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龙汐
第三章 菲泽莉娅：欲抓住镜中人（旧版）

这个周菲泽莉娅去了三次药店。治疗感冒的金银盏，有益睡眠的木香，还有避孕用的藏红花。她一股脑全喝下去：感冒好起来，别再失眠，让我永远快乐。

但快乐也是能追逐的吗？

“你身体出什么毛病了，我见你这些日子一直服药？”

“感冒～”面对夏苓关切的询问，菲儿吞下药汤笑眯眯地回答。

“我就知道，你睡觉天天蹬被子，不感冒才怪了！”艾拉也插嘴，“你喝的是什么药，这味道我没闻过？”

“就是金银盏和干柠檬，”菲泽莉娅做了个鬼脸，“还加了点儿糖。”

“啊？”艾拉拍拍菲儿的脑门，“你自己想出来的配方？这怎么可能好得了！”她从抽屉摸出只小口袋，“喝我这个吧，记得泡开！”

她们一起去主堡上课。这周菲泽莉娅要上三天半的课，周一是魔法生物和魔药，周二是草药，周三是弓射和星图，还有今天的注魔技艺，明天则是游泳，但已经过了盛宴日，游泳课改成舞蹈，明年四月份才改回来。

巴蒂·斯图塔教授正在教室里侃侃而谈：“有史以来，火焰一直都是魔法师们最为精通的力量，按照北方传说，一千多年前，极北之地的神明将“火”传给古北人，古北人为使火焰不在冰天雪地中熄灭，于是建造数十座燃烧塔用来保存火种，法师们就在这期间掌握了火之奥秘；而按照南方记存的历史，被呼为布鲁·克山的老法师第一个使用火魔法，一千二百年前他在阿尔兰的火山脚发现巨龙尸体，老布鲁费劲千辛万苦从龙尸胸口拔下龙鳞，龙鳞摩擦，就产生了无法熄灭的火焰，也让他能够随时运用火的力量。但按照锡庭、多宴的教义，火和雷电都是战争与和平之神苏阿娜的武器，苏阿娜作为战争之神时征讨四方，用火和电击碎敌人，给世界带来千疮百孔；所以当她作为和平之神后，就把自己的力量赐给信众，让他们也手握神力，执掌制裁均衡。”巴蒂教授喝口水接着说，“除了这些，还有其他传说，但很明显剩下的都是完全杜撰或者毫无根据的假设。不过提醒大家，三神教派的发源地锡庭和多宴，那里没有魔法，所以我个人认为，他们的教义中有关火的起源的说法仅仅只是对他们的神性格或者事迹的描述，而和我们讨论的主题毫无关系。这儿应该没有信仰三神的同学吧？”他摆摆手，笑了笑示意自己无心冒犯。

“巴蒂老师上周是怎么说的来着？”艾拉趴在桌子上，躲避教授的目光：“他不是真的想叫我们把火封存进水晶里吧？”

“教授说只要尽力去做就行。”夏苓也低下头，小声回答：“他还说曾经有人把星光都注入水晶。”

“那能一样吗！”艾拉稍稍提高音量，表示抗议，“真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求上这门课，我根本不想学魔法，咱们真该向校长请求一下！”

“可这门课并不是魔法呀，”夏苓给羽毛笔沾墨，“实际上，这更像是魔药，因为只要按照相应的配方去做就行。”她把巴蒂教授讲过的话记录下来。

“那可太好了，真高兴你完全听懂巴蒂老师在讲什么，到时候请务必帮我也完成作业。”艾拉不以为然。

菲儿被室友逗笑了。巴蒂教授则放下拿来做示范的水晶球：“就像我们之前介绍过的，古底比斯的大法师尼斯凯奇·多朗普是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注魔师，我们知道，他曾经为底比斯王打造过黄金权杖、星辰冕冠和红钻水晶，这些作品若流传下来，那将无一不是绝世珍宝，然而正如其他魔法事物般，百年前的注魔作品，几乎全部失传，对于追求魔法奥秘的同学们来说，这可是一大损失！”

