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岛
四十二 西郊望京故乡明（旧版）

胡行被审问了六天，有时候是在上午，有时候是在下午，但总不会是占用胡行一整天的时间，或者是他们的时间。胡行透过窗户还是可以看见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分部的人从外面逛街回来。

第七日，在这七天里，每天都不断的有人被送走，起初胡行并没有想到送到京城，原以为是遣送回本部，知道今天胡行也在进京的路上。算上司机，五个彪形大汉看着胡行。一路经过锦州、唐山。原来那五个人并不全是看着胡行的，其中三个是轮换的司机，其中两个是借调京城，算是升官，只是凑巧赶上把胡行送往京城，种种巧合之下，这辆车里才有六个人乘坐。

7月13日，傍晚，魏东像往常一样行走在中台的办公厅。早在几年前他早就升到帝都卫戍的总部，名义上职位有所晋升，但是手上的实权却大多被架空，这几年来他能调动的人越来越少，直至今日，南方、北方以及帝都人员逐步的调动，魏家的人能用的人已经百不一，昨夜，魏东、徐宁和李吉军在寻山山庄秘密会谈。

魏东向着二楼走去，当他停下脚步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一支注射剂插入他的后脖颈，他身子摇晃一下，转过半个身，看着眼前的青年人，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凶手是办公室的一个职员。在此之前，他并没有任何的刺杀举动，而且是一个化学系高材生，通过考试直接考进研究院。

经过连续四夜五天的旅程，胡行终于是押送到京城，也没有任何的交接，直接就送到禾山的一个并不算太秘密的秘密基地里。当然，这是胡行直接问看守的人得到的结果。

“监牢”更大更豪华，当然，住的人也更多了，同时胡行的手铐也被卸下了，似乎从监禁变成了软禁，活动范围被限制在这所别院里，和胡行同住的就很有意思了——毕鸣。

“是你，还以为你死在山坡上了。”毕鸣没想到胡行还活着，当时那种情况确实是很难活下来。

“其他人呢。”胡行从徐云松那里得知他们已经安全撤回，但如今只见到了毕鸣一人。其实胡行对他们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只是总得说些什么好让两人并不怎么尬尴，当然胡行还是想知道他们是情况。

“都还好，就是段明龙的枪伤很严重，流弹穿过肩部的关节，左手恐怕是不行了。明元本……元本，在逃出济马的时候，胸部中弹，已经没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胡行其实是个非常会说话的人，此时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可能是一回国就被监禁让胡行非常的不相信这的人，包括同样被软禁的人。

“你们……你，是怎么被带到这来的，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回来这么久，应该多知道些什么吧。”胡行径直走到书桌前，挪开椅子，面对着毕鸣，问出了胡行现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这个说起来可就长了。咱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家里发生了很多事。西线战事吃紧，南边与月凌也起了冲突，海上来的间谍还在全国流窜。最精彩还得是帝都的事情。不过胡行了解的只是个大概，据说是李家举事未果，反倒是宋家与何家摘了果子。不过……”毕鸣压低声音，表情逐渐严肃：“不过依胡行来看兴许是一号在肃清政敌。这个猜想很大胆，一般胡行不会说出来，但你，应该也有想到这个。胡行从几年前就经常听到大人们的谈论，似乎很多人对一号都很……不满意。”毕鸣突然看着胡行笑了一下。

“你可别污蔑胡行，胡行可没有想着想法，大人们的家常胡行可没有渠道听到。”胡行也笑了一声，用玩笑的语气化解着严肃的气氛，“远的先不说，咱们为什么会被抓到这来。按你说的，是要肃清？这阵势也不像上断头台。”

“例行审查吧，毕竟京城的事情一出，自家的谍报机构接连出事，咱们这些外归的谍子总归是要审查的。何况，你也知道，胡行们家世特殊。至于你，应该是因为于飞吧。听说李家落败，他可是出了不少了。”

“师父的事情胡行可管不了。就是一回家就被人使铐子拘着，这让胡行很不舒服。你们是直接押送京城还是……”

“应该和你一样。能送到这的基本都没问题，但胡行还是要提醒你到这来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不过不会有性命之忧，就是你可能会被调走，先提醒免得之后你听到消息惊讶。”

“调走，不会是升官吧！”

