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潭
城堡·男孩·蝴蝶（二）（旧版）

塞来内拉点点乔瓦尼诺，悄声说：

“我们是不是……该去感谢一下这里的主人？”

正处于愧疚和感激中的乔瓦尼诺也是这样想的，他鼓起勇气，笨拙的用他偶然学过的尊敬的称谓和语气叫住即将离开的执事：

“先……先生，请问你……您是否可以带……引我们去拜会这里的主人？”

那位执事转过头，露出恰到好处而迷人的微笑，空出一只手，微躬下身，指引他们跟随着他。

他带头踏入了蔷薇拱门，看见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碰掉的花瓣和叶片时微微皱眉，嘴角却小小的勾了一下。

随着进入距离城堡更近的花园，他们开始感到拘束。他们的穿着和身份，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位执事似乎有意引他们参观这个花园，慢慢地带头走着，好留给他们更多惊叹的时间。

他们在花丛中看到了白色大理石的半身雕像，被簇拥在蔷薇中，足有十几座。每一个雕刻的都是男子，并非世上常用的人头像，却都格外俊美，雕像也是活灵活现。

值得注意的是，每个雕像都雕刻有一只蝴蝶，或停在手上，或落在肩上。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虽然好奇，但又按耐住心思认真观赏，猜测着可能是这里曾经的主人。

绕了半圈，经过了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华丽的喷泉后，身边的蔷薇开的更艳了，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花朵，正想停下好好观赏时，突然在一扇木制对开的百叶窗叶片之间，他们看见一间漂亮荫蔽的房间，墙上尽是蝴蝶标本。

屋内的躺椅上坐着一个苍白的少年，他的双手纤细白皙，正优雅地翻看这一本书。他睡衣的扣子一直系到脖子上，尽管那是夏天。

那一定就是这里的主人了，至少也该是这里的少爷。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羡慕的看着那个少年。那本书，那张躺椅，墙上那些被装上框的蝴蝶，下午茶，游泳池，林荫小道，还有蔷薇和这巨大的城堡，都是属于他的，而他竟和他们一般大。

苍白的少年在他华贵的房间里垂下眼眸看向窗外，轻轻瞥了一眼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他用那白皙的手指摩挲着镶有玻璃的蝴蝶标本的边框，并时不时地停住听着什么。

乔瓦尼诺和赛来内拉刚缓下来的心跳声又密集起来。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嫉妒，压迫在所有这些美丽而舒适的东西上，他们迫切地想取代那个少年的位置。而这看起来很容易，他是那样苍白无力。

那位执事带他们进入了城堡，他们开始惊讶于这与外表相差极大的华丽。惊艳于这过分的美丽之后，嫉妒之心更甚，而执事先生的笑容更加肆意。

三楼，他们停在了一个房间外。执事先生轻敲了三次门，随即鞠一躬向他们示意，离开了。

这里就是主人的房间吗？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激动的想着。他们慌忙拍打着自己衣服，抖落了一地花叶。

门悄悄的打开了。他们向里面看去，是那个少年！他坐在躺椅上，细长白嫩的腿上放着他刚刚看的书，眼睛是水蓝色，头发是宛如阳光的浅金，俊秀的脸庞丝毫不逊色于花园中的雕像。

屋中各处都点缀着蔷薇，比花园中的那些更美，而在少年的身边，那些花全都黯然失色。

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踌躇着，他们感到自己不配踏入这间更为华贵的屋子，但心中却有一种声音告诉他们要替代这个少年的位置。

这时，少年开口，他的声音有如清泉：

“请进”

少年微笑着示意，他的眼中透着高兴。

“很少有和我同龄的孩子到这来。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喜欢我的花园吗？”

少年看起来不谙世事。他似乎是被保护在笼中的金丝雀，在家族的照料下从未接触过黑暗。他就像是纯洁的天使。

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犹豫了，他们磕磕绊绊地回答着少年的问题。看到少年微笑着鼓励他们的水蓝色的眼睛时，他们不由得沉迷，但心中的念头使他们清醒。

“看到这些蝴蝶吗，他们都是曾经来到我的花园的朋友。他们都喜爱我的蔷薇，所以他们留了下来。”

少年坐着，他的腿似乎有问题，不能站起来。在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看着那些稀有的蝴蝶时，少年在他们背后兴奋的介绍着。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着迷的看着那些蝴蝶。

