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19章 阴影（旧版）

正在这时，高亢的号角声再一次响起。

在更加激越的鼓声中，萨尔贡王子抖擞起精神，从身后的黑衣女子手中接过一杆蓝色的军旗——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拥有四个头颅的古怪神灵——庄严地擎在手中，缓缓递到了阿巴祖的面前。

那个害羞的小伙子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竟然有机会直接站在至高无上的王子面前，而且竟然还会亲手从王子手中接过一个带有“仙气”的东西！

他的脸顿时胀得通红，眼睛瞪得直有牛眼那么大，支吾良久，双膝一软便愣头愣脑地跪了下去。

王子面带微笑，借势便把那面军旗盖在了阿巴祖的头顶上。

“勇敢的阿巴祖，这面神圣的‘萨玛尼’旗帜就是你的了，从今以后，它只属于你，属于忠诚的第一‘凯什’！”萨尔贡神采奕奕，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头大声叫嚷道，“四头的‘萨玛尼’神灵拥有无数条生命，它有着最强韧的性格，因为每一次他都能在烈火的灰烬之中重生！因此，我们的第一‘凯什’的小伙子们个个都是打不垮的好汉！”

阿巴祖趴伏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在广场的一个角落里突然爆发出冲天的欢呼声与掌声，显然那些阿巴祖的手下，第一“凯什”的士兵们通通被点燃了！

小伙子泪流满面，哭哭啼啼地双手接过了那面“萨马尼”军旗，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李逵”赶忙冲了过来，正准备手把手地教那个土里土气的小伙一些面见大人物时的礼数，萨尔贡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尊贵的王子竟然一下子把跪在地上的阿巴祖拽了起来，热烈地拥抱了他！

嗷——！

台下的听众们顿时哗然一片。

第一“凯什”的小伙子们全都在嚎啕大哭——荣耀！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

啊啊啊！神灵竟然就在此时此刻降下了恩宠！

他们的头目竟然有天大的福气被帝国的王子拥抱！这……这也是他们自己的福气！

这一抱，他们都能对自己的子孙——如果他们有子孙的话——吹一辈子牛逼了！

在海涛一般的欢呼声中，阿巴祖面色苍白，就像傻子一样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挥舞起你的旗帜！”萨尔贡大声地鼓励他，“快让所有人都看看勇敢的第一‘凯什‘的小伙子们的‘萨玛尼’旗！这是勇敢者的旗帜！这是忠诚者的旗帜！”

小伙子犹豫着挥了几下军旗，近前的观众们立即像疯子一般鼓掌喝彩！

这位“阿巴祖”很快就被人们热烈的情绪感染了，他开始越来越有力地、动作越来越夸张地挥舞着他的“萨马尼”旗，人们的欢呼声简直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李逵”冲上去猛地踢了他屁股一脚，大声地笑骂道：“快滚下去吧，阿巴祖，快滚下去吧！回到你的战友中间去吧！”

“快把光荣的‘萨玛尼’军旗给你的战友们看看，阿巴祖！”萨尔贡笑眯眯地补充道，“快让‘萨玛尼’神灵的光芒照拂到每一个人！”

那小伙兴奋地点了点头便从“首脑台”一跃而下，高高擎着那面军旗朝着自己的队伍走去；他的脸绷得紧紧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神圣的光晕，好像刚刚获得了神灵的恩宠；他的双臂坚硬而有力，好像正高举着千钧重担；黑压压的人群沉默着自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无数人都在敬畏地看着那面飘扬的旗帜，无数人都想挤上前来抚摸他的双臂——那可是被神圣的王子殿下拥抱过的双臂——却又不敢触碰，没有一个人说话，场面一时竟十分诡异。

徐立晶皱着眉头冷静地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这个“授旗”仪式的开局还算不错，他精心设计的、充满了仪式感的环节显而易见震住了这里的绝大多数人——还真别说，这个时代的人可真“淳朴”呵，实在是太好忽悠了！

不过话又说过来，这些“淳朴”的家伙能够轻易被自己忽悠，那么也能被其他的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忽悠，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立即挥了挥手，给台下的“钉子”们发出了新的信号。

“我们的军旗万岁！”

“萨尔贡万岁！”

