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尼罗河
第104章 煽动（一）（旧版）

“是的，没错，尊贵的王子，”徐立晶从萨巴塔手中拿回了装满“哈苏特”药粉的小布袋，再度嗅了嗅，又还给了吉吉.马涅什，“这确实是我在埃及见过的‘凯马特’和‘哈苏特’……是的，我见过很多埃及人都在用它们。”

“埃及人用的这种药粉，很多都是我从亚洲人那边搞到的呢！”那小老头见自己获得了肯定，精神一下子变得极为振奋，“安虎老爷，不说别的，光是您的父亲泰菲比大人，就从我这里买过至少三船的药粉和矿粉！当然那都是20年前的事情了……”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将自己腰间的小布袋一个个解下来向众人展示了。

“瞧啊，王子殿下，尊贵的老爷们，这是XXXX药，专门治疗胳膊和腿上的大伤口！您知道吗，有位可敬的亚述老贵族被狮子咬断了脖子，抹上我的这种药粉，不到一个月就好了，活蹦乱跳的……”老头眉飞色舞地说着，“……看！这是XXX药！来自阿富汗最神秘的出产青金石的矿洞！据说这是恶魔产下的蛋被地火炙烤了10000年才形成的！……您瞧瞧这漂亮的紫色！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女人想生儿子就生儿子，想生女儿就生女儿……”

徐立晶差点笑出声来——3400年前的性别筛选与控制！那还可不可以做无痛人流啊？

吉吉.马涅什将十几个小布袋摊在桌子上，倒出了杂七杂八、五颜六色的各种粉末、晶体或是橡皮膏、糊糊一样的东西，开始大肆吹嘘着各种“神药”的奇妙功效，夸赞着自己和同伴们的交游广阔、“路子极野”，似乎全天下的东西，只要“客户”开口，只要金子给到位，他都能搞到；至于天上的东西，他都能搞到一半！

塔蒙和“蓬特十塔”对这满桌子稀奇古怪的、散发着别致气味的东西极为感兴趣，也顾不上什么“外交礼节”了，而是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地围观，这又鼓舞了吉吉老爷，使得他炫耀得更加带劲儿，房间内原本压抑沉重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仿佛变成了一个喧闹的菜市场一般。

萨尔贡似乎忍受不了了，一下子冲到桌子前，将兴致勃勃的围观群众赶跑了。

“吉吉.马涅什！”他粗声粗气地叫道，“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凯马特’，嗯？”

“回王子殿下的话，”那老头收起了眉飞色舞的姿态，谦卑地鞠躬道，“如果您想要，我立刻可以给您搞来一个塔兰的凯马特……”

徐立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个塔兰，差不多是25公斤。

“一个塔兰的凯马特……”王子沉吟道，“那能治好多少男人的蛋蛋痒病呢？”

他的话音一落，房间内所有人都在憋着笑。

“我……我真不知道，殿下！”吉吉老头子有些惊慌地连连鞠躬，“我只知道它用来驱魔……至于能否成功治疗您所说的痒病……我……我不敢下什么结论，更不敢估计它的用量了！”

“吉吉老爷，您能搞到10个塔兰的凯马特吗？”徐立晶突然插话道，“10个，或者15个塔兰？”

“10个塔兰？”老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安虎老爷，那玩意儿其实很贵的！而且，您为什么要用这么大量呢？它毕竟只是巫师和祭司在用……您不考虑考虑那些神奇的药粉吗？……”

“10个塔兰，能搞到么？”徐立晶斩钉截铁地问。

“能吧……”吉吉嗫嚅着回答道，“不过需要时间，老爷，我需要再去同赫梯人打交道。”

“它有多贵？”萨尔贡突然问道，“你刚才说很贵。”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王子殿下，”老头子忙不迭地鞠躬解释道，“……这还要看赫梯人手中到底有没有货呢……而且，这东西要得越多，反而还越贵。”

“那，‘哈苏特’呢？”徐立晶紧接着问道，“吉吉老爷，您能搞到哈苏特么？比如说，2个塔兰……”

“啊！安虎老爷！”老头子突然跳了起来，“您可真是一个怪人！有人从我这里买过哈苏特，最多只要买一个，或者半个明那（1塔兰等于60个明那）……而您竟然一下子要2个塔兰的哈苏特！我的神灵呀……难道您手头有10万个可怜人同时犯了头痛病了吗？或者说，您需要制作1000大桶那个什么……”

