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21章 双臂复合弓（旧版）

“孟图老爷，请你讲一讲底比斯的舍普特老爷家好玩的事情吧！”肥胖的胡尼突然转向了徐立晶没话找话道，“我听说，舍普特老爷可是一个极度惧怕老婆的人啊，是真的吗？我听说，有一次，他好像被他那凶悍的婆娘赶到了粪坑里面，这是真的啊？哈哈哈哈……”

人们一下子哄笑起来，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快活。

徐立晶却更加紧张了。胡尼摆明了在提供机会让自己和蓬特人搭上话……不管怎么样，先豁出去赌一把！

徐立晶庄严地站起了身。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子集中到他身上了。

“舍普特老爷家中的趣事我当然知道很多，我也特别愿意和大家分享这些趣事……不过，在让大家开怀大笑之前，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他面向胡尼和蓬特人恭敬地鞠了几躬，缓缓说道，“我想，我的这个想法，胡尼老爷，尤其是蓬特的各位老爷会很感兴趣哪。”

那胖子一下子愣住了，蓬特人也都在诧异地看着他。

“在昨夜胡尼老爷慷慨的招待中，我第一次见识到了蓬特的强弓，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制作最精良的弓……老爷们，能让我再欣赏一次吗？”徐立晶又谦卑地鞠了一躬。

蓬特人交头接耳议论了好一阵。很快，一名小奴隶便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把弓呈上来了。

那是一把块头更大的反曲弓，尺寸接近大半个成年人的身高，也许它就是公主口中的所谓“大弓”吧。

徐立晶定了定神，接过那把漂亮的弓，轻轻摩挲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踱到院子中央。

席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追随着他的身影。

“瞧啊，多美的弓！”徐立晶由衷地夸赞了几句，突然用力拉开弓弦，又猛地一撒手。

弓片的回弹立刻发出了清脆的“嘣”的一声！

“蓬特的弓确实是世界上最好的，它们确保了帝国的战士天下无敌！”胡尼大声赞叹起来。

徐立晶点了点头，左右张望一阵，突然搬起身边的一张大木桌，在众目睽睽之下拖到到院子的一角，斜靠在墙根下。

人们的目光随着他的身影游移不定，议论声也嘤嘤嗡嗡响了起来。

“可爱的孟图老爷，你要用这桌子做靶子来射箭吗？”伽卡尔老头子叫了起来，“这个距离也太近了吧！”

大家忍不住哄笑起来。

徐立晶却不以为意，高举着手中的弓，庄严地走到蓬特人桌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尊贵的客人，可以请你们其中的一位来射箭吗？”他指了指十几米开外的那张桌子，“就射那个靶子即可。”

蓬特人顿时面面相觑。

一个看上去比较年轻的家伙站起身走了出来，友好地一笑，从徐立晶手中接过那把弓。

他一招手，小奴隶便忙不迭地递过了一只箭。

那个一脸胡子的年轻人站在院子中央摆好架势张弓搭箭，仔细瞄准了不远处竖放的桌子。

“请用您最大的力气来射它，”徐立晶大声说道，“用最大的力气！”

年轻的蓬特人点了点头，使尽浑身力气将弓弦又拉开了一些。

弓臂似乎弯曲到了极限，开始发出轻微的吱嘎声。

那人突然猛地一撒手！

只听“梆”的一声巨响，箭结结实实地钉在了桌子上，箭簇完全没入木头之中了！

热烈的掌声顿时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射得好！”徐立晶大声称赞道，“射得真好！”

那个蓬特年轻人羞涩地笑了笑，恭敬地将弓还给了他，又施施然回到座位中去了。

席间的人们自始至终都在一脸困惑地看着徐立晶，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徐立晶举着那把弓又踱回了院子中央，面向大家侃侃而谈。

“诸位，我们都知道，弓的力量来自于弓臂，”他像一名老师那样，认真指点着弓身的各个部位，“你们瞧，这里！弓片的弹性至关重要……我们都希望这里的弹力越大越好，这样才能加快弓弦的回弹速度！只有这样，才能让箭飞得更远，穿得更深……据我所知，制作这样一把漂亮的弓，至少需要三年时间……”

“是的，是要三年，您是个行家。这把弓是最好的紫杉木做的，来自于提尔（今黎巴嫩地区），”一名年长的蓬特人突然开腔了，“至于弓梢上的角，我们用的是最好的努比亚水牛角。”