“升官，你想多了。”毕鸣略带嘲讽的语气继续说着，“也许算是升官，但你再也回不来京城了。”

“回不来，什么意思。”胡行已是没有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简单说就是你会调到任何地方，从此不会调任会北京，甚至所在省部，最多可以晋升到市级，不过只会是虚职，没有实权。按古代的说法和被贬没什么两样。”

“既然如此，总不会再让胡行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了吧。”听到这胡行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在此之前，对那些九死一生的任务胡行都是非常乐意接受的，直到从北苏回来胡行才开始不想再入险境，只想安安稳稳的的可以了。另一个原因是胡行的肺出了问题，在通辽的时候检查出受到断裂的肋骨挤压，胡行已经很感觉到胡行的呼吸越来越差。着要是真的把胡行调到安和的地方养老那可就台符合胡行的心意了。

“怎么看你还很高兴。”毕鸣上下打量着胡行，“你的伤……”

“死不了。真要如你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不知道在这别院中可否走动？”

“你想见谁？”

毕鸣一眼就看出胡行所想。胡行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他并不能听见胡行脑子里的声音，“胡行的意思是胡行能随意去见别的人吗。”毕鸣正要说话，这个时候门却开了，探进来一个裹着纱布的圆脑袋。

“当然可以。”古智同的脸从门后走出，毕鸣点了点头，算是肯定胡行的提问，不过胡行并没有在看他，而是看向门口，显然古智同的话也肯定了这一点。

“你还没死。”他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怎么你们都盼着胡行死啊。见面第一句就是这话。”

“不不不，坡上那种情况，很难活下来的。”古智同很敷衍的回答着。

“所以上面就派你们来探胡行的话。”胡行把‘你们’用很重的语气，胡行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神变得凌厉，“看你俩的表情，胡行都能猜到答案，上面还是不相信胡行。应该，也还没有完全相信你们吧。不然也不会把你们关在这里。”

正说着话，忽然从窗外传进激烈的声音。

“……朽翁……之如此……必将走向毁灭……倒官僚……腐败……打倒……”汽车的声响掩盖住了他的一部分声音，倒是这几句话在禾山别院里回荡。

胡行们三人面面相觑，还没反映过来怎么回事，车已经走远。“哪个方向是四局的方向。”毕鸣有些自言自语的说道。胡行是第一次来这，不明白毕鸣话里的意思随机他解释道：“四局已经有很久很没有动过了，外边可能出大事了。”

胡行刚想回话，毕鸣却先开口了，“你的疑心太重了，你都到这了，证明你就没事了。怎么还怀疑起胡行们来了。有事的人要么到后院去了，要么到地下区域去了。不要怀疑，明早你就知道了。”

“所以上面还是要你们俩来看着胡行，他们是真的没人可用了，你一个伤员还带伤上阵。看样子家里边折了不少人手吧。算了，胡行也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他俩还想说些什么，胡行确实真的累了，从通辽一路奔波。便不顾他们往床上走去。房间并不大，标准的二人寝。胡行猜应该是往年过来培训人员住的地方，胡行知道这里其实明面上是个培训基地。

毕鸣和古智同还在说着，胡行听了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古智同也离开了。胡行突然的惊醒，脑子里只有明元本的名字，胡行甚至想不起来他的样子，胡行还没有好好的和他认识，虽说是在同一个小队，胡行却没有和他真正的说过几句话。这是一种很惆怅的感觉，像是一场大聚会之后客人都走光了只剩胡行自己去面对的感觉。

以前出任务的时候也有人死掉，但胡行从来没有为他们赶到惋惜，据胡行所知，干这一行的如果不退居幕后，很少有人能活过四十岁。胡行好像觉得胡行快活不到那个年纪了，如果胡行再这么下去的话。

天还没亮，胡行就被毕鸣叫起来，其实是被强烈的敲门声吵醒，胡行眯着眼却被毕鸣拽起来，胡行没有立刻惊醒，恐怕是在通辽的那几天太安全了，以至于胡行的思想已经生锈了，否则也不至于没有立刻惊醒。

推门而进的中年男人像是跟毕鸣说了什么话，但胡行完全没听清，慵懒的穿好衣服之后，浑浑噩噩的跟着毕鸣去了四楼的一个会议室，不是很大概能坐下八九个人的样子，但是里面只坐了三个人，却是一个很奇怪的画面，三个人三种服装，一眼就看出那是三个不同的机构。