“凉丝丝的提提！”萨巴塔欢快地叫了起来。

“对，您要做1000大桶‘凉丝丝的提提’吗？”吉吉震惊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呀！”

“到底有吗？吉吉老爷？”徐立晶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2个塔兰的哈苏特？”

“啊，安虎老爷……我现在最多只能提供一个塔兰……”老头子一下子萎靡了下去了，“同样的，搞到这玩意儿，我也需要不少时间……”

一个塔兰的“凯马特”，一个塔兰的“哈苏特”。

25公斤硫磺，25公斤硝石。

而且，以这个时代粗陋而又原始的生产工艺，必定还要对这两样“药粉”进行某些繁杂的提纯工序，又要损失一些。

……这哪儿够啊！

但是即便如此，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能够搞出几十斤魔法一般的“那个”粉末，也能干不少事情了。

“王子殿下，”徐立晶突然转向了萨尔贡，诚恳地说道，“如果您相信我的话，如果您相信我的判断力，我建议立即从吉吉.马涅什老爷手里买下这一个塔兰的药粉，是的两种都买……”

“为什么要买哈苏特呢？”王子困惑地问，“我不需要制作什么冷饮……我的人只需要治疗他们的蛋蛋。”

两个女人和蓬特少年们一下子笑出了声。

“吉吉老爷，您可以出去吗？”徐立晶突然指着门口，“我和王子殿下接下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那老头子瞥了一眼二人，见王子不置可否，只好鞠了一躬，悄悄退下了。

“你们也出去，”徐立晶又指着自己的同伴们，严肃地说道，“马上出去。”

几个人彼此对望一眼，沉默地一鞠躬，也匆匆退下了。

现在，这座小房间内只剩下了两个人。

埃及帝国大维吉尔泰菲比·安虎·哈舍苏特·孟图霍特普老爷唯一的儿子，钦命的三角洲“渔夫”州的赴任州长，“紫肠病”患者，“双臂复合弓”和“蝎子炮”的发明者，阔阔塔的“蓬特舰队”的临时指挥官，“埃及帝国东方事务全权特使”，塞内德·安虎·莫润尔·孟图霍特普殿下；

亚述帝国的万王之王，马尔都克神灵之子，底格里斯河的狮子，幼发拉底河的雄鹰，至高无上的亚述.纳西帕.鲁巴里特大王的第二个儿子，所向披靡的亚述“半岛军团”的统帅，亚摩力城邦的购买者，亚摩力人的“毁灭者”，坦穆兹山的山神，亚述男人蛋蛋痒病的神圣治疗者，亚述.丹.萨尔贡王子殿下；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桌子两端，中间隔着一个王子殿下本人刚刚用过的小铜壶。

徐立晶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极其复杂厚重的情愫——他隐约觉得，就在此刻，就在这么一座亚摩力人的乱七八糟的城镇地下的一座妓院之中，他和这个人所说的话，他自己即将采取的行动，也许有极大的可能会被载入史册。

他刚刚意识到，自己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失败。

他突然闯入了这个平行世界，一直在为了生存，为了保命，为了自己的“安全”而拼命挣扎扑腾，就像这个世界中绝大多数最卑微的人那样；他只有一点点精力去思考未来，去为他所谓的“野心”而奋斗；但他极其有限的所作所为一定在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河中搅起了一点点水花。

而现在的他，仅仅用了半年，就已经同这个世界中最强有力的人物之一共同坐到一张桌子前了——尽管实现的方式是那样的荒诞不堪。

历史的前进方向通常是由无数合力共同决定的，但他也许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整个历史，使得世界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朝着另一个方向狂奔，一骑绝尘……

在恍惚之间，这家伙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了某个大牌综艺秀场年度总冠军的舞台上，震耳欲聋的音乐戛然而止，雪亮的灯光倾泻而下，无数双饱含热泪的双眼正紧盯着自己，无数张憋足了劲的喉咙正等待着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徐立晶，你特么真牛逼！我特么爱死你了！”

