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11章 真相？（旧版）

人声鼎沸之时，萨尔贡王子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暴喝一声，一下子便将桌上的几个酒罐砍了个稀巴烂！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雷马马’！又是该死的‘雷马马’！”王子暴跳如雷，“‘雷马马’天天都在折磨我们这些可怜人！……是的，谁敢再去‘雷马马’那边，我可以再加十个明纳的金子！十个明纳！谁敢去，嗯？”

王子刀子一般的目光逼视着自己的“幕僚”们，那些军人却噤若寒蝉，纷纷低下了头。

那家伙的目光转了一圈，又朝着徐立晶和他的同伴们扫射过来。

这位“埃及特使老爷”浑身一颤，立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

“尊贵的王子殿下，”他鼓起勇气鞠了一躬，操着一口极其蹩脚的阿卡德语说道，“能，向我介绍这些，勇敢的将军吗？”

萨尔贡顿时一愣，一脸的阴鸷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一瞬间，这家伙又变得春风满面了。

“啊，弟兄们，我都忘记介绍了……这位是埃及来的莫润尔.安虎老爷，是埃及帝国大维吉尔的独生儿子呢！”他用力拽着徐立晶的手，向着自己的幕僚们猛烈地吹嘘着，“……他可是埃及帝国派来的全权特使！瞧呀兄弟们，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能说服他，为了我们的事业一起奋斗……”

徐立晶悄悄使上了劲，想从那个人手中挣脱，却纹丝不动。

萨尔贡王子一直在滔滔不绝——在他的口中，这位从埃及来的“全权特使老爷”突然成了智慧的化身，勇敢者的象征，神灵的眷顾者，运气爆棚的好人……

徐立晶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完全明白，亚述，这个极度尚武的帝国评判一个人的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此人能否面不改色地杀人，而且杀很多的人！

那个言行夸张的王子如此吹嘘自己，其实是把他一下子推到了一个极为危险的尴尬境地了。

他连忙做出一副矜持的笑容，以最谦卑、最和蔼的姿态同那些大眼瞪小眼的军人们一一打着招呼，指望着能够给他们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埃及人！”终于有人叫了起来，“王子殿下！您竟然招募了一名埃及人来帮您？”

徐立晶的心一下子抽紧了，而萨尔贡的脸也变得铁青！

“怎么，不行吗，伊姆苏？”王子用手指着那家伙大声喊叫着，“我想用谁就用谁！怎么着，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吗？”

那个人吓了一大跳，连忙挤到众人前方，忙不迭地跪了下去。

“殿下，殿下！小人罪该万死！”他一边叩头一边叫道，“我可没有任何对您，或者对这位安虎老爷有不敬的心思，我只是觉得奇怪……”

“你奇怪什么？”

“这位埃及的特使老爷真的能够控制天雷吗？”那个人呆了半晌，愣头愣脑地问道，“……殿下，您忘记了，那个‘雷马马’也能召唤天雷呢！还能把人活活烧死呢！”

徐立晶心里顿时轰的一下，脑海之中已然是白光一片。

“雷马马”竟然能控制“天雷”？

妈的，这个“雷马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难道，那个什么“雷马马”，也和自己一样，发现了那种神奇粉末的强大威力？

一想到这里，这家伙的脑子突然又嗡的一下，后背立刻就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

正在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徐立晶，直看得自己浑身发毛！

“‘雷马马’到底是什么？”他只好硬着头皮回应道，“……竟然也能够召唤天雷！说实话，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那些军人却面面相觑，脸色也在霎那间变得惨白，好像生怕惹到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凉棚下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极为紧张！

萨尔贡沉吟了一会儿，挥了挥手，几名看上去年长的军人便恭敬地一欠身，排着队进入了身后的那座大木屋内，而剩余的军人则沉默着退下了。

“你也进去，”王子小声说道，“你的人，不要进去。我们会有人带他们下去，安排吃喝的。”

徐立晶刚想同自己的同伴们告别，两名健壮的武士却一下子挡在了身前。

他只好向两个女人点了点头，在同伴们忧心忡忡的注视下转身进了那座大房子。

……

这座巨大的木屋显然曾经是喀林德“野马军团”的某位高级长官的住所，因为它虽然外表粗犷简陋，内里的房梁、墙面和家具上却处处装饰着金箔，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而此时此刻，那些制作精细的桌子椅子箱子柜子却被胡乱塞在了房间的一角，同几个巨大的、肮脏的亚麻布裹成的大包袱混杂在一起；有的包袱已经破掉了，露出了里面亮光闪闪的各种金器或者铜器。

