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
四十五 东山道远长安客（一）（旧版）

胡行低估了自己的肺，他们停手之后胡行竟然咳出血了，太狗血了。胡行想放声大笑，却是做不到，氧气罩的味道真难闻，胡行能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脑子也加进了胡行的回话，但是只有胡行能够听到。咳到昏阙想来也是床边这些人此生第一次看到了。胡行也是第一次见到。

这些人叽叽喳喳的，胡行除了呼吸有些难受之外，别的都还好，并没有太痛苦。但是呼吸困难真的非常难受。

胡行应该是在眯眼的状态，周围的白大褂越来越多。胡行也终于直到走廊为什么那么大了，此刻他们正推着胡行的病床在走，穿过走廊能听出来电梯的叮叮的声音，就是分不清是向下还是往上的。

接着就是心电图之类的检查，分不清那些机器，和常规医院差不多，有些胡行也是第一次见。然后他们就拆胡行肩上的伤口，说着什么也没感染之类的话，胡行有些神志不清，听得不是很清楚。

病床推来推去，胡行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也许这是阴间的小鬼把胡行押往阴曹地府，只希望这二十几年的人间生活没有做太多的恶，好让胡行少受些折磨。胡行其实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是濒死之际胡行发现胡行还是有点迷信的。

死了也挺好的。

挺好的。

挺好的。

胡行仿佛置身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芭蕉叶是红色的，站的位置不一样又会变成别的颜色。这不是毒蘑菇，这不是毒蘑菇！胡行在心里暗暗说着，朝前方走了不久，是淡蓝色的海，海是正常的，天是正常的，只有胡行不是正常的。

就这样，胡行在幻境度过无数个场景。

再次醒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睁眼还是那个天花板，天已经黑了，房间里的灯并不是太亮，毕鸣坐在窗边不知道刷些什么。南四童、古智同两人仰头大睡。毕鸣没有放下手中的动作，只是略微抬头看了胡行一眼，轻声说道：“醒了。”

胡行不确定胡行有没有回答他，脑海里胡行是回答了的。也许只是动了动嘴，也许没有，又或许声音太小，他根本听不到。然后，毕鸣对着手机说声“他醒了。”接着也没问胡行什么，就继续把玩他的手机。

手上还插着管子，想来应该有配些营养之类的，不然一整天没吃东西胡行是一点都没感觉到饿。没有过多的虚弱感，单纯就是不想动。

病房的打开，胡行注意到毕鸣并没有看门口那人。来人是杨湾，已经换了一身便装，应该是下班了。胡行是一眼就看到她手中提的袋子，那是外卖的袋子，虽然鼻子里插着管子，胡行还有想象得到味道。

刚咧开嘴准备表达开心之意，发现杨湾在瞪着胡行。胡行也没得罪她啊。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杨湾一脚关上，惊得南四童和古智同站起，做好了激战的准备。随后南四童却是淡然一笑，道：“你回来了，胡行们可都饿得睡着了。”然后她径直走过去，接住杨湾手中的吃食。

他们四个挪动着床头的柜子，当作临时吃饭的桌子，那架势根本就没准备让胡行参与。那胡行可不能忍，要吃饭可得厚脸皮，胡行想胡行已经练就了。就坐起身准备参与到他们的饭局，此时却传来杨湾的声音，“哎哎哎，这些你又吃不了。特地给买的粥，你只能吃这个。”

南四童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又想到有些欠妥便停了下来，更多的原因是杨湾在瞪着她嘴边啧了一声。然后胡行就独自吃着那碗玉米瘦肉粥，看着他们大鱼大肉。

“你来这里干什么。莫不是也是被人捉来的？”吃过饭，在他们收拾残局的时候，胡行才问出胡行的好奇——南四童为什么突然到这里了。

“和你们一样。”他环顾四周，不知道‘你们’之中有没有杨湾，道：“同你们一样，也是突然被调到京城干活的，你也知道，胡行是搞情报的，先提前恭喜各位，要升官了。等这次集训借宿之后，各地大量职位空缺，咱们应该都是补上去的……”

病房的门再次打开，这次来的是一个医生，没有军装，应该真的是个医生。手里没有拿药，但是拿了棉签。如胡行所料，是来拔针头的。

已经入夜了，加上见胡行醒来，又吃过饭老古和毕鸣就起身同那医生离开了。杨湾却还没走。

“你怎么还不走。”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胡行似乎语气不太对，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她听来像是胡行在赶她离开一样。

“怕你死了啊，这下好了，在你伤好之前，胡行就主要的负责你的病了。”杨湾声音略带怒气的说道。

“什么病？”

“什么病？”

胡行和南四童同时发问。

“你们有多久没有体检过了。”胡行和南四童各自掰着手指头算着，杨湾声音柔和了下来，“他的肺出问题了，有根肋骨长歪了，戳伤肺了。应该是以前受伤没有完全好，又持续的遭受击打。经年累月，这才造成了这样的情况。”

“那胡行下午咳到缺氧也是因为这个？”

杨湾点头，开口说道：“多半是这个原因，不排除别的因素，所以你还得在这待久一些。集训前期的课你应该是赶不上了。过几日京里得专家会给出具体的治疗方案，少则两三个月，也有可能是七八个月，这要看治疗方案和你后续的恢复。”

“这么久。”语气听起来不是疑惑，倒像是在回答。

是挺久的，胡行又和南四童聊了一会，他就被杨湾撵出房间，互留了联系方式后，杨湾也离开了。可能是睡得太多了，胡行并不觉得困，加上最近事情发生的太快，让胡行怀疑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些事情。