而他，则怀抱重10斤的纯金冠军奖杯，紧闭双眼，流下了幸福的泪水，而在心中一直在呼应着无数粉丝热泪盈眶的欢呼：“徐立晶，好样的！你确实真特么牛逼！”

……

萨尔贡不满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徐立晶的胡思乱想。

“您要干什么，安虎老爷？”那家伙问道，“您这是要和我谈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埃及要同亚述协商什么密约吗？”

“不，王子殿下，没有什么密约，”徐立晶庄严地说道，“现在坐在您面前的，不再是什么‘埃及帝国东方事务全权特使’了……是的，坐在这里的就是一名埃及的年轻人，最多是一名贵族，一个维吉尔的儿子。如果您不嫌弃，如果您有兴趣，莫润尔.安虎将以个人身份同您对话……”他突然站起了身，“这是我的巨大的荣幸，王子殿下。我知道，就算在您的国家，也极少有人能过获得如此的荣幸。”

萨尔贡一下子站起了身，诧异地看着他，又很快便坐下了。

“您到底要和我说什么？”他一脸困惑地问道。

“其实……怎么说呢，刚才我突然幻想着，我如果再能蒙受更大的恩宠，”徐立晶突然笑了起来，“我想把我们俩之间的对话，看作是两个普通男人之间的对话，而不是什么埃及贵族、亚述王子之间谨慎而又乏味的谈判……比如说，我想直接称呼‘您’为‘你’。”

“……有意思！我都说了埃及人很有意思！”王子一下子兴奋起来了，“那你快说呀！”

徐立晶不禁在心中暗暗冷笑——以那货的德行，必定喜欢这一口！他疯，自己必须比他还要疯！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疯子，尽管我看着你也挺像疯子的，”他突然用力拍打着桌子，“不管是在亚述，还是在埃及，无论是神灵的意志，还是国王的法律，都没有明确地说，一个疯子是不能登上王位的，是不是这样的，啊？”

“啊！你真的把我看作疯子了！”萨尔贡愣了一下，瞬间便气得满脸通红，“我特别痛恨人们把我看作疯子！”

“其实你在骨子里痛恨人们把你看作一个废物！”徐立晶大声喊道，“一个什么也不会，什么都不懂，只会靠着王子的身份四处骗吃骗喝，只会靠着自己老爹的名头作威作福的废物！是的，这样的一个废物，他猥琐，下流，恶臭，奸诈，他很想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建功立业却又成日无所事事，他想要干尽人间的坏事却又胆小如鼠畏首畏尾……他渴望成功，却终日沉浸在努力上进的幻觉之中，并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他唾弃自己身上的一切缺点，却发现那些缺点能够麻醉自己，甚至还能够带来无上的快感；他羡慕那些品行高尚的人，却又只敢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疯狂地诅咒他们；他想拼命隔绝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却又悲哀地发现，自己在生活中万万不能缺少那种人……”

那位王子万万没有想到这位“普通男人莫润尔.安虎”所要求的“男人之间的对话”竟然一上来就是对自己恶狠狠的羞辱。一张干瘦的脸顿时时红时白，双手撑在桌子上不住地发抖，看样子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你是那种人吗？可能是的吧！”徐立晶挑衅地看着他，“你一定是的！也许你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在一切方面都比不过你的哥哥，而王位对你来说也越来越渺茫了……但是你不甘心，你又不想自暴自弃，你还巴望着出现某种奇迹，而你又懒得做些什么加速奇迹的到来……也许神灵给了你某些机会，但是神灵看到你这个死德行，又残忍地、然而正确地将机会收了回去！是的，萨尔贡！人们可能坐实了你就是一个废物的判断，而你尽管殊为痛恨，但是你毫无办法，你也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了……”

那位王子嗷地叫了一声，一下子便扑了上来！

徐立晶闪电一般暴起，立刻在他布满了络腮胡的尖下巴上狠狠地揍了一拳！

那家伙闷哼一声，立刻像干瘪的口袋一般倒下去了。

徐立晶却扑了过去，一下子从地上将那货提起来——他那干瘦的身躯在健壮的徐立晶手里简直像小鸡一般——一边用拳头怼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恶狠狠地高声叫喊！

