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14章黑火药（旧版）

卡毛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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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伴随着叽里呱啦的高声叫喊和杂乱的脚步声，一大群全副武装的亚述武士们远远地将这座木屋围了起来，几名军官开始抡起皮鞭，驱赶着那些探头探脑的好奇士兵，很快便完成了“清场”——这位“埃及特使老爷”的意图十分明显：他要亲手制作的“炸雷”必须绝对保密！

待“清场”完毕后，萨尔贡则带着他的“幕僚”们一路走一路议论着，拉拉杂杂地走了过来。

但是他们只敢远远地观望，却没有一个人靠近。

“安虎老爷，”过了好一会儿，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才鼓足勇气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您现在就要使用法术了吗？”

“是的，”徐立晶一愣，立即严肃地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要使用法术。”

“安虎老爷，”另一个家伙一脸敬畏地问道，“那……您的法术引来的天雷，会劈到我们头上吗？”

徐立晶的心里其实已经腻味透了——他实在不想再解释一遍“天雷”和“炸雷”的区别！

“不会，”他没好气地回答道，“不会对您有任何危险，您大可以放心。”

那群“幕僚”似乎并不相信这位“特使老爷”的话，而是一直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正在这时，两名士兵抬着一个烧黑的大木架子过来了。

徐立晶的眼睛顿时一亮——那木架上堆满了烧得乌黑的劈柴，都还在冒着滚滚烟气。

最后一种原料到了！

他忙不迭地找来一根木棍在那堆黑炭中翻检着仔细查看，而那些人就远远地站着看他，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各位老爷，”徐立晶突然大声叫喊起来，“我能否请你们帮个忙，把这些木炭都碾成粉末吗？瞧呀，就用那些石块，”他指了指屋檐下堆放的数块大石头，“……将那些木炭碾碎、砸碎都行，越碎越好，越细越好！”

他又指着两名士兵叫喊道：“请你们都出去！”

两个武士相互对望一眼，又转过头看了看自己的主子——而那些人也都在像傻瓜一样看着他们，竟没有任何反应——只好躬着身子退下了。

“您是在说我们？”那个老头子“幕僚”突然叫了起来，“安虎老爷，您是说让我们干这活儿吗？”

“是的！”徐立晶已经转身进了木屋，“越快越好！”

“那就上吧，弟兄们！”萨尔贡突然笑了起来，“来呀，干活儿吧！我们都听他的安排！……这个埃及人可真有意思！”

这些王子殿下高贵的“幕僚”们，这些尼尼微城中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贵族们，见自己的主子已经发了话，只好走上前来，按照这位“埃及特使”老爷的吩咐，极不情愿地干起了活。

密集的“笃笃”敲击声顿时在凉棚下响了起来。

负责“清场”的士兵们眼见自己高高在上的主子们竟然灰头土脸地坐在那里砸黑炭，干着他们这辈子也不会干的、下人才会干的活儿，一个个顿时活跃起来，都在捂着嘴嬉笑；而这些老爷们也都黑了脸，却无可奈何。

这一切徐立晶就当没有看见，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流水般从屋子里拿出了十几个巨大的铜盆，以及亚麻布、木棍一类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摆在地上。

他又吃力地搬来两块石头，开始耐心地研磨一块焦炭，努力擦出细碎的黑色粉末。

“埃及人！”萨尔贡正在拼命碾碎一块黑黢黢的炭块，突然叫了起来，“你是要用这些黑炭，再加上屋子里的那两罐药粉，做出你的‘炸雷’吗？”

徐立晶稍稍皱了一下眉头——这位王子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了，因为他又称呼自己为“埃及人”，而不再是满口的“安虎老爷”了。

不过，那家伙确实是一个聪明人！当那些蠢蛋们都在固执地以为自己真的会从天上引下什么“天雷”的时候，那个人率先猜到了自己做的可能是什么东西，以及下一步将要做什么！

“萨尔贡殿下，”他并不回答那个人的问题，而是大喇喇说道，“请您搜集一下您的将军们研磨好的木炭粉末。”

王子楞了一下，又屁颠屁颠地跑开，开始一个挨一个的搜集那些已经磨好了的黑色碳粉。

徐立晶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禁微微一笑——那家伙的热情似乎也十分高涨……待到自己手中的好东西真正显示出威力的时候，他真的好想看看那家伙脸上的表情！

