，艾拉穿了条紧腿长裤，外衬黑纱裙，风衣垂至大腿，领口扣子敞开，露出里面的羊毛衫和乳晶石项链；夏苓则系着围巾，捂得严严实实，连裤腿都严丝合缝的塞进与艾拉同款靴子里。菲儿挤到两个人中间，啊的一声把手从领口塞进艾拉脖子，然后靠着她的肩膀哈哈笑。

“凉！”艾拉恼怒的迅速把手抽出来。

马车缓缓前进了，“今天不是禁行日吗，只有狮子府的马儿才能上路？”菲儿从小窗朝外看，疑惑的询问。

“那又怎样？”艾拉和夏苓分别握住菲儿一只手，“还能难住我不成？”她神气的说，“况且我们只去国王大道，半个时辰而已，不会被抓住的。”

事实也是如此，虽然确有行人好奇注目，但巡逻的卫兵没有拦下三人，最终她们停在了国王大道。这条宽敞平坦的石板路始筑于三百年前，是吉沃特建立之初，当时的国王亚拉恩二世仰慕于八大家族所创立的“伟大学园”麦纳斯特，因此不远千里从摩瑞亚前来拜访，八大家族为迎接国王和他的队伍而修筑的这条从城西边界笔直延伸到城主府的马路。当然了，因这次访问而得名的还有国王十字街、独角兽巷口和王子路。

艾拉为这段旅途付了三只银鹿，“快走吧，冷死了。”她们披上斗篷，沿路边火把和附近店铺的亮光前进，途中经过了专卖丝绸和定做衣物的服装店、来自底比斯的典当和借贷行、吉沃特最负盛名的酒馆、还有芬朵家众多面包铺其中之一，足足半刻钟才到达目的地。

夏苓和艾拉常来这儿——是被称为珍妮婆婆的老妇人所开设的浴场，除了洗浴间，这里还增设图书馆、餐厅、私人议事厅，以及娱乐室，环境好且私密性强。门口的男人给她们开门，“欢迎光临，我的小姐。”菲儿是第一次来，她平常都和朋友在朵格拉特麋鹿堡二层的公共浴室洗澡。

一进门就是扑鼻而来的罗兰熏香，潮湿与温暖是菲儿最大的感受。“二层还有空房间吗？大一点的，我们要苹果、切葡萄、生番茄，和三杯樱桃酒，晚餐——我们之后再说，你要什么特别吗？”艾拉接过木屐，扭头问菲儿。得到否定回答，柜台的女人喊了一个名字，看起来八九岁的小女孩从内厅里跑出来，为她们带路。

换好防滑木鞋，把外套也留在衣柜的三人跟住小女孩儿，“这是珍妮婆婆的曾孙女。”夏苓给菲儿介绍。

但菲儿被室内装潢吸引了视线：从外面看浴场本来是平平无奇，真没想到室内别有风光，他们把一层分成了待客的主厅和供人休憩的内厅，主厅中规中矩，内厅却豪华宽敞，它用大幅帘布和外面隔离，米黄色的大理石地板布置着花盆和原木书柜，每张桌子边都摆有躺椅，桌面覆盖白色织布，上头是花瓶、棋子、果盘和书籍，周围墙壁则绘满浮雕，走近看画得是裸女、狼，和开屏的孔雀。所有装饰物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幅题为《凤凰之死》的画作：浴火的圣鸟昂首哀鸣，燃烧的赤日炽烈汹涌，被染红的云层、五彩斑斓的翎羽，和落向大地的凤凰之血。

“是画中的孔雀最后饮用了凤凰血，所以它们的后代都是红羽孔雀。”艾拉为第一次瞻仰画作的菲泽莉娅解释：“珍妮婆婆来自阿尔兰，这家店有美奈蒂娅家族的出资。画作讲得是传说中古缇伦娜红孔雀的由来，他们家后代灭绝了五百年，美奈蒂娅曾经是其分支。”艾拉耸耸肩：“有些人就喜欢纪念自己的祖先。”

她们顺着楼梯走上二层，二层就不再联通了，而是分成一个又一个小隔间。“就是这里。”小女孩推开一扇门，“我妈妈一会儿就来～”然后老练的说了一句“祝您愉快！”

小女孩的妈妈真的很快就来，年轻妈妈二十五岁左右，穿着束腰长袍，把头发散开披在脑后。她给火盆添柴，将干净浴袍和毛巾分门别类，朝浴池里倒入风干花瓣，处理完一切，“祝您愉快！”最后关门退出。