而在房间正中，则摆放着一张庞大的、极其笨重的大木桌，同屋外凉棚下的一模一样。在桌旁的一个角落里，又塞进去一张极其简陋的小木床。

那几名年长的军人已经围坐在大木桌旁，低声地相互交谈着。萨尔贡则大大咧咧地脱光了身上的铠甲和围裙，就在裤裆里简单地围了一块布，几乎是光着屁股走来走去。

一名身披暗红色罩袍的小伙子不知从那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恭恭敬敬地端来了一盆水。王子飞快地洗了把脸，极为舒畅地“哈”的叫了一声，又转过身在那个小床上翻了一会儿，随便找了一块亚麻布披在上身，便吊儿郎当地坐在桌前了。

徐立晶心中一动——那个小床看来就是这个王子的住处了……而这张粗笨的大桌子应该也是他和他的幕僚们日常议事的核心场所。

他越发觉得面前的这位萨尔贡王子真是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他粗暴地将这座大房子内一切奢华的装饰一扫而空，却宁可住在这样一个极其简陋的、和一个最下贱的苦力居住环境差不多的地方；而还是这个人，却豪奢地买下一个又一个城池，就连这座破房子也是他买下来的。

有钱人的快乐他实在是想象不到，也许天生的贫穷就限制了他的想象力吧……

那个人同自己的幕僚相处又极为随便，不仅在自己人面前肆无忌惮地露屁股，像女人一样哭叫，一丁点都看不到一名威严的王子“正常”的模样，但那个人翻脸却比翻书还快，说砍头就砍头，说宰人就宰人……唉，有权人的快乐自己也是猜不透，也许天生的无权无势也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吧……

“把门关上！”萨尔贡突然一叠声地高叫着，“把门关上！”

粗糙而又厚重的木门砰然关上，几缕细弱的天光从木墙上几个勉强能称之为“窗户”的孔洞中射了进来，无数细小的飞虫、或是灰尘一类的东西在光线中上下飞舞；而房间的几个角落中似乎永远都在燃烧着几盏油灯，火苗摇动、光影交错之间，这偌大的房间竟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安虎老爷，”那位王子突然神秘兮兮地说，“看哪，这次会议，都是为了你一个人开的！”

为了自己一个人。

徐立晶顿时变得极为紧张！

“我们说的阿卡德语，你能听得懂吗？”萨尔贡突然极为体贴地说道，“如果你听不懂，我可以帮你翻译成埃及的语言。”

这家伙顿时受宠若惊，连忙站起身，谦卑地向众人连连致意，表示不用麻烦了。

“那好，”萨尔贡一直在微笑的脸突然间变得无比严肃，“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

待到众人或激昂、或沉闷的发言逐渐平息，而萨尔贡时不时的插话、补充与翻译结束之后，徐立晶的大脑一直还在嗡嗡作响。

怎么说呢，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身处一个大型古装魔幻电视剧的拍摄现场，还是三流的那种。

而面前这些滔滔不绝人，则是一群头脑一团浆糊的十八线编剧！

是这么回事——聪明而又勇敢的亚述.丹.萨尔贡王子为了崇高的兄弟之情，为了表达对自己那位正在米坦尼前线苦战的哥哥的强烈支持，同时也是为了回击首都尼尼微那些对他极为不利的种种政治谣言（例如，对于此人“废物”和“疯子”的评价肯定是谣言的主要部分），于是便主动请缨，领受了至高无上的亚述之主，仁慈的鲁巴里特大王的命令，统帅着前所未有的十万大军（啊，就把那些杂七杂八的随军商贩和营妓什么的都算进去好了），一路向西、向西南进发，去执行扫清亚述的西方之敌、确保亚述.恩利尔.尼拉里王子大军侧翼安全的光辉任务。

那么，这位从未有过统兵打仗经验、却从一个胜利走向另一个胜利的萨尔贡王子是怎样横扫半岛西部的呢？

虽然从亚述帝国的西部边界直到大海，压根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敌人——如果那些杂七杂八的亚摩力人、那赫润人、胡茹人，以及形形色色的沙漠民族的匪帮也算敌人的话——但是无畏的萨尔贡王子还是认真对待，并发挥了他卓越的统帅才能：例如，他以狮子一般的勇猛，雷霆一般的果敢摧毁了至少50个绿洲之中的村落，并以天才的战略战术手段占领了3个亚摩利人的城邦——在徐立晶看来，那些“城邦”其实就是大一点的村子——直到他碰上了海岸边的第一个硬骨头：伊辛。

然而，在这场持续了数月的、可歌可泣的伟大作战行动之中，可敬的萨尔贡王子一直存在着一个遗憾，那就是，非常擅长攻坚作战的亚述军队却始终没有碰上一个像样的“坚”城，这使得威武雄壮的“10万大军”的战斗更像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武装大游行。

