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朝华歌
第二章 青牛镇上少年人（旧版）

玄武三十三年，夏。

青牛郡，青牛镇。

街上，一群素衣少年喧闹着从长街的一端跑来，手中拿着各种竹木制成的‘刀剑’，追赶着前面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年。

少年约莫七八岁年纪，脸上脏兮兮的看不出模样如何，消瘦的身体下也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一路跑来风生水起，竟是让身后那群比他大上许多的少年追之不及。

“沈家的小杂种，有本事别跑，快来跟爷爷我大战三百回合。”

一个长相高大的少年斜拖着一柄木制长剑，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着前面吼道，看其模样应该是这群少年的领头。

“李青牛，别以为你爹我给你取了个青牛的名字，你就真把自己当一头蠢牛了。”那少年一边跑一边转头骂道，“有本事你来追老子啊！”

名叫李青牛的少年气得哇哇大叫，但任他如何使力，离少年的距离却是越拉越远。

前面那少年嗤笑一声，正准备再加把劲甩开身后的那群少年，不想因为转头的时候没有注意前方，一下便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砰！”

强大的反震下，少年原本疾奔的身体戛然而止，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几步，最后控制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一时间竟是昏头转向站不起身。

后面的李青牛见状，不由心中大喜，加紧脚步便追了上来。

沈姓少年龇牙咧嘴地揉着摔疼的屁股，看也不看被他撞上的人，张口便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撞死你大爷我了，不知道好狗不挡道啊？”

话音才落，本来还在揉着屁股的少年便被一只手拎着了耳朵，将他从地上揪了起来。

“小王八蛋，你骂谁？”

声音清脆悦耳，竟是一个青年女子声音。

“疼！疼！疼！”

沈姓少年叫唤着站起来，看了眼那女子，瘪了瘪嘴。

只见她十三四岁年纪，一身素衣长裙，在阳光下却显得光彩夺目，容貌更是俏丽，竟是难得一见的娇俏美少女。

可惜这少女的脾气似不太好，揪着少年的耳朵扯了扯还不出气，更是正正反反扭了好几圈，疼得少年眼泪差点掉了下来，不过顾及到自家的耳朵还在别人的手中，也不敢再骂出声，只是在心中到底咒骂了几个轮回却是不知道了。

少女冷冷的声音响起：“小王八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骂我。”

“不敢了，不敢了。悠悠姐，我再也不敢了！”

投鼠忌器下，少年口中忙不迭失地说着道歉的话，心中却恨得牙痒痒。

那少年冷哼一声，这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顺便将少年身上本就乱糟糟的衣服理了理，看得周围围观的人一阵目瞪口呆。

这时那叫李青牛的高大少年终于追到近前，但听到两人的对话，又看到那少女瞪向他的恶狠狠的眼神，一时间踌躇着不敢上前，只是站在原本拿着一柄木剑不知如何是好。

沈姓少年一边揉着发红的耳朵，一边转头看着那群蜂拥而至的少年，想到平时身边少女的泼辣样子，一下便生出了胆气，也不跑了，反而饶有兴趣地看向那个李青牛的少年。

“李青牛，你带人追我家天衣干什么？”

听到少女的话，李青牛下意识想摸脑袋，却发现手上还拿着那把木剑，忙丢在地上，有些嚅嗫道：“原来是悠悠姐啊，那个，我们就是闹着玩的。”

“对，我们都是闹着玩的。”

李青牛身后那群少年听到他这么说，也忙点头附和着。

还不等那叫悠悠的少女说话，沈姓少年却不干了，指着李青牛骂道：“李青牛，你还是不是男人？刚才说的要大战三百回合呢？来来来，大爷我站在这等你来！”

李青牛被少年言语一激，本想抓起地上的木剑打将上去，但看到那少女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一时间又不敢，只憋得满脸通红。

少女双手叉腰，皱着小巧的柳叶眉，对着李青牛冷冷道：“李青牛，想打架是吧？来，我跟你打。”

“不敢！”

李青牛苦着一张脸，真让他跟那少女打架他打死也不敢，谁也搞不明白为什么看上去那么瘦瘦弱弱的少女一但打起架来，那就像是吃了春药般凶猛，他们这群少年这些年没少在她手下吃亏。

“不敢？那还杵在那干嘛？都滚回家喝奶去吧。”

沈姓少年双手叉腰，一副趾高气昂地表情，看得对面那群少年敢怒不敢言。

少女冷哼一声，突然出手又揪着少年的耳朵，也不管吃疼少年那哭天喊地的声音，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见二人走远，那群少年面面相觑半响，这才一哄而散，转眼消失在街角。

原本喧嚣的长街上，渐渐安静下来，唯有蝉鸣阵阵。

......