只有她们仨了，艾拉脱光衣物，把外衬的裙子和羊毛衫叠好，内衣与裤子扔到一旁；夏苓也蹆下衣服，进入浴池。

看着两具裸露躯体，菲儿感觉很奇妙，其实也不是没同朋友赤裸相对过，但还是脸红。

“快来啊，”靠着大理石墙壁，艾拉举起樱桃酒一饮而尽，“磨磨蹭蹭，还要我为你脱衣服不成？”

她又拿自己取笑了，菲儿嘴角上扬。三人一齐躺到浴池。

菲泽莉娅的生日是每年一月第三个星期日，实际上，她比艾拉年长一个月，比夏苓则年长四个月，可惜这不影响菲儿是寝室中最矮的事实。她们测量过，夏苓和艾拉身高相仿，都为五尺一寸；丽莎矮一些，是五尺；菲儿则只有四尺九寸，体重九十磅。所以这使得她看起来娇小可爱，或许也是为什么受人喜爱的原因。

于温暖的水里浸泡，三人随意聊天，她们从学园内谈到吉沃特城，从吉沃特城谈到狮子府和城主加雷斯，最后谈到了近日传来的南方时事。

那是一些不好的消息。耶姆维克一位领主女儿在瓦列奎亚和阿尔兰的交境被杀害了，随她死亡的还有一位骑士、两个侍从，与五岁的幼儿。

“是褐色平原的斯蒙人干的——曾经的斯蒙人。大家都这么说，况且，还会有谁呢。”艾拉闭着眼睛，最近这件事在北方人之间激起很大波浪。

“但斯蒙人不会出现在瓦列奎亚，他们应该被封锁于阿尔兰以外，无法越过。拉尔萨斯大人也不会允许这些强盗出没于他的领土才对，不是吗？”夏苓问到。

“那你也给予我们的牙狼公爵太多信心了。”艾拉嗤笑，“人家日理万机，兴许没空处理这些事呢，他又不像加雷斯大人，对境内事务如此关照。最重要的是——他和北方人不同阵营。”

菲儿听着，艾拉说得没有错，死去的是耶姆维克格罗根猢兔家族的女儿，一个月前她被绑架，格罗根的家长马不停蹄从北境赶来瓦列奎亚，牙狼公爵招待了他，并承诺会尽最大力气帮忙，找出凶手、绳之以法。但猢兔家的老领主等候期间却陆续收到了女儿的手指、耳朵、眼珠，最终人们在尼西尼亚发现了她的尸体。可怜的女人只是来拜访一位远嫁他乡的儿时好友，可以想象她死前受过多大痛苦。朋友们描述这件事时菲儿觉得心神恍惚，无法言喻，她接受不了这种可怕消息。是斯蒙人干的，一定是那些曾经属于褐色平原的斯蒙人，这行径是赤裸裸的报复，报复北方人、报复北方人把他们——驱赶出故乡。

冤冤相报，但究其根本，这又能怪谁。

二十年前，原本统一的王国遭遇致命一击。被赋予巨大期望的王子阿历克斯·摩多在他的成人礼上宣布：未来将迎娶底比斯的亲王之女——黛丝蕾·斯图亚特，摩瑞亚与底比斯将世代联姻。那位年轻有为的王子是昏了头脑，或是太过自负？他不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不明白他的昭告将为王国带去多大灾难。因此，成人礼仅仅两个月后，王室的枝叶摩哥汀和康斯坦斯家族就联合庞加莱与美索里，起兵谋反。北地的珀勒和耶姆维克为了利益加入其中，北方人提出要求：褐色平原的斯蒙——双塔的入口和出口、北境掠夺几百年的领土，这儿应当归属于北地。后来的事就如大家所知，白熊和驼鹿的旗帜扬起于两河，河畔一战来自底比斯、安度因和切诺贝尔的联军溃败，庞加莱与美索里则把不得不勤王的斯蒙人击垮。

王国不再，但珀勒和耶姆维克拿到了梦寐以求的领土。他们把战败的斯蒙领主吊上城墙，人民全部流放，若问为什么这样做？有人会回答你：难道忘记五百年前北境的惨状了吗？战争，哪有不死人的。

菲儿很佩服当年暮光城的领主，作出明智选择，和平。难道真的有人不希望和平吗？

“那我们以后还是少去瓦列奎亚为好吧。”

“你害怕了？”艾拉将葡萄扔进嘴里，嬉笑着给夏苓涂蜜乳：“话是这么说，但起码在城市里肯定是安全的，况且、相信我，我会保护你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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