徐立晶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突然有一个想法……诸位老爷，我想，我有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这把弓的力量增大一倍……或者至少增大七成的力量。”

什么？！院子里的人顿时骚动起来。

“……让这把弓的力量增大一倍！孟图老爷，你……你有魔法吗？”胡尼老爷大声喊叫着。

“增大一倍……那就有两倍的力量！你是要同时拽开两把弓吗，勇猛强健的孟图老爷？”伽卡尔也跟着起哄道，“那你还怎么射箭呢？”

“孟图老爷是不是喝多了呀！”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怪叫。

人们再一次哄笑起来。

那几名蓬特人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徐立晶，看这小子还能耍什么花出来。

徐立晶微笑着用手掌往下虚压了一下，示意大家保持安静。

“尊贵的客人，你们能再借给我一把蓬特的强弓吗，”他面对着蓬特人又鞠了一躬，“不用和这把一模一样，小一点就可以了。”

“尊敬的胡尼老爷，我需要您提供一些皮带，或者皮条，庄园里系牲口的就成，”他又转向了胡尼，“我还需要在伊涅特庄园能够找到的、最好的胶。”

那胖子和蓬特人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迅速满足了他的要求。

一把稍小一点的、外观更加漂亮的反曲弓呈上来了。

徐立晶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突然一下子用刀割断了它的弓弦！

啊！

有人一下子叫出了声。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损坏客人的弓，我一定双倍赔偿，双倍赔偿，”徐立晶忙不迭表示一切正常，“请大家放心，放心！”

没有人搭茬。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看这个古怪的家伙到底在折腾什么幺蛾子。

徐立晶将两把弓背靠背地摆在地上，仔细研究了半天。

然后，他在弓身上缓缓涂抹了不少胡尼老爷给的最好的骨胶（那可是伊涅特庄园做高档家具用的），又拿过一根粗长的皮带，开始在两张弓的弓身握把处缠了一道又一道，将它们用力缠在一起。

连在一起的两把弓看上去就像一个很大的“x”字母。

“喔……”有两个蓬特人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子便面露喜色。

徐立晶费劲地将两把弓背靠背缠在一起之后，已经累得满身是汗；他马不停蹄又拿过骨胶，开始在这张“双弓联合体”上慢条斯理、仔仔细细地涂抹起来。

“孟图老爷，你这是……”胡尼困惑地看着他，“两把反着的弓？增大一倍力量？”

“我明白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公主突然叫出了声。

徐立晶并不答话，而是朝着那位射箭的年轻蓬特人招了招手。

“这位兄弟，你能帮帮我吗？”他请求道，“接下来全是力气活，我一个人可干不了。”

年轻人又羞涩地走了过来。

徐立晶将张牙舞爪的“连体”弓杵在地上，二人一起用劲克服弓臂强大的弹力，好不容易将小弓断开的两根弓弦一上一下，接在了大弓的两头弓梢上。

现在，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样式古怪的复杂玩意儿了。

院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瞧啊，诸位，你们看明白了吗？”徐立晶将它高高举起，“两弓变一弓，这就叫做‘双臂复合弓’！当你拉开大弓的时候，小弓也将反向张紧……诸位！这样的话，你确实相当于同时拉开了两张弓！它的力量会不会变大呢？”

“双臂复合弓”的原理非常简单，那个蓬特年轻人瞬间便明白了。他激动地连说带比划，迫不及待地表示想试一试它的力量。

徐立晶这才发觉，那家伙好像不太会说埃及的语言。他赶紧把新做的复合弓递给了他。

人们屏息静气，注视着那蓬特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他握牢握把，试着拽了拽了几下弓弦，随即便使尽全力试图拉满——非常明显，他用尽了最大的力气——也不能将弓弦拉得很开。

可怜的年轻人前后拉了七八次，终于败下阵来。正在这时，其他几名蓬特人也起身过来了，都表示想试一试这个新玩具的威力。

“你们可以两个人相互配合，把它拉开，”徐立晶兴奋地指点着，“瞧啊，再去射那张桌子！这样可以直接看到它的威力！”

一名蓬特人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非常欣赏这个建议。

很快，那个年轻人手持握把，另外两个蓬特人相互配合，终于将弓弦张到了最满。

箭台上的羽箭瞄准了那张桌子，一触即发！

“放！”年长的蓬特人远远地大叫一声！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院子里突然爆炸了，而桌子那里则腾起了一大团尘土！

