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48章遭遇战（旧版）

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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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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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船！”

尖利的叫喊声猛然打断了徐立晶的美梦。他从毡布上一跃而起，匆匆冲出了小棚子。

塔蒙和公主也飞快地起身了。

棚外的甲板上已经挨挨挤挤地站满了人，都在朝着前方指指点点。

“安虎殿下！”一名蓬特人看见徐立晶过来，连忙指着远处叫道，“船！”

公主使劲捅了捅他，三个人便直朝着船头的最尖端挤了过去。

那里更是挤得密不透风。只见阔阔塔老爷高高站在几个木箱搭成的平台上，正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远方眺望，急促的低语一阵阵传来，空气骤然间变得极为紧张。

徐立晶心里一沉，连忙挤到了船舷前。

黑沉沉的海面正在眼前徐徐铺向远方。此时此刻，太阳刚刚升起来不久，东北方向已是一片天光大亮，海平线横贯视线左右，将世界严格分成了一明一暗上下两块。

“什么船？”徐立晶用力眯着眼睛搜寻，“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您过来，安虎殿下，”阔阔塔老爷在人们头顶上拼命朝他招着手，“您到我这边来，快来！”

徐立晶在的众人的搀扶下挤上了那几只木箱。

“您快看，看哪！”老头子指着前方不停地嚷嚷，情绪十分激动，“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在大家的指点下，徐立晶终于看清楚了海平线上的一串黑点——他仔细数了数，差不多有10个！

这家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是什么船？”他的目光在身边每一个人的脸上逡巡，“你们知道吗，那是什么船？”

蓬特人一个个满脸油汗，同样在紧张地观察着，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这家伙却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公主凑在他耳边大声说，“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发信号，靠拢！”阔阔塔老爷突然中气十足地喊道，“全部船只都向我靠拢！”

很快，震天的鼓点响起来了，与此同时，船尾的两名蓬特人还吹起了水牛角制成的号角。

低沉雄浑、富有穿透力的声音在海面上传得极远，原本松松垮垮排成“一”字纵队前行的全部24艘船只慢慢靠拢在了一起，试图形成一个紧密的横队。

“是不是亚摩力人的船？”徐立晶越来越紧张，脑子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起那些青面獠牙的红海海盗的可怕形象了。

臭名昭著的海盗——他从有限的历史知识中得知——其实祖上也曾经阔过。这些来自于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南方的人早在800年前便建立了伟大的古巴比伦王国，而这个国家即便在3400年后的现代天朝历史课本中都留下了两个赫赫有名的历史名词——“空中花园”与“汉谟拉比法典”。

这个民族的名字更是在《圣经》中大量出现。《圣经》宣称，亚摩力人是挪亚的孙子“迦南”的后裔，而出埃及的以色列人在前往迦南时，在约旦河西、河东之战中，“亚摩力人及其五王皆被歼灭……从此亚摩力人不能再兴起。”

也许在真实的历史中，这个古老的国家被乌尔、乌鲁克（皆为更加古老的苏美尔城邦）等地此起彼伏的暴动大伤了元气，折腾数十年后还是迎来了最后一记暴击——两河流域东北部加喜特人潮水般的攻击。

光辉的古巴比伦就这样陨落了，在“空中花园”的废墟上矗立起了一个崭新的帝国——加喜特巴比伦。而残余的亚摩力人则向南星散到整个阿拉伯半岛，在酷热的沙漠中逐渐野蛮化和部落化，其中一支的后裔则演化为构成现代阿拉伯的主力民族“贝督因”人。

徐立晶的内心开始变得激动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亚摩力人”这个名词的期待远远大于恐惧。真的，也许能够亲眼见到一个上古民族——而且已经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了——的真实面貌，哪怕对方堕落成了一股海盗，对他的这次穿越来说也是极为值得的！

再说了，红海好歹是一片“公海”，谁规定的这片海只能供亚摩力海盗横行霸道？那一串未知的船，就不能是什么杂七杂八的亚洲民族的打渔船？……

“不是亚摩力人的船！”阔阔塔老爷的叫喊声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是库纳人的船！”

库纳人！

好似一个暴雷在头顶炸响，徐立晶的脸顿时一下子变得惨白。

来了，还是来了！

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地嘶吼着——他所日思夜想的、所念念不忘的、所担心焦虑的，果然，真的，来了！

而他，耗尽心血设计制造的“蝎子炮”，殚精竭虑设计的“火力支援体系”，不就是为了防备着这一刻吗？

他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他的眼睛为什么发干、喉头为什么发紧？他的心脏为什么狂跳得几乎就要蹦出胸膛？他的腿为什么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向您表示祝贺……”老头子目光焦灼地看着徐立晶，“安虎殿下，您的预想又实现了……”

这家伙竟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此时此刻，蓬特人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很快便变成了紧张而又惊慌失措的叫喊。

“横队！横队！”阔阔塔突然尖利地叫着，“快，敲鼓，叫他们完全靠上来，成横队！”