高亢的口号声立即响了起来。

整个广场的气氛重新被点燃了，山呼海啸一般的口号声再度响彻云霄！

有了第一“凯什”的阿巴祖的例子在先，其他“凯什”的头目们在“李逵”的指挥下按照顺序流水般走上“首脑台”，从亲爱的王子殿下手中接过了自己“凯什”神圣的军旗，并无一例外蒙受了极高的恩宠——每一个人都被神圣的王子亲自拥抱过了！

在震天的欢呼声、喝彩声、掌声和笑声中，黑压压的人群中这里那里到处都高高擎起了五颜六色的军旗。每一个旗手都尽力将自己“凯什”中的军旗举得最高，所有的同伴们脸上都写满了骄傲——看哪，我们自己的军旗！

多少人都喜极而泣，多少人在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每个人都变成了话痨，肆无忌惮地向着周围的人敞开心扉，诉说着压抑许久的心事；好像在一瞬间，这群默默无闻的人都找到了归属感，沉重而疲惫的灰色生活中突然出现了一抹亮色，身边那些被生活压榨得灰头土脸、像动物一样活着的人一下子变成了自己的亲人，无比亲近，无话不谈。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仿佛变成了一个沸腾的巨大菜市场，欢闹喧嚣、人声鼎沸，号角声、鼓声与人们的谈笑声、欢呼声全都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又一股喜气洋洋的巨大声浪，即便站在远处的坦穆兹山上也都能听得见！

过了很久，直到热辣辣的太阳升到了头顶，所有的“凯什”（普通弓箭步兵）、“乌努凯什”（骑兵）和“切撒凯什”（战车兵）的军旗才发放完毕。

喧哗吵闹的人们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欢呼声与喝彩声突然不详地沉寂下来了。

“请我们的工兵小伙子们上来！”“李逵”已经累得几乎快要虚脱，他强打起精神喜滋滋地叫道，“请工兵小伙子们上来！”

这家伙还是很注意说话的分寸的——“战斗工兵”并不属于萨尔贡王子的战斗序列，因此他只能客客气气地用“请”，而不敢亲昵地用“滚”字。

但是，那群“战斗工兵”的军官方阵之中毫无动静。

“请工兵派人上来！”“李逵”的脸色有些难看，说话间也加重了语气，“请工兵派人上来！”

还是鸦雀无声。

即便每个人的热汗都像小溪一般从尖顶盔下流淌出来，他们都紧绷着脸蛋，面无表情地看着“首脑台”！

人群中嘤嘤嗡嗡的议论声开始加大了。

“怎么，工兵没有人来吗？”“李逵”顿时变得脸色铁青，“是不是没有人来，嗯？”

萨尔贡的手中已经拿着一杆为“战斗工兵”准备的旗帜，此时此刻也僵在原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广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为尴尬。

正在这时，“战斗工兵”方阵之中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家伙突然跳了出来。

“尊贵的王子殿下，”他大喊大叫道，“尊贵的王子殿下，我们工兵不需要旗帜！”

什么？

威名赫赫的战斗工兵不需要自己的军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那家伙似乎是个角色，在众目睽睽之下依然保持不卑不亢，镇定地侃侃而谈。

“尊贵的王子殿下，不是我们工兵不领情，也不是我们工兵不懂得礼数，”他高声叫喊着，“请您老人家注意，请大家注意！我们工兵部队属于尼尼微的‘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我们很早就有了自己的旗帜……是‘伊沙库’旗！是的老爷们，是‘伊沙库’旗！”

“‘伊沙库’旗是至高无上的鲁巴里特大王亲自授予我们的！”另一个家伙骄傲地喊叫起来，“我们的恩宠直接来自于陛下！”

黑压压的人群之中竟然鸦雀无声。

徐立晶眼中阴寒的光一闪而过——那帮王八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给我们“战斗工兵”授旗，你萨尔贡也配！

他们始终拒绝被纳入这位王子的战斗序列之中，他们绝不承认自己是萨尔贡麾下的士兵。

徐立晶顿时气得浑身发抖——他熬了一个通宵策划出来的这场大会，费尽心机设计的这场“授旗仪式”，一个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拼尽全力打造出一种热烈向上的狂欢气氛，然后趁热打铁，将这个总是不服管教的“战斗工兵”真正纳入萨尔贡彀中。

那帮王八蛋丝毫不留情面，在这样的场合之下竟直接怼了回来！

他们要置王子殿下本人于何地？要置这支军队本身于何地？

正在这时，图雅的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温柔地盖住。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图雅，”他看了那女人一眼，无可奈何地咕哝着，“你放心好了，放心好了……”