“喔……！”人们顿时惊叫起来。

那张普通的木桌已经被强大的冲击力捣成了几大块，完全碎掉了！

而它身后的石墙，竟然也被箭镞冲出了一个浅坑！

所有的人，都被这强大的力量惊呆了！——这是两张弓同时叠加在一只箭上的力量！

无比兴奋的蓬特人瞬间便把徐立晶包围了。他们争先恐后地拍着他的肩膀，拉着他的手大声说话，可惜这家伙一句都听不懂。他万万没想到一把破弓会引起如此热烈的反响——他不过是偶然之间看到过一篇考古的新闻，那上面有一张两河流域地区出土的“双臂复合弓”的图片，才突然想到这茬的！

徐立晶突然发觉自己已经汗透重衣。

正在这时，胡尼和伽卡尔老爷喜气洋洋地挤了过来。

“快给我瞧瞧，快给我瞧瞧！”那胖子大声嚷嚷着，“到底是什么力量这样强大！”

“‘双臂复合弓’”，徐立晶恭敬地将那把“双弓联合体”递给了他，“我奉献给尊贵的胡尼老爷的新玩具。”

胡尼反复把玩着手中这把造型复杂的新鲜玩意儿——可惜的是，它毕竟是急匆匆赶工出来的作品，固定双弓的皮条和骨胶承受不住如此强劲的力道，已经开始断裂了。

“双臂复合弓”正在胖子的手中慢慢解体。

“今后在制弓的时候，可以提前考虑进去一些特别工艺，比如说，用坚固的榫头、或者铆钉固定这两把弓的弓身，”徐立晶解释道，“或者两把弓的握把一阴一阳互相嵌套，这样的复合弓会非常结实，而在紧急情况下也可以拆成两把弓使用。”

“孟图老爷，你说的没错！”胡尼激动地拍着他的胸脯，“啊不，这不是玩具……啊，这绝对不是玩具！这是一个全新的强大武器！辛希布大人做梦都会想得到这样的武器！”

徐立晶双臂抱胸，微笑着看着那个胖子不停地手舞足蹈。

“敢问您的全名，孟图老爷？”年长的蓬特人也凑了过来，“我叫奥里吉·阔阔塔，您可以叫我老‘阔阔塔’……我是这些蓬特人的首领，是奉着我们的王的命令来这里的……”

徐立晶强忍住笑。阔阔塔——这位长者的名字使得他想起了一只抱蛋的母鸡。

“您是长辈，不用和我客气。我叫乌纳斯·乌尤比纳斯·涅马虎·孟图，是底比斯的书记官舍普特大人家中的管家和记账员。您就叫我孟图好了……”这家伙随口胡诌瞎编一气，态度无比和蔼与谦恭。

老阔阔塔捻着自己浓密的胡须，看样子心情真是棒极了。而那些蓬特人则一直保持着对徐立晶本人的高度兴趣，不停地捏他的胳膊，拍他的肩膀。

“我们都对你的智慧表示惊叹，”老阔阔塔笑眯眯地说，“真的，年轻人！我们听说了昨夜发生在伊涅特的奇迹……你赶跑了胡尼老爷附身的恶灵，你拯救了他的生命！说实在的，我们一开始并不相信这些……直到刚才我们才亲眼所见。”

“是的，阔阔塔老爷！”胡尼也一下子凑了过来，“孟图老爷这个人很有意思，他的确有智慧！其实我今天一直在想，他是不是曾经得到过什么神示……或者得到过神灵的启迪……”

在众人的齐声称颂声中，徐立晶满足地微笑着，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向天空飘去。

神的启迪！他被奉承得实在是太舒坦了。

“阔阔塔，恭喜你，你真是好福气啊！”胡尼老爷拉着蓬特长者的双手笑逐颜开，“瞧啊，你的弓今后可以卖一个更好的价钱了……价格至少可以提高两倍啊……不，五倍！谁也没有你这么强的弓啊！”

“光荣都属于您，我的老爷，”阔阔塔笑眯眯地拈着胡须，“您将拥有一支最强的军队，最强的……天下无敌。”

“是辛希布大人，”胡尼忙不迭纠正道，“只有辛希布大人才配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我亲爱的阔阔塔，这件事你应该保密。”

