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长乐
第三章重生（旧版）

云昀

瀑布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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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是刺骨的冰冷，身体不断下沉，胸口好似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狠狠撞击着，疼的要炸开。多么想大声呼救，可是一张嘴就有无尽冰凉的池水汹涌的冲进她的喉咙，尽情侵吞着仅剩的一丝氧气。刹那间，无边的恐惧涌上心头，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的手脚疯狂的扑打着周围的池水，可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向下沉没。她浑身都战栗起来，恐惧，来自心灵深处的，对黑暗和死亡的恐惧。

她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五娘，五娘？”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远处飘来，划破黑暗，放进来一缕温暖的阳光。

“救我……”她拼命伸出手，可仿若那道声音却离她越来越远。

“不要！”她绝望的嘶吼出声，眼前一切却忽然清晰起来，她定睛一瞧，却哪里有什么池水，只有头顶玉色的罗帐随风轻轻晃动出水一样的波纹。

妙善长长舒了一口气，拥着衾被坐起来。身旁的乳母赵三娘忙用帕子拭干了她额头冷汗，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哄劝。

“五娘是不是又梦魇了？五娘不怕，有三娘在，没人敢欺负五娘。”

妙善将头倚在乳母怀中，闻着乳母身上淡淡的苏和香气，方觉的周身冷汗稍稍褪去一些，遂又多靠了一会儿，才扬起脸笑道:“三娘，我没事了，只是又梦到那日落水，好生害怕！”

赵三娘听了，不由想起那日之事，免不了怒从心头起，连声恨道:“都怨那可恶的杨氏，也不看好自己的儿，没得由着他撒野！”

妙善忙蹭了蹭她的衣襟，轻声道:“三娘莫怪恪哥哥，是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好了，别为他开脱了，以后离那对母子远一点，免得又要受伤。”

赵三娘不以为然，俯身捡起榻边的线鞋给她勾在脚上，又寻了一件对襟半臂与妙善系好，方领着她坐于妆台前开始梳头。

妙善看着镜中这张粉雕玉琢的脸，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自己明明正在殿中接受宫妇的朝贺，明明正在等着舅母为自己加笄，怎会好端端跌入宫池，又怎会回到武德八年，变成了自己几乎从未见过的长姊！自己生于贞观八年，而那时的长姊又在何处，她是否已经出降，驸马都尉又是何人？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怎么了？弄疼你了么？”赵三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妙善回过神来，只觉额角胀痛不已，遂伸手揉了揉，道:“有些头疼。”

赵三娘道:“刚睡起来是有些不舒服的，一会儿叫人打些热汤来，五娘净了面变会好些。”说着将她头发挽成两个小髻垂在耳侧，用大红的发绳缠好。早有宫人兑好兰汤，妙善洗了脸，果觉得舒爽许多。

收拾停当，只见廊下侍立的小黄门刘奉进来叉着手行了一礼，道:“五娘子，王妃至。”话音刚落，就见一清瘦高挑的宫装妇人亭亭立在门外冲着妙善招手。

“阿娘！”妙善顿时笑逐颜开，高声叫着扑在长孙氏怀里。长孙氏不曾防备，被她扑的身子晃了两晃。

“阿娘快进来！”妙善扯着她的袖子将她带到榻上坐下，赵三娘很识趣的对着长孙氏行了一礼，便退出去在门外候着。

长孙氏将小女儿抱在怀中，看着女儿娇俏圆润的笑脸，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那日五娘在后花园失足落水，她并未在场，而是在宫中侍奉偶感风寒的陛下。此事传到宫中已是一日之后，偏巧那时陛下榻前无人代尝汤药，自己纵使心急如焚，也不好就此走开。幸得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大士庇佑，令我儿性命无虞。若是三青真有个什么不测，二郎一定会疯魔的吧，毕竟，除了三青，也没有哪个孩子能让二郎如此在意的了，就连承乾也不能吧。

“阿娘，阿耶回来了么？”妙善用手指一圈一圈勾着长孙氏腋下的帛带，仰着脸问道。

她是阿耶阿娘的最后一个孩子，阿娘在她两岁时便染病而亡，在她的印象里，阿娘从来只是一个模糊至极的影子，那样陌生而遥远。阿耶虽然疼她，可是看着别的兄弟姊妹都可以偎在母亲肩头，她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此番变成了长姊，她终于也可以缩在母亲怀中，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女儿，肆意索取着母亲带给她的特殊的爱，真好啊……

“你阿耶被你阿翁派到外面去了，过几天就回来。”“对了，五娘，你还记得那日你落水，是谁救的你么？”

妙善垂首沉思片刻，道:“好像，是个兄长，但，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长孙氏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我把他带来了，现就在门外。”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妙善随着母亲的动作，慢慢抬起了头，目光定格在阳光中那抹单薄的身影上。

他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青涩的面庞已能窥见日后温润俊秀的眉目，他目光清澈至极，唇角荡漾着一抹如水的笑意，一身浅碧色圆领袍衫称的他仿若院前那竿新发的青竹，在午后和煦的阳光中散发出温暖的气息。

妙善忽觉心头一紧，看着他陌生的面庞，心头竟生出一丝久别重逢的感觉。

“三青，还不快拜谢恩人。”长孙氏的声音忽然响起。

妙善只得暂时压下心中疑虑，冲着少年深深下拜。少年赶忙将她扶起，对着她作了一揖，道:“臣怎敢生受娘子大礼。”

长孙氏缓步上前拉起少年的手对妙善道:“他名唤夏玉，是你四兄贴身内侍夏珪的族弟，上月刚作了小黄门，那日便是这位小夏郎救的你。”

妙善又敛裾行了一礼:“丽质多谢夏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