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臂道人
故事 第四节（旧版）

“红英啊红英，该说你什么好。”张颐芙道：“虽说李玄一这渣男就该碎尸万段，但如果你们俩最终真能修成正果，我又怎么会从中阻挠呢？作为姐妹，我肯定还是会祝福你们的。”

“其实我觉得吧，她大概是猜到了自己不是武红英转世，又放不下他，就这么熬着。”仙华道。

“真傻！还有两世情缘，哪有这么好熬的！”张颐芙道。

“咱俩没跟她说，是怕她想不开，她不跟咱俩提，自己偷摸护着李玄一，想来也是想她自己做主，不想让我们多担心。”仙华道。

“可纸是包不住火的，人啊，最终还是要见的。”张颐芙微微一顿，道：“当年的帐，最终还是要算的！”

张颐芙话音刚落，身体周遭乎得阴气大作，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张颐芙人已然闪至李玄一面前。

这变化来得太突然，前一秒还见仙华与张张颐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唠着家常，后一秒张颐芙便出手了。

此时李玄一正眯着眼，吸着烟，还在消化二人言语，突然体内玄功真气大作，刚觉得势头不对，还未来得及反应，自己已被张颐芙一拳砸在脸上。

张颐芙这一拳力道极大，若非李玄一玄门真气自行护体，换做旁人，怕是会当场毙命。但李玄一挨上这拳却也好过不到哪里去，只听一声闷响过后，李玄一身体从太师椅上倒飞出去，直接撞在堂屋侧墙。那侧墙是红砖砌成，仙华山景区建筑按理不该偷工减料，但那墙却如豆腐渣工程一般，被李玄一生生撞出一个洞，人也直接被打进了隔壁房间，随后，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木柜倒塌，碟碗碎裂之声。

堂屋里空气似乎被凝固了，整整五秒，无人说话。众人一脸惊愕，直到王雨棠惊叫一声，蹦向墙体破洞，其余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起身去看。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何馨承此时除了满口国粹，已无法用别的语言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

众人鱼贯钻入墙洞，只见这墙的另一头是间厨房，李玄一穿墙那一头正好是一个复古木制的碟碗柜，那柜子被李玄一连人带墙撞翻，柜子里碗碟碎了一地。李玄一此时便缩在那片狼籍之中，捂着脸，翻来覆去，表情痛苦，角落里坐在土灶喂柴处的李婶探出脑袋，手里捏着半块桂花糕，嘴里还嚼着半块，也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望着众人手忙脚乱。

又是检查又是搀扶，忙活了好一阵，众人才被仙华招呼回堂屋坐下。

何馨承不住偷瞄张颐芙，心中琢磨自己方才出言不逊得罪这位姑奶奶，之后会不会也要挨上一拳，王雨棠却愤愤地瞪着张颐芙，也不说话，就那样瞪着，诸葛萱也拉过诸葛墨宇悄悄问些什么。

李玄一靠着王雨棠，半边脸肿成了猪头，左手拿鸡蛋揉着脸，右手却仍不住给自己喂烟，由于左脸疼痛，便只用嘴唇右边微动嘬上一口，样子十分滑稽，看得仙华频频偷笑。李玄一不说话，怕也说不出话，左眼是睁不开了，右眼却直勾勾盯张颐芙，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心思，也不知是否被打傻了，着但好在人无大碍，只是这肿消下去估计得个把星期。

“你这功夫怎么退步了这么多？”第一个说话的，反倒是张颐芙：“即便当时只留了三成功力，也不该如此不堪一击吧？”

“李某不知如何得罪姑娘，惹得姑娘下如此重手？”李玄一含糊不清道。

这一幕，让众人又回想起当初与诸葛墨宇初见，当时诸葛墨宇借口什么“祖训”，也这么冷不防给李玄一来了那么一下，但与此时相比，那便如天上地下。

“还有脸说！你就是欠揍！”听李玄一如此一问，张颐芙反倒来了脾气：“我还没问你，当初为什么把我们留在天池，自己跑了？”

这一问，似乎揭开了谜团的一角，何馨承听罢挪了挪屁股，一脸八卦，如果有盘瓜子，与他如今的表情可谓绝配。

王雨棠见何馨承那幅贱兮兮的模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道：“有事你问啊，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来一拳吧！下手这么重，真以为我们不敢报警啊！”