眼见广场上的空气压抑得即将爆炸，这群“战斗工兵”的军官们也可能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表态有些过分，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喊叫起来。

“看到弟兄们都拥有了自己的军旗，我们当然非常高兴！”他们大声叫道，“但是，真的不劳王子您费心，真的不需要……”

人群中开始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人们对着这群不知好歹的“战斗工兵”的军官们指指点点，嘤嘤嗡嗡的议论声也越变越大了。

虽然徐立晶只能看到萨尔贡的背影，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家伙浑身都在颤抖。

他自己也紧张地浑身发颤——他分明感受到台下的人群中正弥漫着一股极度危险的对立情绪……如果不立即扑灭这股可怕的火苗，后果将难以预料。

“好吧！好吧！”萨尔贡突然将手中的旗帜又还给了那位黑衣女子，无所谓地拍了拍手，大声说道，“原来我的父亲早就把荣耀给了你们！啊！我的记性实在是太差了……是的亲爱的弟兄们，我不是和你们开玩笑，我发现，我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记不住一些事情了！比如说，尼尼微的哪一个泼妇，把她的丈夫推入了粪坑之中？”

人们楞了一下，随即便爆发出最猛烈的哄笑声。

徐立晶顿时舒了一口气，身体也差点瘫在地上——那家伙还算上道，被人当众踩到头顶上还能克制住自己的怒气，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还有，他口中那个粗俗的笑话还是自己教给他的！

“说真的，亲爱的弟兄们，我真羡慕你们……因为你们的荣耀直接来自于我的父亲！”萨尔贡突然朝着台下热烈地张开了怀抱，“你们距离神灵更近，你们所拥有的好福气比我们大得多！如果你们不嫌弃，我也想祝福你们，祝福你们更勇猛，更强韧，更坚毅，我祝福你们获得更大的荣耀，是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我们也祝福尊贵的王子获得更大的荣耀！”“战斗工兵”的军官们也七嘴八舌地叫开了。

徐立晶连忙挥了挥手。

“神圣的鲁巴里特大王万岁，万万岁！”

“神圣的萨尔贡殿下万岁！”

“勇敢的‘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万岁！”

“向‘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学习！向‘伊拉.卡布卡巴狮子军团’致敬！”

台下的“钉子”们又不失时机地挥舞着拳头，激昂地喊起了口号。

鲁巴里特大王万岁！……

人们也都在热烈地响应着，嘹亮的口号声直冲云霄！

徐立晶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幸亏那几个“钉子”还算聪明！如果此时此刻他们喉咙之中喊出的口号稍微有一点差错，这里说不定立即就会发生一场血腥的兵变！

……那几个眉眼看上去就很机灵的小鬼真是不错，竟能将他手把手教的一些口号话术运用得出神入化恰到好处，真应该给予重重的赏赐。

在一瞬间，广场上弥漫的紧张空气竟神奇地一扫而空，热热闹闹的气氛重新萦绕在众人的头顶。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众人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那个癫狂的萨尔贡王子竟然要给营地中的“贱民”——那些民夫、厨子、苦力、匠人、妓女、流浪汉之类的人授旗！

啊啊啊！

这一下子，“人民”方阵一下子便如同开锅沸水一般闹腾起来了！

简直不敢相信，简直不敢相信！

神圣的王子如同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竟然扫到了这一群卑贱如尘土的下人！

神圣的王子一颗仁慈的心竟然还装着这一群如同牲畜一般挣扎求生的可怜人！

萨尔贡那如同大海一般宽广的胸怀哪！

萨尔贡那如同羔羊一般柔软善良的心灵哪！

一时间，所有的男人都在掩面而泣，所有的女人都在顿足嚎啕！

台上的“李逵”手舞足蹈连蹦带跳拼命示意，好不容易才使得这一群哭哭啼啼的老百姓安静下来了。

他庄严宣布，从即日起，营地南方的帐篷区也开始进行军事化管理，一切生产和经营活动都纳入统一的秩序之中！

是的，尊贵的萨尔贡王子决心要对这些乌七八糟的“人民”直接施加强有力的统治了！

“李逵”开始滔滔不绝地宣示王子的新“政策”。

例如，营地之中的全部铜匠都将被组织起来，按照军队的编制形成几个铜匠“凯什”，统一居住，统一劳动；他们的产品由军队统一进行订货，并按照军队的规格和质量要求完成生产；

