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我这刀杀不了女人
第一章 雪谷里来的人（旧版）

二月。

寒雪飞，北风吹。

白色的天空，白色的山谷。山连着苍茫的天，天连着无尽的山。

这是白色的世界。冰像白蜡一样，封存着天地，风像铁锁一样，禁锢着万物。

天上，几只孤鹰在茫然地盘旋，在这样地方，即使目光锐利如鹰也是会迷路的。

地上就只有雪。

没有梅花的点缀，雪就是麻木的雪。

史松也是麻木的。

他和雪比起来，仿佛雪才是活的。

他不知道冷，也不知道路还有多远。

他只知道要前进，不前进就会死。

事实上，他已经走了两天两夜。

他已经快要被冻僵了。

“蓬”的一声，刀被扔下。

史松已经拿不起刀了，他的手和他的刀一样冰冷。

夜已深，雪已深。

史松停了下来，他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雪原。

雪原上有着脚印，那是数不清的凌乱的脚印，一个人是踩不出这么多脚印来的。

因为他的前面有人。

那是一个矮小的身影，矮小得仿佛不是一个人。

在月光的照射下，史松麻木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笑容。

因为他看清楚了这个身影。

那是一个蹲在地上的汉子。

只有不知道寒冷的人才能蹲在这里。

那汉子望着史松，也笑了。

他笑得很残忍，他的手里还抓着腐烂的鹰肉。

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恐怖，他的名声就像他的食物一样恶臭。

只要他想，他可以杀死任何人，可以吃任何东西。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他甚至可以吃被他杀死的那些人。

比如现在。

可是史松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路。

任何挡路的人，都应该死。

……

……

夜。

月如钩。

雪谷里，风如流水。

白色的大地上染着艳红，如同朵朵梅花。

但雪地里没有梅。

有的只是血。

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史松的手里。

汉子的身上有三道血痕，艳红染透了他的衣衫。

血自然是他的。

此刻他的瞳孔紧缩着，呼吸急促，身体竟也有些摇摇欲坠。

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汉子，只要他想，他可以毫不留情杀死任何人。

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害怕过，但是现在，他害怕了。

眼前的这个人令他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当然不懂有些人天生就带着那种可怕的杀气，无论谁看见都会觉得可怕的。

史松的眼神很冷，冷得和他的刀一样。

刀上凝固着血，空气中凝固着血腥味。

他的眼神落在地上那块鹰肉上面，又落在刀上，最后落在柳才飞身上。

史松舔了舔嘴唇。

柳才飞终于控制不住心中的骇然，叫道：“大侠若是腹中饥饿，我的鹰肉让了与你便是！”

这乞命般的话语从这人口中说将出来，不知道是何等滑稽。

史松只是垂下眼，不语。

山谷里剩下柳才飞粗重的喘息声。

喘息随着渐起风雪咆哮声逐渐低沉下去。

半晌，史松开口道：“你该死！”

柳才飞的眉头在皱起。

也许是真的被激怒，又或是作为绿林好汉那一份狂傲驱使，又兴许是心下的求生欲所迫，生死关头，柳才飞竟出乎意料挺直了他的腰杆，朗声道：“柳某堂堂绝命太岁，一生杀人无数，早已将性命看得比鸿毛还轻了。”

“……”史松不语。

“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当真还要逼我和你拼个两败俱伤不成？”

“……”仍是不语。

柳才飞迟疑了。

他只能赌，赌他面前这个可怕的男人会犹豫，哪怕只是动手时那下意识的片刻犹豫，也就够了。至于结果如何，此时已顾不上去想这许多。

这迟疑只是短暂的，于是话音未落，他已经腾空而起，仅一个呼吸间便欺到史松身前，屈指成爪，“呼”的一声，抓向他面门。

宛若一只疯狂的狮子。

狮子是相当厉害的，哪怕一只受伤的狮子。

哪面前的史松却纹丝未动，竟是不闪不避，任凭他在自己脸上抓下了一大块皮肉。

柳才飞双眸闪起精光，得手了，此刻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皮肉无声无息脱落，却无鲜血流出。

柳才飞暗叫不妙，定睛望去。

投入眼帘的却不是史松那满是疙瘩的脸，而是一张秀美绝伦的容颜。又长又弯的睫毛微微颤动，不知为何仿佛带有几分娇羞之美。

青发飘散，映着洁白的雪光，明艳不可方物。

柳才飞顿住，他的眉头拧成麻花，目光中满是愕然不解之意，半张着的口唇似乎在说，怎么会如此，不该如此。

便在这一瞬息，史松提起手中的刀，狠狠地插入他的小腹，登时血如泉涌。

血染红了史松的身子，可他浑然不觉，缓缓地抽出刀来。

他的刀上有极深的血槽。

柳才飞身子一颤，倒在雪地里，双目圆瞪，脑海中吃力地在想，原来如此，不过如此，随后抽搐几下，气绝身亡。

史松只是点点头，将刀身在鞋底擦了擦，依旧悬在腰里，仿佛杀人的不是他。

擦刀是因为身上可以有血，但刀上不能，这也是师父教他的。

这把刀，唤作“惜玉刀”。

惜玉刀不杀女人。

因为用刀的人就是女人。

史松是个女人，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叫了一个男人的名字，但……她以前另有名字。

史松杀了人，绝不多会瞧那人的尸身一眼，也从不多说一句没用的话。

她望了望手里的面具，叹了口气：“不用了。”便直起身，缓缓地朝山谷出口的方向走去。

后半夜的风很急，呼啸如怒涛，此时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距离谷口也还有一段路程，他此时反倒不着急，慢慢地行着。

天亮了，史松也走出来了。

当她立在小镇的街上时，第一缕阳光刚好照在她的身上。

满身的血污并没有影响到她的美艳的容貌，反而显得楚楚动人，让人一眼看过去便忍不住要怜爱一下的。

面具下的她，确实是更像是另一个人。

世人大多又岂非也是这样活在面具之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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