“报警？”张颐芙脸上本就没什么表情，但众人仍能感觉她微微一愣，一旁的仙华又忍不住“扑哧”笑出声，今天的乐子，她可算过瘾了。

“张颐芙你这可是寻衅滋事啊，还是先动的手。”仙华道：“感觉你这次起码十天，弄不好还得罚八百。“

”你少来！“张颐芙道，她倒是真没想到这点，对她而言，这一拳于情于理都是要打的。自己出手前倒是特意散出些阴气来护住魂体，也算是提醒李玄一自己要出手了，一来是用阴气护住自己，以免被李玄一条件反射来上一剑，二来也算是表明自己并非生死决斗，已经提前告知，让李玄一稍稍有些防备。

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李玄一此时竟弱成这般模样。

张颐芙哪里知道，李玄一长久以来不人不鬼，身上玄功对抗鬼臂侵蚀早已不堪重负，直到遇到王雨棠的先天阳体震住了鬼臂阴气才稍有喘息，加上药烟辅佐，这才有多余内力用来运作功法。虽说这几年下来也攒下不少内力，但吕公庙一战让李玄一元气大伤，这几天刚喘口气，却被张颐芙一拳破了功。要不是靠着王雨棠，吸着药烟，怕是又该神智不清了。

“医药费陪你！！”张颐芙从挎包里掏出一大叠红票子甩在李玄一身上，她似乎确实有担心王雨棠报警，但气势仍是不能输一般续道：“当年把我们留在天池对付那水妖，是不是存心让我们上去送死？如果不是仙华，我跟红英是不是就死在上面了？”

“你从来也没活着啊！”仙华看张颐芙掏红票子时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此时听到张颐芙说道这些，便又垫了一句。

“你闭嘴！”张颐芙道：“我看就是他觉得我们上去肯定打不过，自己开溜！亏得红英找你这么多年，现在还有脸回来！还有脸玩失忆！！还有脸带那个女人过来！！！”

说到此处，张颐芙似乎更愤怒了，她的愤怒中带着一种沮丧，一种因为李玄一失忆而无法理清陈年往事的沮丧。而那个女人，自然是指王雨棠，或者该说是林书音转世，一个本该是李玄一小舅弟媳的女人。

“你说你欠不欠揍！欠不欠揍？！我这一下还是轻的！要不是看在红英的面上，我就该现在废了你！！！”张颐芙越说越气，此时如河东狮吼般咆哮：“你知不知道红英为了找你都经历了什么！但凡你有点良心，你都不该躲着不出来！当年你是不是知道红英不是武红英转世？你是不是知道红英没死在天池，你就躲着，无论我们在江湖怎么搅风弄雨你就躲着！是不是躲着要等红英老死？是不是等红英老死，就可以安心跟你的武红英转世过你的逍遥日子？？没想到吧？红英也跟你一样成了天师，弄不好你还要死在她前面，是不是很郁闷？有没有很失望？？可你倒是出来啊！你出来说清楚，给红英一个交代啊！！一百多年了，你都躲着，就躲着，现在出来了，你说你失忆了，很好，失忆了，以前的事忘了是吧？忘了这笔债就不用还了是吗？？你做梦！！如果不是失忆上了这仙华山，你还打算躲我们多久？！你说啊！你这个渣男！！你倒是说话啊！！”

这些话，张颐芙已经在心里咆哮过无数遍，如今终于有机会统统发泄出来，这不仅是张颐芙的咆哮，更是她为诸葛红英的咆哮，她知道，诸葛红英不会咆哮，无论她经历了什么，许是最后，她只会说一句，回来就好。

但张颐芙知道，无论自己怎么咆哮，怎么问，李玄一是真失忆了。这些事，也许再也没有答案了。她开始理解为什么诸葛红英会躲着不出来，无论是用情至深，还是为了等一个答案，一百多年诸葛红英都熬过来了，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结果，那是一种奔溃，彻底的奔溃，生不如死。

张颐芙继续咆哮，显然已经情绪失控，虽僵体并无涕泪交加，但从语气动作，众人仍能感受到一种撕心裂肺的爆发。

李玄一一直沉默不语，直至张颐芙词穷才道：“颐芙姑娘，过往种种，无论如何，李某深感抱歉。然李某失魂症尚未痊愈，实不知曾所作所为。不知姑娘能否将往事如实相告？李某感激不尽。”

李玄一肿了半边脸，口吃含糊不清，但众人却仍能听得真切。

面对李玄一的真心道歉，张颐芙反而不知如何应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李玄一。

“好了好了。”仙华及时打着圆场：“讲故事这种事情当然要交给我啦！”

仙华语气轻松，对她而言，这的确如故事一般，但对张颐芙而言，往事便如枷锁一般沉重，虽然她是鬼物，但仍有情感，此时此刻，叙述往事，确实也只有仙华合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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