“你也许很早就怀疑自己了！萨尔贡！是的！你就是这副德行，卑鄙、肮脏、无耻、混蛋！你的这副德行到底是从哪里来得呢？因为你太清醒了，你完全明白亚述帝国自古以来就没有第二名的位置！因为你恐惧，你恐惧即将到来的可怕的命运！因为你不知所措，你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你的老爹，你的哥哥，你不知道该怎样跳脱命运强加于你的身份！啊，瞧瞧你这幅嘴脸，失败者的嘴脸！”他突然一下下抽着那张密布着胡须的脸，“你装吧！你这个可怜的臭虫，你这个下水道里的老鼠，你也只能装了！你也只能靠着这个逃避显而易见的暗淡前途……但是你太天真了萨尔贡，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不，这正是天底下最大的愚蠢！真的，尼尼微的驴圈里最老、最丑的一头母驴，用它最肮脏的屁股都能看出你的意图！”

萨尔贡拼命挣扎，嘴里突然发出了像女人一样的尖叫声。

门口顿时一阵骚动，几名士兵猛地冲了进来，一见自己的主子正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立即大吃一惊，纷纷冲上前来要拉开这位近乎疯狂的“特使老爷”！

“不！……”萨尔贡气喘吁吁地叫道，“你们都滚出去！”

徐立晶停止了殴打，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那些士兵们则面面相觑，几把寒光四射的弯刀僵在了半空。

“出去！”萨尔贡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虚弱地叫骂道，“蠢驴，都给我出去！”

那些小伙子们只好恭敬地鞠了一躬，慢慢退下了。

萨尔贡王子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挣扎着走到墙角的一排小桌子前，烦躁地将几个陶罐、铜壶之类的摆件拨拉到地上。

陶罐在地上砸了个稀巴烂，里面盛放的汁水撒了一地，又一种奇妙的香气顿时在房间内氤氲开来，给这本来就极为丰富的室内空气加了一把料。

那家伙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抓起一个大铜罐子，用力灌了几口，然后猛地将它一扔，身体却顺着桌子腿儿慢慢滑到地毯上，竟又开始无声地哭了起来！

徐立晶一直在冷眼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啊，安虎！，你这只埃及的臭虫！”那个人一边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小声骂着，“你这只埃及的臭虫！我们见面也就一两天，你都揍了我四五次了……你，你胆敢揍一名亚述的王子，啊，你竟然胆敢这样……”

徐立晶一直悬着的心突然放了下来。

他开始缓慢地喘起了粗气，心中感到极为后怕。

他刚才其实走了一步极其凶险的棋！

是的，他是多么地想立即抱上这名王子的大粗腿，但是身份天差地远的萨尔贡凭什么能够看上一名来自异域他乡、同自己又毫无瓜葛的小贵族呢？那个人同胡尼老爷、同阔阔塔老爷、同伊辛的伊南娜完全不一样，他可是一名站在这个已知世界的全体人类中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而他自己，又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可堪交换的东西来让那个人信服自己呢？

他没有筹码，他干脆冒险使出一招——直接打击那个人的自尊心，并且是以最粗暴的方式！

这一招其实是非常凶险的——他完全不知道那个人的底细，不知道那个人的成长方式、品质、个人历史、兴趣爱好、人格性格……不不，他压根就一无所知，他只能用自己同那个人相处的极短时间内的所见所闻，再加上有关历史上这类人物的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想象，再加之现实生活中他所遇见的一切屌丝废物——甚至包括他自己——的种种极端“屌丝”的心态和思维方式，更重要的则是辅之以各种粗野的辱骂和殴打，对那个人进行快速、凌厉、迅猛的精神虐待。

对，他就是要在那个人身上施加赤裸裸的精神虐待！

在精神上打垮那个人！

……神灵啊，这样的精神虐待似乎起了某些作用了！否则，以那个人的德行，只要轻飘飘地动动嘴皮子，那些守在门口的士兵们，就会立即将这个丧心病狂的“特使老爷”拖下去剁成肉酱了。

“啊！你这只忘恩负义的埃及老鼠，啊！我从喀林德人手中救了你的命，你却这样对我，”萨尔贡还在哭哭啼啼，“你竟然这样羞辱我，你看不起我……你凭什么看不起我……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就是一只臭虫，一只老鼠……”

在一瞬间，徐立晶就决定再接再厉、乘胜追击，再下一剂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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