很快，萨尔贡端来了一盆纯黑色的碳粉。

徐立晶顿时在心中乐开了花——那些老爷们虽然极不情愿，干起活来却是一把好手，真真是又快又好。

现在，三种粉末已经用一模一样的大铜盆装好，摆在他面前了。

接下来便要完成最后一个极其重要的步骤——混合。

此时此刻，徐立晶心中却慌极了——他只知道“一硫二硝三木碳”的顺口溜，却完全搞不清楚这三种原料的物理混合到底该才用怎样的配比！

严重的问题还是那个老问题——原料的纯度。

他刚才已经在油灯的火苗上试验了一下“哈苏特”与“凯马特”的成色。

没错，“哈苏特”确实发出了硝的青蓝色火焰，而“凯马特”所冒出的散发着臭气的浓烟也表明那玩意儿的含硫量可能不会低——但是最让人头痛的是，他现在只能确认那两种药粉中确实含有硝与硫，但它们的含量，到底是多少？

如果不能得知“硝”与“硫”的精确含量，他又该以什么样的配比去完成三种原料的混合呢？

徐立晶蹲在三个盆子跟前，死死盯着三种该死的粉末，豆大的汗珠已经噼里啪啦地直往下掉了。

“安虎老爷！”萨尔贡已经远远地叫了起来，“您就要开始了吗？”

“是的，”这家伙一下子跳起，暴躁地大喊大叫着，“马上开始！不要催我！不要说话！”

王子和他的幕僚们也极为紧张，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傻呆呆地看着这位“特使老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举措。

徐立晶搬来一个最大的铜盆，手持一根粗木棍，在木棍的一头仔仔细细包裹上了一块亚麻布。

他硬着头皮将三种粉末一点一点倒入其中，狂跳的心脏却几乎就要冲出胸口——没办法了，他来不及提纯，也来不及一点一点地试验各种配比，他只能凭感觉，完全靠蒙了。

硝是强氧化剂，多添加一点儿硝（“哈苏特”），总归是没有错的吧……

“哈苏特”、“凯马特”和炭粉的混合物逐渐在大铜盆中堆积成了一座微型的山包。徐立晶的手又像小鸡啄米一般在几个原料盆子中上下翻飞，不断地像撒调料一般补充三种药粉——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公寓楼下那位卖重庆小面的老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大盆子中的“小山包”抹平，一边用木棍顺时针搅拌，一边手上使力，进一步对粉末的混合物进行研磨。

很快地，铜盆之中的黄白之色渐渐被碳粉的黑色吞没了，不一会儿，那些粉末全都变成了乌亮乌亮的黑色。

这就算完了？这就可以了？

这家伙心虚气短，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他愣了好一会儿，轻轻抓起一把黑色的“药粉”放在手心观察了好一会儿，又转过头看了看萨尔贡王子和他的“幕僚”们。

那些家伙真的就像一群提线木偶一般，一个个都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自己！

他们立即给徐立晶带来了极其沉重的压力。

他完全明白，如果面前这个盆子里的宝贝“黑药粉”完全没有展示出它应该显露出的威力来的话，他今天很有可能就走不出这座凉棚！

徐立晶定了定神，将手心的一把药粉均匀地洒在沙地上；他还怕不够，又从盆子中补充了一些，同时小心翼翼地挪来了一盏油灯。

他深吸一口气，用那盏油灯点燃了手中的一根小布条。

他的心脏在突突地狂跳，而大脑之中的血管也发出了响亮的雷鸣声——神灵啊，保佑这个可怜人一次成功吧！

燃烧的亚麻布布条沉重地、一点一滴地接近了地面上那一摊黑色粉末，徐立晶觉得这一秒钟就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突然！

只听见“嗤”的一声啸音！

明亮的火光猛然爆发开来，浓烈的白烟顿时升腾而起！

几乎就在一瞬间，那一小块沙地好像一下子融化了，在猛烈的“嗤嗤”啸声中，强光在闪耀，而大团大团浓得化不开的白烟直朝着四面八方疯狂迸发，就好像有一股狂暴的力量正在从地面上的小孔之中破土而出一般！