最诱人的是，军队将按照一定的标准给这些艰难谋生的家伙们发放军饷，并且提供一份还算过得去的伙食！

如果某一个铜匠是一个拖家带口的壮劳力，那么军队将划拨单独的帐篷给他的家庭居住。如果他的妻子和孩子愿意的话，军队照样可以雇佣家属——例如，洗衣服，整理军人的物品，以及杂七杂八的杂役——并且也能提供一份军饷。

这还不算完。

台上那个面露凶相的老爷说了，这一切全都凭个人自愿；当然了，某个铜匠如果不愿意，付出的代价也稍微有点大——他必须乖乖地卷铺盖走人，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马里营地内叮叮当当打他的铜盘子了！

同样的，如果一个贩卖羊皮褥子的贩子愿意的话，他也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商业合作社”，并光荣地成为一名“商业战线工作者”——他当然要献上自己的宝贝，还可以分享其他商贩的货物，并以指定的价格出售给萨尔贡的士兵们（当然也只能出售给这些大头兵）；如果他感觉良好，并且个人觉悟有了进一步的提升的话，还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商业突击队”——一支完全组织起来的摊贩队伍，其主要使命是进行可靠的、由军队沿途保卫的长距离运输，从遥远的地方为萨尔贡采购各种急需的各种物资；而参加这样的一支队伍将获得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准军人”的身份……也就是说，一个成天靠着向萨尔贡的大头兵们贩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赚点仨瓜俩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羊皮贩子，有希望能够从萨尔贡手中获得稳定的军饷，以及一份军人的伙食！

当然了，这一切也都是全凭自愿的——那些不愿意的贩子们，自然是赶紧滚蛋……

这样的“自愿”清单可以列得很长很长。

如果一名在营地中卖烤饼的厨子愿意的话，他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伙头军，从而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如果一名每天都靠表演喷火和吞剑为生的杂耍艺人愿意的话，他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文工团”，也可以获得一个相当不错的“军人”身份；

如果某个长官老爷雇用的私人民夫，或者某个成天在营地内闲逛“等活儿”的苦力愿意的话，他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劳动服务军团”，成为一名光荣的军队“后勤保障”人员，能够领一份丰厚的军饷，还能吃上军队“凯什”头目同等水平的伙食……

……

而最令人乍舌的，则是营地内那些妖冶的妓女们！

那些来自于残破的亚摩力城邦，来自半岛荒凉的沙漠深处，来自于富庶却又战火纷飞的迦南地区，来自于异族的小亚细亚，甚至来自于遥远的高加索山脉的女人们，流落到——或者说，一路跟随着大军来到——这样的一个地方，不得不像牲畜一样活着，以最低贱的价格出卖自己，每天都在浑浑噩噩地混着日子……而萨尔贡王子殿下竟然以他惊天动地的慈悲之心，将这样的一群女人也要照顾到！

是的！

一个娼妓如果愿意的话，她可以选择加入萨尔贡的“军中乐园”；萨尔贡将派人检查她的身体，为她提供良好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份小小的薪水；而她所要做的，则是按照萨尔贡的要求为他的小伙子们提供服务，慰藉他们，安抚他们，提升他们的满足感，增强他们的士气。

当然，如果她不愿意的话，喔嘿嘿嘿……

尊贵的王子当然没有忘记那些营地内来回乱窜的大量儿童们。

他们可能是某个贩子的儿子，可能是某个杂耍艺人的女儿，还有可能是军队中某个大头兵和娼妓的私生子……这些脏兮兮的、成天都拖着鼻涕的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营地内外呼啸往来，尽情享受着为期极为短暂的快乐童年——在这个时代，8岁的儿童就不得不帮着父母干活儿了。

如果一个小崽子愿意的话，他（她）可以加入听上去就很厉害的“萨尔贡少年冲锋队”，领到一身新衣服——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一直光着屁股——吃上一顿饱饭，而且天天都能吃到；慈父一般的王子将安排他（她）去干一切孩子们能够干的活计：搓绳子，磨刀，制作弹弓，掏鸟蛋，捡柴火，割草，喂马……等等等等；而光明的前途显然在等待着他（她）——长大以后，他（她）将成为萨尔贡忠心耿耿的好战士……

当“李逵”罗里吧嗦地将萨尔贡王子殿下的特别“政策”宣示完毕之后，“人民”方阵之中竟然出现了令人难堪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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