所以，当墙厚城坚的伊辛横亘在亚述武士面前时，萨尔贡王子的兴奋之情必定是溢于言表的。他马上就排出了极为华丽的阵势着手准备攻城，要同怯懦的伊辛的列利利大王一决雌雄！

但是，就在攻城战斗的准备如火如荼进行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可怕痒病就像龙卷风一般席卷了整个亚述军营。

首先是一个“凯什”的步兵，接着便是三个，五个，十个……一个又一个“凯什”的步兵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命根子处竟然出现了奇痒难忍的斑疹，并很快地扩散到大腿、小腿，乃至全身。

随军的医生试遍了各种草药，而巫师们则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祈祷和驱魔，却不能缓解分毫；而当这种奇怪的痒病从下等的步兵——军事奴隶——开始向军队中的上等人，即骑兵和珍宝一般的战车部队蔓延时，萨尔贡才真正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当整整一个“切撒凯什”的战车部队的驭手们由于溃烂的双腿导致发狂，并在战场上四散奔逃的时候，天才的萨尔贡王子当机立断，第一次下达了一个无比正确的命令——立即停止攻城，改用金钱收买！

这位王子一直到现在都不肯说，他为什么想出了“买”一座城池的好主意，到底是出于某种自尊心，还是出于某种神秘的神灵启示，徐立晶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这家伙就是“买”了！是的，这家伙有钱！

而且，这家伙没有花他老爹一分钱！

那些沙漠绿洲之中被萨尔贡捣毁的地方并不都是些荒凉萧索、奄奄一息的，贫穷而又困苦的可怜小村，有些村子竟还是有着悠久历史的土匪窝子！从没打过仗的萨尔贡统领的乌七八糟的“十万大军”虽然可能比较菜逼，但他们好歹是一支堂堂正正的正规军，哪里是土匪可比。那些村子很快便在萨尔贡“十万大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之下土崩瓦解了，其中积攒的数百年的财富也就被这位王子笑纳了。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宅心仁厚的萨尔贡王子在指挥着十万人马“大杀四方”的时候，竟还不忘记同沙漠之中各个商道上的商贩做生意——他甚至还同来自南方的强敌，那些一直在觊觎亚述南方边境的加喜特巴比伦人做生意！最令人感动的是，他竟然还把自己的营妓组织起来，开设了亚述帝国历史上第一个对外服务的军队流动妓院……

尽管他含混其辞，但是徐立晶毫不怀疑，这家伙肯定还在同北方的敌人，那些头脑精明的米坦尼人做生意——而他的哥哥，此时此刻正在同那些人血战到底呢！

恍惚之间，徐立晶觉得自己真的可能碰上了一个假的“亚述”人。

尚武，勇猛，冷酷，残暴无情的亚述“传统”形象，早在那个王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展示疯疯癫癫的德行之时就已经被颠覆了；而那个人又如此热衷于搂钱，甚至就像一个“路子野”的无赖地棍一般使尽种种招数搂钱的做派，则把“亚述人”最后的一点凶狠摧毁得连渣都不剩了……

……

转念一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精明的萨尔贡王子可比他的哥哥可要强得多——恩利尔.尼拉里王子正在北方同米坦尼进行着漫长而又血腥的拉锯战，每天都在大量消耗亚述帝国的黄金与小伙子的性命；而丹.萨尔贡王子的损失不过数百人，却一路都在积攒数量惊人的财富！

当然，这些财富之中的一部分被毫不犹豫地用在了伊辛，用在了换取列利利大王的恭顺，用在了“购买”大量的战俘上面（更何况他还不亏，那些战俘他转手又卖掉了）……

确实，当那样的一座坚城换上了萨尔贡的旗帜，当浩浩荡荡的俘虏大军开向了尼尼微，而这一切却不花亚述帝国的一分钱的时候，谁又能说，指挥这一切的那个疯疯癫癫的王子，就一定是一个怯懦的废物呢？

徐立晶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嗟呀感慨——看来不仅仅是穷，不仅仅是无权无势，就连自己苍白的人生经历，也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但是，伊辛城下的突发事件只是解决了迫在眉睫的攻城战斗，萨尔贡却对愈演愈烈的、莫名其妙的痒病无能为力。

痒病很快就引发了某些谣言，而那些谣言，立即同流传在尼尼微的无数荒诞的传言，同那些只会通过人们私下传播的隐秘而又黑暗的东西密切联系起来；而传播者们又会在每一次窃窃私语之中加上一把料，附会上无数有关神鬼的可怕故事，而这又加剧了谣言的进一步发酵。

很快的，谣言被引爆了。

一个名叫“雷马马”的怪物开始在军营内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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