身后的擂鼓声更加震耳欲聋，焦躁的鼓点声中鲜明地透出了一种惊惧！

那些正在慢吞吞变换队列的船只加快了速度，朝着阔阔塔的“座舰”靠了过来。长长的、松松垮垮的“一”字纵队开始变成紧密的“一”字横队，全体船只排成一线，朝着北方平推前进。

“您怎么知道是库纳人？”徐立晶着急地叫喊着，“您怎么能确认？”

“三角帆！”老头子大声回答道，“您看呀，安虎殿下，他们是三角帆！只有蓬特人才有三角帆！”

这家伙更加用力眯起眼睛使劲望过去——神灵啊，常年的陆上生活导致他压根就没有海上民族鹰隼一般的双眼，即便他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只能看见那10个黑点，而没有任何细节！

不过，他能发觉到，那同样排成了一线的10个黑点正朝着自己直直驶来。

这家伙脑海中突然涌现出尼罗河上那些“阿努比斯亡灵卫队”的“黑船”，气势汹汹，张牙舞爪……他的后背顿时一阵阵发凉。

“要不要做好战斗准备？”徐立晶突然冲着阔阔塔大声喊叫起来，“老爷，要不我们升战旗吧！”

“不用！”老头子用力摆了摆手，“升起我们的旗子，蓬特人光辉的旗子！”

在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中，这些“蓬特人的旗帜”高高升上了桅顶——那是一种三角形的巨大白旗，在上面用绿色的颜料画着一株树——蓬特标志性的没药树。

24面旗帜在西南风的吹拂下齐齐飘动，鼓噪得船队中的每一个人都面红耳赤、心潮澎湃。

“叫库纳人看看！”阔阔塔志得意满地高叫着，“叫那10艘船看看，看看我们舰队的威风！他们不会自不量力的，他们不会挡路的！”

人们顿时欢呼起来。

徐立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敌人——如果真的是库纳人的话——当然不傻，他们肯定明白在今日日落之后，阔阔塔的“舰队”就要进入埃及的“内海”——苏伊士湾了。他们肯定要在这些人接近“铜角”之前将他们拦截，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突然越想越害怕。那些人既然在一个最正确的地点和最正确的时间进行了设伏，那么他们肯定一直以某种方式——例如，萨瓦瓦城内的探子——在对阔阔塔的舰队持续进行跟踪……那么，他们为何不自量力地只派出了10艘船进行迎敌呢？

他的疑问很快就获得了回答，因为正在欢呼壮威的蓬特人像挨了一记闷棍，突然沉寂下来了。

海天线上又出现了长长的一串黑点！

10艘，20艘，30艘……

徐立晶越数心中越发冰凉——他数出了整整74艘船！

74对24，三倍还多两艘。

对方瞬间便拥有了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此时此刻，对面打头的10艘船已是越来越近，面貌也越发鲜明了。

那真的是和阔阔塔差不多的10艘船，通体乌黑，三角帆却已经收起，而在每艘船的船舷两侧都激起了高高的水花，在朝阳的照耀下清晰可见——他们正在顶风前进，他们正在划桨！

在他们身后，则是排成长长的一串的64个同伴，庄严地、势不可挡地一线平推，排山倒海一般压来。

阔阔塔的舰队一片死寂。

“您快告诉我，安虎殿下！”老头子突然握住了徐立晶的手，用一种扭曲变调的声音叫道，“您快告诉我，您的‘蝎子炮’将使我们战无不胜，您快告诉我！”

船上鸦雀无声，每个蓬特人都在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只要按照我教的去做，”徐立晶极力克制着声音的颤抖，“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的！”

很快，对面的船接近到了差不多2公里左右的距离。在隐约传来的鼓点声中，那些船也开始慢慢地变换队形。船桨的作用使得船的机动比使用风帆快一些，一字形横队开始转换成三列横队，不久便排成了一个庄严的方阵继续朝着这边驶来。

这是一种战斗队形，是一种充满了敌意的姿态。

阔阔塔万万没有想到库纳人的船在顶风，在仅靠船桨划动的状态下竟然前进得如此之快。

“他们也升旗了！”突然有人叫道，“他们开始祭神了！”

是的，那些库纳人的船纷纷升起了一种黑色的旗，而且在每艘船上都飘起了黑烟。

老头子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那是库纳人的战旗，那是库纳人在祭“海神波伊塔”和“战神恰巴塔”冒出的黑烟！

“库纳人要开战了！”他恶狠狠地高叫着，“库纳人丝毫不念及同为蓬特人的兄弟之情，他们要在海路上卑鄙地伏击我们！他们不想谈判，他们想直接冲过来消灭我们！他们妄想用三比一的优势来压垮我们！”

船上的篷特人开始骚动起来。

“我们什么也不怕！”阔阔塔朝着天空热烈地张开了怀抱，“海神波伊塔和战神恰巴塔永远站在我们这边，背叛兄弟的库纳人的声音是肮脏的，永远也到达不了神灵的耳朵！我说的对吗，兄弟们？”

“对！”蓬特的水手和战士们响亮地回答。

“你们害怕吗？”

“不怕！”