......

一处陈旧的医馆内，少女右手揪着一名少年的耳朵将他拖了进来，也不理会少年的各种求饶哀求，只是先将医馆内待客的茶壶拿起对着壶嘴狠灌了一大口，舒服地叹息了一声，这才将少年仍在一把椅子上。

这时，坐在医馆内看书的一名老人缓缓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喝水的少年和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少年，摇头笑了笑。

“悠悠，你又在欺负天衣了？”

老人慈祥的声音响起，却也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满满的都是慈爱。

少女听见老人声音，跑过去挽着老人的手臂晃了晃，口中嘟囔着道：“爷爷，你是不知道，这小王八蛋又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惹得李青牛那群家伙追了他大半条街呢。”

那少年听到这话，立即不满道：“悠悠姐，你可别在老爷子面前乱诋毁我，什么叫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啊。”

说完，少年还对着少女做了个鬼脸。

老人宠溺地摸了摸少女的头，笑道：“悠悠，小天衣性子活泼，你也别天天都欺负他才是。”

少女嘟着嘴巴，撒娇道：“爷爷，你就只向着他，就不管你家亲孙女了。”

老人笑着摇头，对着少年招了招手，等少年磨磨蹭蹭地来到他身边，这才叹声道：“也不是爷爷说你，小天衣啊，你悠悠姐过完今年便十五岁了，早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这医馆呢她是传不下去了。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孙子，但爷爷这么多年一直都把你当亲孙子对待，你也不小了，总该为以后打算打算。”

听到老人说到少女出嫁的事情，气氛一下变得沉默起来，原本活跃的两人心情瞬间变得有些低落。

老人顿了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小天衣，我知道你对学医兴趣不大，你的性子也注定成不了济世救人的小郎中，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学学，不管以后做什么，有一技傍身总归是好事情。”

等老人说完，沉默许久之后，少女终于鼓起勇气小声道：“爷爷，我可不可以不嫁人？”

“爷爷，我...我可以学医，但是别让悠悠姐嫁人好不好？”

少年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人脸色有些低沉，良久之后才缓缓道：“青牛郡许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你嫁过去不会委屈你，爷爷我......”

“爷爷，我不想嫁人，我不要。”

还不等老人说完，少女便抽泣起来。

叹了口气，老人摸着少女的脑袋轻声道：“悠悠，你长大了，不能永远陪着爷爷的。”

少女不说话，只是默默哭。

那少年此刻也是两眼微红，感觉自己胸中有一团火压抑着，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去。

“当年爷爷带着你们，落难在这青牛郡，幸得那许家相助，这才能渡过难关。为报答许家之恩，所以当时才会让你与那大你三岁的许家二子定了亲家，这么多年来也多承他家关照，这才有我们青牛镇安居乐业的生活。”

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少年少女以前不知道的一些事情，语气上有一种说不出来寂寥之感。

“许家已经传信来了，过几天会选个黄道吉日下聘，这几天悠悠你就不要出去了，就待在家准备准备。”

像是终于下定决心，老人最后拍板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或许在老人眼中，孙女能嫁到一个家境殷实的家庭，一辈子平平安安相夫教子，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小天衣，今天医馆就不营业了。”

说完这句话，老人缓缓向着后堂走去，苍老的身体显得有些佝偻，陪伴了十多年的孙女突然间就成了别家的人，说不伤心自然的假的。

少女看着爷爷的背影，颓然地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泪水像一串串珍珠般落下，目光显得有些木然。

旁边蹲在少女身边的少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多年的陪伴他自然是舍不得这个虽然平时看上去凶巴巴，但时刻关心着他的悠悠姐。

原本以为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悠悠姐会永远都陪在他身边，但现实却让他措手不及，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原来很多东西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以为一直都在的东西或许下一刻便离你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女突然擦了下脸上的泪水，看着面前的少年，强颜欢笑道：“天衣，以后姐姐就不在你身边了，你会把我忘了吗？”

“你叫涂悠悠，我叫沈天衣。沈天衣会永远记得有个人叫涂悠悠！”

这一瞬间，少年似乎一下便长大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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