南四童站在一楼门口，身姿挺拔，看样子前段时间的事情上，他并没受伤，或者是不严重。基地的路灯已经自动开了，掐准时间应该是七点。杨湾哒哒哒的从楼梯上走下来。南四童听到声音转过身子，看着杨湾，咧开大嘴嘿嘿地傻笑着，明显是在等杨湾。等杨湾走近，才逐渐严肃起来，问道：“他的病真的有那么严重吗？”

“不许抽烟。”杨湾看出南四童准备掏出烟盒，提前出言警告，看到南四童又贱笑着，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很严重。他的身上还有其他的旧疾，都挺严重的，就是肺的毛病再不治，会死的。”

会死的！

南四童表情愈发严肃，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好治吗？”杨湾摇摇头，又点点头。

“你这什么意思，又点头又摇头的。”

“好治，不好恢复。”

南四童长舒一口气，“能治就行。能治就行。”二人便说边走着，已经远远离开了医院的范围。

“胡行们认识得有差不多十年了吧。”

“嗯，差不多。怎么，开始回忆青春了。你也没这么老吧。”

南四童挠着头，语气渐渐放松，“没有没有，就是好久不见了……”忽然前面不远处走出来一个人影，仔细一看是古智同。气氛瞬间就显得剑拔弩张。

“你们俩有完没完，还想打架。”杨湾横在两人中间，活脱像是这两个人在争她一般滑稽。

“胡行不是来打架的”古智同轻声的说道：“听老胡说过你，就想比较一番，一直没有机会，下午那次。满足了胡行的愿望，这种事以后应该不会了。”古智同停了一会儿，看向杨湾，道：“胡行是来找你的。胡行……没事吧。”

“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古智同听到这个回答，转身离开了。

胡行在基地的医院待了五天，经过上级的批准，转到京城第三医院，又住了几周，说是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可能是因为肩上的伤真的没有好。手术方案和后续的治疗医院出了三套，主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医科大学的教授，好像还成立了一个什么课题组。胡行就很好奇胡行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大领导也就这样了。

后来胡行从那个组里一个实习研究生得知这么大费周章的原因是胡行这病比较特别，正好赶上那个教授带研究生，于是就成立了课题组，这次手术估计成了那几个研究生毕业论文的案例，加上毕鸣确实让他爷爷和医院打招呼了，综合各种原因，就成了现在的局面。

一直到八月中旬的时候，术后恢复得并不好，除了每天固定时间那几个护士轮班把胡行得轮椅推到院子里晒太阳以外，胡行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人类真的是太脆弱了，医学这么发达的时代，人类真的是太脆弱了。

这是胡行二十几年来觉得自己最虚弱的时候，几年前发烧四十度都没有这种感觉，每天坐轮椅感觉自己像个死人一样，在基地的时候胡行至少还能站着走着，现在是一点劲儿都没有。中途毕鸣他们三个来看过胡行，不过那时候胡行肿得跟猪头似得，连话也说不了。后来以前得一些朋友也来看胡行，这时候胡行才知道这次培训涉及面之广，不只是胡行们，公安，国安，甚至是某些部队的人，只是胡行一直待在医院里，培训内容多半是涉密，他们也没法和胡行说。

时间很快跳到九月份，恢复的不好，课题组的医生半忧半喜，胡行的身体没有照着预想的方案恢复，好在调整了用药什么的，至少能自己转动轮椅，但还是有轮班的护士推着胡行出去，这个时候胡行已经能说话了，好像她们并不知道近段时间京城的“伪学潮”，流血夜之类的。应该是被隐藏的极好。过多的胡行也不是很清楚，除了黄单，其他多是道听途说，真实性很难去探究。

胡行从南四童那里得知师父其实是来了京城的，胡行一直没联系上他。

医院楼后的树叶开始发黄，每天风一吹落得也不少，每天数落叶的片数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除了这个胡行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九月很快就过去，十月初，胡行已经不用坐轮椅了，医生告诉胡行恢复得不错，再留院一周就可以转回基地的医院。哦，杨湾倒是时不时过来看胡行，与其说是看胡行，不如是想看课题组的诊疗报告，估计她非常喜欢医学研究，可惜所处的地方很难有这样的机会接触到这样的病例，当然，在医学上，她已经不可能有任何的建树了，所以胡行才说，她喜欢医学研究。

十月中旬，经过基地领导批准，胡行又住回了基地前院的宿舍，因为胡行的身体不好，特批胡行不用住集体宿舍，另一个更好的消息是因为胡行住院，错过了前面俩月的训练，如今回来，再待半个月，下个月开始上理论课。看到计划表胡行才发现原来南四童他们黝黑的原因竟是因为在训练。

房间里堆满了水果，都是以前的同僚，嗯……同事吧，送来的，胡行已经很久没有见他们了。这一次他们知道胡行的身体，所以也只是简单说了些话就离开了。

日子就一天一天的过着，终于熬到12月底，胡行混了个证书，其他人其实挺辛苦的，胡行缺了近两月，还是给了证书，要么就是缺人，看培训的规模，含金量应该挺高的。而且原先说的升官结业那日也各自发了红头文件。

胡行被分配到第一区西南渝州分区第四局，任主管。南四童是四区西南清州分区主管，離胡行大約十個小時的高鐵路程；毕鸣没有被调走，还是回总部第三区任一处主管，古智同调往第五区东南岷州分区副主管，不是分局，直接是分区副主管，屬於高升。来培训的几乎都是分区，分处（局）副主管以上。

有意思的是调令，京城从南六区借调胡行们，渝州又从京城借调胡行，所以胡行目前还是属于借调，并不算是直接上任。到职日期是明年二月六号，在此之间胡行都是自由身，沒有任何任务，已經得到了明確的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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