“那倒没有，您言重了。”艾拉无聊的拨弄衣摆。

巴蒂教授当然听不到艾拉的悄悄话，他提高音量继续说：“但也并非没有例外！作为麦纳斯特的学生，相信大家一定非常清楚学校的两位创立者兰斯洛特·菲尼克斯和拉尔萨斯·奎克利斯击杀最后一条恶龙的故事。那一代奎克利斯就是一位极其出色的注魔师，当然了，他本人其他成就也很显著。他们在今天吉沃特的位置杀死了恶龙，拉尔萨斯·奎克利斯从龙尸中提取材料，完成了四件绝无仅有的注魔作品——”

“龙骨魔杖阿赛比斯、龙角之枪昆古尼尔、龙鳞铠甲艾比拉萨，和龙脊长弓瓦伦丁尔。”是丽莎，菲儿的最后一位室友，她独自一人坐在最前也是最低的长凳上。

“非常好！”巴蒂教授对于有人能应和他的话感到很高兴，“非常正确，正是阿赛比斯魔杖、昆古尼尔之枪、艾比拉萨铠甲和瓦伦丁尔长弓。我想我们大家对于两位建校者击杀恶龙的故事一定耳熟能详，那么这里就主要讲这四件注魔工艺品——”

“教授！”菲儿举手站起来，大声打断巴蒂教授的话，“菲泽莉娅忘记这个故事了，她想再听一遍！”

“啊，菲泽莉娅同学忘记了啊。”巴蒂教授忍俊不禁，教室里也笑声四起。夏苓则拉住菲儿的衣摆，叫她赶快坐下。这堂课最终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

“嗨，菲泽莉娅！”

菲儿正准备和室友离开，德里克却从前排走来打招呼，他双手插兜，肥大的裤子里不知塞些什么，他的朋友胆小鬼维斯一如既往躲的很远，完全不敢靠上前来。

“你没听过勇者杀恶龙的故事吗？”德里克额头前的长发快挡住眼，他其实应当好好打理发型的。

“不是呀，”菲儿微笑着摇摇头，“菲泽莉娅只是开玩笑。”

“我们该走了。”艾拉牵住夏苓的手，系好围巾催促。

“哈，我还以为你真忘了呢，那、再见。”德里克甩甩头发。

艾拉对德里克一直没有好感，她是怎么说的来着：自命不凡、自以为是？还是没有自知之明。但菲儿却挺喜欢他的，德里克出身很差，可性格好，人也有意思。不应该因为家世而产生偏见不是吗？

艾拉也不喜欢丽莎。

今年第一场雪在十二月，前些日子就温度骤降，然后雨水混合着冰粒，稀稀拉拉下了十几天，最终还是趁着夜晚，染白城市。

由于这恶劣天气，麋鹿堡的晚餐质量也下降许多，没有新鲜水果和蔬菜了，也没有番茄汤。前天是土豆胡萝卜，昨天则是花苣和椰菜，中午吃了红面包，晚上又是萝卜汤。当然了，实际上明明是有美味的牛肉汁，但菲儿食素。

“你这算什么？减肥还是禁欲？”艾拉沾着肉汁吃掉一块面包，“或者说苦行？你又不是芬朵，你都这么瘦了。”

“喂！”芬朵摇着勺子在一旁表示不满。

“你爸爸有没有说车队什么时候能进城？”夏苓向芬朵询问。芬朵的父亲是吉沃特最大的食物供应商。

“天气太差了，”胖姑娘芬朵把嘴里塞得满满的，“路不好走，马儿也跑不快，也许下个周？”

然而一周后餐桌上仍然是来自地窖的土豆。

“没有那些多汁的水果，瞧瞧啊，我们的菲儿该怎么保持她水嫩的脸蛋呢！”艾拉在餐桌上取笑菲泽莉娅。

实际上，菲泽莉娅吃什么都一样，新鲜的最好，贮存的也能接受，除了没有生番茄，她最喜欢的蔬菜就是番茄。

新年也在没有番茄的日子中到来。当然了，这之前还有北方人最后一场祷告。

人们如期来到燃烧塔，唐铎斯握着菲儿的手迈过火盆，和朋友们站在一起，暮光城的同学跟其他北方同学泾渭分明。自古就是这样，晨光城珀勒和辉光城耶姆维克是永恒的盟友，而暮光城塔雅与之格格不入。

