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家的主厅,摆放着一张大得出奇金丝楠木桌。
其桌面纹着九龙戏珠图案,桌身镶嵌着各类价值不菲的珠宝,就连桌腿,都镀了厚厚的一层金箔。
桌上更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山珍奇味,可谓是极尽人世奢靡。
在主座,坐着的一名威风凛凛却面色苍白的男子,正是秦家的家主秦天。
此时的他,正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晶莹剔透的不知名带血肉片儿。
围绕着长桌坐着的,是十七名年纪不一身着锦绣华服的孩童。
大一点的,十六七岁的年纪,小一点的,五岁左右的年纪。
座次分别按照年纪大小而依次落座。
一众孩童脸上并没有除夕子夜团圆饭的喜庆之色,吃饭的动作十分地拘谨,显然,与秦天一同进食,让他们如坐针毡。
唯有一个小男孩儿例外,在他的身前碗碟之中,各类的佳肴已经堆积成了一座小山,但他丝毫没有满足,脸上仍挂着戏谑的神色,一边用眼神挑衅着他的其余兄长与姐姐,双手则是继续胡乱地将各类菜肴抓到自己的身前。
秦天也不恼怒,反而还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望向吃相难看的男孩儿。
这名男孩儿名为秦策,是秦天的儿女之中,武道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个。
而在主厅的左侧,则是一张小巧些的圆形木桌,没有金丝楠木的奢华大气,也没有金色楠木桌上诱人的菜肴。
空空如也的圆桌,却有八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围绕其落座。
其年纪,最大的,看上去三十五六的模样。
小一些的,约莫年方二八。
八名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秦天妻妾。
分桌而坐,是才流行没几年的规矩—破瓜,非完人,安能完席?
顾名思义,从少女蜕变为女人之后,就不再完整,没有资格与一家之主共同进食,只得在一旁落座,只得食用剩下的残羹冷炙。
这一切,都被屋外一人透过窗户间的缝隙看在眼中。
他浑身上下都被漆黑的粗布所包裹,仅漏出一双冰冷阴寒的眸子。
秦天似有所察觉,出门查看,却空无一人,雪地上,也未曾留下有人前来的足迹。
......
屋檐之上,那道黑影飞速闪烁,身形诡异。
在小院通往秦府的小道上,一盏微光在漫天风雪中时隐时现。
持灯之人,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烛光映射在其饱经岁月摧残的苍老脸庞上,正是秦家的柳管事。
他走得并不快,却也没有因为风雪的阻挠而步伐紊乱。
他要去往那个秦思苏所在的后院。
这个一辈子侍奉了很多个主人的老者,最知道身为仆人,什么不该说,什么不该做。
年纪越大,本应越平和的心境,这一晚,却驱使着他想要忤逆主子一回。
除夕的夜晚,处处都是合家欢庆的笑语欢声,唯独秦府那处偏僻的后院,只有脚踩在雪地上沙沙沙的声音以及鼾睡声。
脚步声在卧室门外停止,柳管事已经伸出去的手已经放在了门上,却未曾推开。
他开始迟疑。
踏出了这一步,再想回头,难度可就大上许多。
他忽然觉得自己这辈子就在秦家做管事做到终老,也还挺好。
他想着就算带秦思苏离开此处,自己也不能陪秦思苏到老。
他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那一条延伸到屋内的碗口粗的漆黑铁链,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秦思苏依旧睡得香甜,完全没有因为柳管事的到来而受惊扰。
在他的身上,是长久不曾清洗更换,变得破烂而肮脏的棉被。
这样的棉被,早已丧失了保暖的作用。
柳管事提着手中的灯笼,缓慢挪步到秦思苏身前。
他的眼睛很小,眼角满是岁月的痕迹。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慈爱。
“苏苏少爷,苏苏少爷...”
他弓着身子,轻声叫了好几次,秦思苏仍是熟睡之中。
他似乎有心事,伸手抓着秦思苏脚上那条碗口粗的铁链,眼神呆滞地望向窗户外那映红了天空的喜庆,一时竟是老泪纵横,有欣喜,还有若隐若现的失落。
“我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忘记了,我可是可笑啊。心里竟然还会觉得自己无比的伟大。”他说着,伸手擦拭了脸颊上的泪水。“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解开锁链,竟然还想着带苏苏少爷离开这里...”
说完,柳管事颓然蹲坐在地上,手中的灯笼脱了手,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点燃了灯笼纸,火光缭绕,屋内顿时明亮了起来。
柳管事神伤恸哭之间,竟是未曾察觉屋内的鼾睡声早已停止。
“柳爷爷,您是说无法解开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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