胡行和毕鸣分别进了不同的房间，胡行猜每个房间的配置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坐吧。胡行，二级警司，副科级。”南六区虽然是个谍报机构，但职级什么的都是挂在公安部下的，虽然平时不会用。“年纪不大，履历还挺丰富的。组织上对你的审查在通辽的时候就完成了，送你到禾山本意是来培训的，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顾虑，组织上还是很相信你的。”坐在中间的领导看来是牵头，胡行还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计划，不过看这架势肯定是有任务，而且很急迫的样子，否则不会启用胡行这样一个还在审查阶段的人。

但有个奇怪的点是在京城这个地方他们怎么会弄到无人可用的地步。

他们身前有十几个档案袋，胡行并不是第一个进来的，这么多房间，将近两百个档案袋，也就是两百个人。右边的人递给胡行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人的资料。

“什么意思？”胡行略微看了看，胡行能想到他们是要胡行去处理掉这个人，但他还只是一个24岁的学生，胡行还是想知道原因。

“他是个危险的人，具体你先不需要知道，外边的‘学潮’他是为首之一。鼓动、资助他的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所以他身边是有人的。这个任务是很危险。”

“胡行还有个问题，你们京城的官没有自己的人吗，话说胡行好像不属于这，调用胡行也得有调令吧，再不济也让胡行和胡行的上级知会一声吧，各位领导。”其实胡行并没有多大的希望能拒接这个任务，只是希望他们还能有一些规章程序原则。显然他们想的比胡行多，借调手续什么的都很齐全，当然没有这些他们也会用别的理由说服胡行的。

……

档案里是一个学生，名字叫黄单（shan），具体干了什么事情也没写清楚，只是说受到境外势力蛊惑，在京都领导学生游行示威，是此次“学潮”的重要人物，更是被定义为学生运动领袖之一。当然，他背后的人也有京城的人，这也是他们动用胡行们这些外地人而不是所谓的“自己人”。京城的水是真的深，而且这几个领导的原话是“处理他”，并不是杀掉他。姑且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方便说出那些话，处理和杀死的意思可能是一样，他们不方便说，胡行这样理解也不为过。不过要是事后他们借此为由来处理胡行，胡行可就百口莫辩了。

“你们怎么看。”毕鸣、老古和胡行接到的任务是一样，只是要处理的对象不一样，所以胡行在出发前特意问了他们，显然他们听到的话也是一样的。

“先保护自己吧，处理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京里有人要他死，也有人要保他。你们猜上面那些人里有没有要保他的。”毕鸣似乎是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那……胡行们……”，胡行突然想到事后他们处理胡行们的方式，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想过胡行么能活着回来。

“保护好自己！”毕鸣说完这句话，胡行们三个人就分手，各自往各自的方向。

这次的任务时间有些急迫，胡行也有些想不明白，这和以往安排任务很不一样，没有通过正规的渠道，没有正规的手续，不在南方。不在南方是胡行最不安心的一点，从通辽到京城胡行的手机一直没给胡行，知道刚才出门的时候才发给胡行，现在还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装什么监视软件，也可能没有，毕竟以胡行的职级，除了想钓大鱼，根本没有盯胡行的必要，又或者有人就没打算想让胡行活着回来。胡行联系了胡行师父和南四童，都没有联系到。或许他们也被审查了，也可能，死了。

胡行不知道，胡行自己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是去了北边一趟，这里的形势却是大翻天。不过，胡行联系到了另一个人——徐云松。和胡行猜的一样，他也被送到禾山来了，坏消息是他没有被放出来，现在还被关着，所以胡行在京城没有帮手了。

天快亮的时候，胡行终于是从禾山赶到京都。

任务里情报提到黄单是新闻传播研二的学生，平时并不住校，而是在外面租房子，离他的学校并不太远，那小区也不算太新，门口的保安看起来是个快六十岁的人，见胡行根本没认人就直接开门放胡行进去。

2栋414，他并不在出租的房子里，在胡行撬了房子的门之后得到了这个结论，显然他昨晚并没回来住。从屋子里的生活痕迹来看，可能还存在另一个人，明显是个女人，如果黄单不是变态的话。

黑色的夜色慢慢变亮，也没有人回家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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