这是历史问题，俾斯特先生曾给菲儿讲过的：晨光城、辉光城和暮光城都建立于大概一千年前，是古北人共同的聚集地，起初大家亲如兄弟，凛冰之王降临暮光城时，三座城池还同仇敌忾，共同击败敌人。然而北地环境实在太恶劣了，没有食物，凶恶的野兽也虎视眈眈，甚至还存在那些吃人的古灵精怪，以及极北之地咆哮的巨龙。暮光城在大陆西北，靠近火山，辽阔的碎石土地星落散布着盐湖；而晨光城与辉光城则偏东，也更向北，这里一年有六个月的冬季，冻土大地几乎不适合耕作。连绵不绝的横断山脉将晨光城与锡庭、多宴隔离开来，也将北境与南部城市分离。北方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向南迁徙，他们跨过双塔长廊，几百年里无数次在森林、谷地和平原进行掠夺，就是在这期间，珀勒和耶姆维克达成了牢不可破的誓言，而塔雅则不希望战争，三座城市愈行愈远。直到五百年前，褐色平原的领主集合力量，十万骑士在盛夏从长廊进入北境，饱受侵略的平原人从双塔一直攻占到今天耶姆维克的范马尔。他们占领了晨光城，一夜之间，珀勒的墙头插满北方人头颅，老少皆不放过。辉光城的八位领主向暮光城塔雅求援，他们以兄弟的名义，然而爱娜·塔雅拒绝了请求。从这时起，晨光、辉光与暮光，就再没团聚。时至今日，二十年前王国动乱，珀勒和耶姆维克作为叛乱阵营，加入了庞加莱与美索里，王国破碎，但他们如约拿取了鬼影谷地和棕熊岭磨坊。晨光城珀勒和辉光城耶姆维克千年间战乱不断，甚至主城几经易址，现在大家谈论起这两座城市甚至不会称之为“晨光”和“辉光”，唯有暮光城塔雅从古至今。然而正如这称号恒久不变，北方人的团结也本该坚如金石。

大厅里安静下来了，主持人在带领众人祈祷，菲儿注意到了前排的道格拉斯老师，尽管他戴着兜帽，但六尺的身高鹤立鸡群，很难让人认不出。道格拉斯老师与娜塔莎副校长一样，都是来自辉光城耶姆维克，他们不会每次祷告都在场，但很明显今天二人均未缺席。

祷告持续了一个钟头，散场时，安娜、谢古夫留德、霍斯利和其他北方同学跟在道格拉斯老师和娜塔莎副校长身后，经过菲儿和她的朋友们，娜塔莎副校长点点头算打招呼，道格拉斯老师却扯着大嗓门：“嗨！小姑娘，小伙子们，我布置的作业完成怎么样？下周还是打扫马厩，菲泽莉娅？别再穿那么清洁，哈哈哈，马粪马尿可等着你们呢！”唐铎斯与谢古夫留德则互相注目，二人有些过节。

菲儿在想：北方还能团结吗？

千年以前，寒神降临暮光城，他自称凛冰之王，人们也呼他为雪神、冰之神，他以暮光城塔雅为中心，施展法力，寒冰扩散，冻结了周围辽阔的大地，这期间是北方人最团结的时候。红法师从燃烧塔聚集，军队也自北境部落集合，挑战寒冰会丢掉性命，可人们前仆后继，没人后退，最终得以战胜寒神，夺回了暮光城。但寒神没有死哇，如同北方人信仰的火神一般，他们是永生的。据说击败凛冰之王那日，所有先知都看到了这一幕：千年后，寒神会再度归来，他以空前强大，把暮光城、也把整个大陆都化为寒冰世界。

要是这时，北方人一定会再次联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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