这胖子可能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几个外人面前谈论机密要事，便硬生生地将其余的话都吞进去了。

“……不管是谁想使用这样的强弓，”阔阔塔机警地打着哈哈，“都需要培养一批身体有两倍强壮的大力士！”

“大力士需要吃大量的肉，只有城里的大老爷才养得起！”有人高声喊叫着。

大家再一次哄笑起来。院子里欢快的气氛顿时攀上了新高。在一片祥和热闹中，人们簇拥着徐立晶回到了他的座位上。

“孟图老爷，胡尼老爷已经和我说了你们不幸的遭遇……如果您和您美丽的女伴愿意搭乘我们的船，我们将不胜荣幸，”年长的阔阔塔老爷恭敬地弯下了腰，“您是胡尼老爷最尊贵的客人，当然也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我们蓬特人最喜爱、最尊敬的就是您这样充满智慧而又见多识广的人……”

徐立晶大喜过望。他真想跳起来给那个老头来一个超级热烈的拥抱！

但是这家伙强行克制住了自己，只是端起一杯葡萄酒慢慢啜吸，始终在微笑着看着对方。

正在这时，身后的公主悄悄地捅了捅他。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本事，孟图老爷，”那女人的话语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我可真没看错你！”

徐立晶好像一气儿灌了一整瓶冰冻可乐一般，登时从头顶舒爽到脚板心。

正在热闹之时，阔阔塔老爷子一招手，两名随从便抱着一大卷东西喜气洋洋跑过来了。

人们小心翼翼地将那玩意儿摊在桌上其慢慢展开，徐立晶顿时眼前一亮——那是一副绘在羊皮纸卷上的巨大海图！

徐立晶再一次被深深震撼了。

阿玛尔纳宫殿中的“渔夫州”地图，图雅公主徒手绘制的帝国全图，已经给了他足够的冲击。

蓬特人的大海图又给了他的常识一记新的重拳——绝不可小觑古人对这个世界了解和掌握的深度！

“您瞧，孟图老爷，这可是我们蓬特人的至宝，”阔阔塔老爷子庄重地解释道，“这是蓬特最精细的海图，我们很少向外人展示……它指引着我们在大海上航行而不会迷失方向。您这样有智慧的人完全有资格欣赏它。”

胡尼和伽卡尔老爷也惊叹起来。

“阔阔塔，你可是我们伊涅特的常客！”那胖子嚷嚷起来，“你却从没给我们看过这张图！”

“您现在看到了，”老头子眨了眨眼睛，“这要托您的客人的福。”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胡尼笑骂道，“啊，你带来的那几个矮个小美人可不能放走了，你可要补偿自己的偏心啊！”

“我当然没有意见，胡尼老爷，”阔阔塔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下次见到辛希布老大人的时候，我会悄悄告诉他，您的侄子、伊涅特的胡尼老爷霸占了您的小号美人儿，可能还生下了一群不大不小、不高不矮的娃娃，而且肯定胖得出奇……”

那胖子顿时开怀大笑，人们友好地互相推搡着、笑骂着，情绪极为热烈。

没人注意到，孟图老爷身边的侍女“图雅”也悄悄挪到了桌上摊开的海图前。

笑闹了一会儿，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了。

“您瞧，孟图老爷，我们将从这里出发，”阔阔塔指点着海图，“从这里走到萨瓦瓦最少需要三天的时间……如果途中有耽搁，可能需要五天，毕竟我们要穿过一大片沙漠，就是这里……”

“从萨瓦瓦上了船，我们就一路向北。我们原本打算要去这里，红海对面的巴里……”他指着靠近西奈半岛的某个地方，“不过，既然你们要去法尤姆，那么我们可以为您稍微绕一下路，停靠在这里……瞧，卡奥，这是红海左岸一个繁华的港口，从这里一路向西，最多用三天时间就可以到达法尤姆地区的美杜姆……”

老爷子对着海图侃侃而谈，徐立晶和公主对望一眼。

行程安排基本符合这女人的设想，他再一次对这位骄傲的公主刮目相看。

“尊贵的阔阔塔老爷，”公主突然开了腔，“我们有一个卑微的请求，行吗？”

所有的蓬特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着这位裹得严严实实的麻风病女人——一个女的，竟敢在这样的场合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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