气吞山河的口号声响彻云霄，徐立晶尽管一个字儿也听不懂，但他立即被年轻的小伙子们那些紧绷的脸颊和晶亮的目光所感染了！

阔阔塔老爷突然一下子把他拽到身前。

“我们还有安虎殿下，这是一个有神灵庇佑的人！他有无边的好运气，他还帮我们制作出了神奇的‘蝎子炮’！……‘蝎子炮”的威力你们都看见了！”老爷子亢奋地叫嚷着，“你们相信他吗？”

“相信！”人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徐立晶。

“那么现在，”阔阔塔大声宣布，“安虎老爷将指挥你们！就按照你们从他身上所学的，就按照他所教给你们的去做，去战斗！发誓吧兄弟们，你们都发誓吧！”

“我们发誓！”小伙子们热切地看着他，“我们发誓，绝对服从安虎老爷的指挥！”

当公主把蓬特人整齐划一的声音翻译给徐立晶之后，他整个人也一下子被点燃了。

一股无边的豪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的智慧，他的设想，他的计划，即将在这翡翠一般的大海上迎来重大的、生死攸关的考验了。

……

“升战旗！“徐立晶大声下达了第一个命令，“升战旗！落帆！”

红旗高高升起在每艘船的桅顶，三角帆则被快速收起。长桨从船舷两侧伸出，蓬特的小伙子们在鼓点的指挥下高喊着号子，开始用力击水。

失去了风帆动力的船只在船桨的划动下进一步靠拢，而两艘“蝎子炮火力支援舰则首尾相连紧紧靠在一起，剩余的船也抱成一团，相互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了彼此能通过相互喊叫来进行联络的程度——在数量占据了压倒性优势的敌人面前，必须全力收缩自己的战线，绝不能被各个击破，同时也能保证最大的火力密度。

作为阔阔塔老爷临时授权的“总指挥”，徐立晶高高站在“座舰”的船尾纵观整个战场，而作为翻译的图雅公主则紧随身后，确保他的命令能够被两艘核心战舰接收到。

正在这时，船头突然升起了股股黑烟。

阔阔塔老爷在一帮蓬特老者的簇拥下，起劲儿地往火盆里投着各种祭品，正在虔诚地向蓬特的海神“波伊塔”和战神“恰巴塔”进行祈祷与献祭。

按照徐立晶的本性，他从前可能会对那一套“封建迷信”的玩意儿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却感到一种敬畏，一种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责任和担当——也许那老头正在属灵的世界中做一个孤胆英雄，而他，则在世俗的世界里不屈不挠地奋战到底。

“还有4000个肘尺！”负责测距的蓬特少年大声报着数据，“……越来越近了，3800个肘尺！……”

对面那些库纳人的船丝毫没有停留，越驶越近了。三排船的间距渐渐拉开，并且队伍的两翼越来越突出，明显地形成了一种新月队形——库纳人将依照海战的“传统”，打算进行两翼包抄了！

而阔阔塔的24艘船抱成了小小的一团，一反常态地不再进行任何机动，就守在原地准备挨打！

在徐立晶的命令下，所有的蓬特“战斗班组”均已就位。14门蝎子炮昂首待发，远远指向了那些迎面扑来的船！

“3000肘尺！”

“2000肘尺！”

库纳人的船越来越近了！

徐立晶瞪着血红的眼睛，眼看着那些在视线中越变越大的、遍体通黑的木船。

他已经能清晰地看见船舷两侧伸出的密集的长桨在一下下有节奏地拍击着水面；他能够清晰地看见船头的祭坛燃烧起的滚滚黑烟；他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些船船舷上冒出的黑压压的人头，以及人头间森然耸立的无数长矛；他能够听见那边隐约传来的鼓点声，密集而又焦躁，仿佛一阵滚雷轻轻掠过海面；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些船上的人鹰隼一样的目光——犀利，冷峻而又残酷无情。

他的心在一刻不停地狂跳着，汹涌而上的血液将太阳穴冲击得就要爆开了。

蓬特“战斗班组”都已齐齐守候在“蝎子炮”前，焦急地看着这位船尾的“统帅”。

这些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敌人已经近在眼前，自己却一直保持一动不动！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大叫着要求行动，很快，大部分小伙子都乱哄哄地开始骚动了。

“纪律！”徐立晶不为所动，“绝对服从纪律！必须听我的口令！”

公主口干舌燥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安虎老爷”花岗岩一般强硬的命令，总算把这群越来越躁动不安的蓬特人弹压下去了。

“1500肘尺！”负责“测距”的蓬特少年大声报出了最新数据。

徐立晶全身的血终于“嗡”的一下子涌到了天灵盖！

“上弹！”他大声命令道，“全部上弹！”

一直在屏息等候的小伙子们顿时一片欢呼！在一阵紧似一阵激越的“哒哒”声中，14颗熊熊燃烧的火球被仔细装进了滑轨上的皮碗里，而t字大框上的弩臂也扭转到了极限位置——“蝎子炮”已经一触即发了！

“听我的命令！”徐立晶遥指远方，“瞄准第一排正中间的那艘船！”

各个“战斗班组”顿时忙碌起来，开始按照自己“习惯”的方式进对“目标”行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