还没等徐立晶反应过来，那块沙地又乍然停止了燃烧，奇异的“嗤嗤”声与强光戛然而止，只留下浓烈的白色烟雾萦绕在半空，一股子呛人的味道立即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恍惚间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徐立晶突然跳了起来！他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用力扇着风，试图将这白烟通通驱散。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萨尔贡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那家伙像无头苍蝇一般连蹦带跳地绕着凉棚走了好几圈，仔细观察良久，确认安全无事之后便飞快地冲向了那位咳个不停的“特使老爷”！

“埃及人！埃及人！”他兴奋地大喊大叫着，“这就是你引来的‘天雷’？”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大吃一惊——他发现徐立晶竟然在哭！

“你怎么了，埃及人？”萨尔贡王子连忙拽住那个人的胳膊，“你哭什么？你是不是失败了？”

徐立晶并不答话，而是一直抱着头蹲在地上无声地流着泪。

他好像真的创造了奇迹？

他好像真的在3400年前，在阿拉伯半岛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鼓捣出了那种神奇的粉末？

他好像成功地摁下了通往一个新世界大门的按钮？

徐立晶喜极而泣。此时此刻，他放肆地任由自己的理性被巨大的狂喜和激情所彻底淹没。

那种粉末，中国人用过，阿拉伯人用过，蒙古人用过，威尼斯人用过……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曾经威震天下、赫赫有名的文明大都使用过它；

那种粉末，不过是一团不起眼的、粗糙的、肮脏的、黑色的、好像未碾碎的炭粉一样的东西，但是蕴藏在其中的狂暴力量能够改天换地；

那种粉末，使得贵族老爷们坚固的城堡变成了一堆瓦砾，坚硬的铠甲变成了一片破布——在人类的历史上从未有任何力量像这种粉末一般对时代的变迁有着如此巨大的影响；它深刻地改变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使得世代被奴役的普通人也第一次掌握了能够粉碎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统治的力量；

那种粉末，急剧地改变了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的力量对比——人，更多的人，马，更多的马，刀剑，更多的刀剑，不再是一个皇帝，一个国王，一个酋长，一个王公能够百战百胜的必然保证；旧的势力在如同雪崩一般瓦解，新的势力在则那种粉末所发出的滚滚浓烟之中崛起；而对这种粉末的力量出神入化的运用，造就了一个又一个战场上的天才将帅；

是的，纵观历史，这种奇妙的黑色粉末在人类文明中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它导致了军事技术的重大变革，继而是战术战法令人炫目的革命，继而是战争艺术突飞猛进的提升，继而是国家结构与阶级构成的重新分化组合，继而是文明发展的此消彼长……它带来了无数的革命和反抗，也带来了新的战争与新的压迫……它堪称历史的终结者，而它同时又是历史的开创者！

“埃及人！安虎老爷！”萨尔贡用力摇晃着徐立晶的肩膀，迅速打断了那家伙浸淫在厚重历史之中的强烈情绪起伏，“你，你到底怎么了？”

“成功了，王子！”徐立晶突然猛地抱住了臭烘烘的王子殿下，极度兴奋地大喊大叫着，“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哈哈哈哈！……”

他突然弯下腰，竟猛地将萨尔贡扛在肩上，飞快地旋转起来！

那些正在探头探脑地观望的“幕僚”们顿时大叫一声，乱哄哄地一拥而上。

“放下，埃及人，”他们围上来大喊大叫着，“快把殿下放下！”

徐立晶扛着萨尔贡转了两圈，又大笑着将他放了下来，还猛地怼了他两拳。

“你成功了吗，埃及人？”王子并不计较他的无礼行为，而是一直在惊讶地重复着，“这就算成功了？这就算成功了？……这就是你的‘天雷’，或者‘炸雷’？”

“是的，萨尔贡！”徐立晶跳着脚喊叫起来，“有了这东西，我，埃及的安虎，能让你，亚述的萨尔贡，做世界之王，世界之王！”

世界之王！

萨尔贡王子一下子惊呆了。

那些“幕僚”们楞了一下，立即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这就是‘天雷’？我看就是安虎老爷在地上烧了一把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