“他们都喜欢我的蔷薇，所以他们留了下来。”

少年重复了一遍，笑容更甚。

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心中的嫉妒难以压制了。他们同样喜欢少年的蔷薇，他们更喜欢少年的花园和城堡。

他们转过头，扭曲的面孔难以控制，闪着红光的眼睛盯着少年，甚至流出了口水。

“我想要你的一切！给我！给我！！”

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异口同声。

少年不紧不慢，他完全的展现出脸上耀眼的笑容，水蓝色的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妖艳的紫色，眼尾上挑。他轻轻开口。

“那么，你们两个，到底是谁要拿走我的位置呢？”

乔瓦尼诺和塞来内拉此时已经完全被嫉妒填满，完全忘记了对方是最好的伙伴。他们开始互相撕打，墙上的蝴蝶标本被砸在地上。

乔瓦尼诺到底是男孩子，力气比塞来内拉大多了。他将塞来内拉压在地上，紧紧掐住她的脖子，直到塞来内拉脸色变得深紫，翻了白眼。她死了。

乔瓦尼诺大喘着粗气，他眼中满是嗜血的红色。他死死的盯着少年，向少年疯狂的爬去，伸出手，嘴里全是血沫，模糊不清的喊着：

“给我！给我！”

少年大笑，他伸出一只白嫩的脚，沾染了一点打斗时的血迹，随即兴味盎然地看着疲惫到极点但仍然向他爬来的乔瓦尼诺和他身后已经死去的浑身是血的塞来内拉。

他伸了个懒腰，两条腿不知何时变成了一条蓝色的鱼尾，一头金发变长，散乱的搭在胸前，耳朵变成鱼鳍的样子，变得更加俊美。

见乔瓦尼诺看直了眼，少年放肆的大笑，随后慵懒的躺在躺椅上，伸手轻挥：

“来这里，我的孩子。”

乔瓦尼诺眼中只剩那个少年，他之前那样难以打败的嫉妒此时烟消云散。他挣扎这耸动着身体，快速的爬到少年浅蓝的尾鳍旁，迷恋的看着少年。

少年伸手抬起乔瓦尼诺的下巴，抚摸着干涸的血迹，看着他轻笑。乔瓦尼诺只觉幸福和羞愧。他怎么能让如此美丽的人沾染了污渍。

他试图离开少年的手，可又贪恋这一点触碰。他听见少年带笑的声音：

“告诉我，你想拿走我的一切吗？”

乔瓦尼诺疯狂摇头。

“对不起！我……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您是如此美丽！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少年美丽的眸中映着乔瓦尼诺的脸，这让乔瓦尼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奢望少年能永远这样看着他，但又不舍得做出任何事情来试图改变少年的决定。他只希望这一刻能再长一点。

“你喜欢我的蔷薇吗？”

乔瓦尼诺毫不犹豫的点头。

“你要留下来吗？”

乔瓦尼诺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拥有陪伴少年的机会，他迫不及待的点头，眼中满是狂热和幸福。

他看见少年放开手，大笑。乔瓦尼诺正为少年的手离开他而失落，却看到少年向他俯身而来，亲吻他的额头。

他幸福的要叫出声，眼皮却愈发沉重。他努力抗争着困意，看着眼前美丽的少年逐渐模糊。他听见少年愉悦的声音：

“如你所愿。”

——

“恩尔。”

重新变成人的少年把玩着手上的蝴蝶，它还没有被装进边框，随即便失去了兴趣。少年无视了地面上的一片狼藉和一具尸体，转头看向窗外开的正艳的蔷薇。

名为恩尔的那位执事，沉默的走进少年的房间，拿过那只蝴蝶，将它装进了边框，和其他蝴蝶标本一起挂在了墙上。随即将塞来内拉的尸体和其他脏污装在一起，拖下楼去，埋在了一丛蔷薇下。

做完这些，他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站在城堡的最高处，向花园外看去。随即下楼，敲开了少年房间的门。

他单膝跪在少年腿边，虔诚的捧起少年的脚亲吻，眼中是同样的迷恋。

“少爷，那边又来了两个人。”

“不知道他们喜不喜欢我的蔷薇花呢。”

“当然了，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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